这个问题像一根不能触碰的心结,只要提起来,就会精准无情的扯动两人心底最深的痛,他摇摇头,一秒也不敢再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用力的回答:“我只想要你。”
    她只是淡淡笑了笑,这般安慰人的话,即使是真心以待,也不能真的让她对此释怀,每一次缠绵之后,会痉挛到失去力量无法动弹,而唯一的一次身孕,也在短暂的期待之后被无情的击碎,她的身体,她的血脉,都注定她无法以一个正常女人、寻常妻子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也注定她永远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慢慢的,他开始克制自己不再碰她,哪怕只是轻轻一吻,都仿佛要深思熟虑才敢尝试,只有在重伤之下失去理智的时候,他才那么不顾一切的想得到她,那样炽热的感情一朝爆发,就再也无法止住。
    “阿潇。”萧千夜抬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说过,我只想要你,你不知道,其实从十几年前开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你最后一次闯入我的房间站在床头对我笑,那一年我十七岁,那时候我根本不想再把你丢出去,可是当时的我不敢面对这样的感情,但是现在,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我或许不能和你有自己的孩子,但我保证,也不会和其他人有孩子。”
    云潇呆了一下,在回神听明白这番话之后,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然后,他轻靠过去,贴着耳根低声说道:“阿潇……我真的、也很爱你啊。”
    说完这句话,他有些呆滞的顿了片刻,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却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一字不差、连语气也一模一样的向她说过。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自己心中隐埋着的那段懵懂感情,在他十几岁才对男女之情有微弱的感知之时,这个如影随形笑靥如花的小师妹,就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即便是在梦里,他都能听见心跳声呼之欲出。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像云潇这样,既能满足他少年时期的幻想,又能满足他成年之后的渴望,就连那股炽热的火焰之息,也仿佛是为了融化他寒入骨髓的冰凉,无论是阴差阳错,亦或者是命中注定,她都是他生命里最为特殊的存在,可偏偏这又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他甚至连靠近都必须隐忍克制,那样痉挛难耐的身体,紧紧抓出的指痕,无一不让他心如刀绞,每一次的冲动,都会给她带来难以泯灭的伤痛。
    什么才是完整的家?对现在的他而言,有她的地方,才是完整的家,只要她在身边,他的世界就始终会有明亮的光,温暖,恬静,不带一丝杂质。
    她的心里宛如小鹿乱撞,想起之前发脾气时候怒吼而出的那几句话,自己也一下子羞红了脸,眼见着她的情绪终于恢复,萧千夜暗暗松了口气,轻咳了两声按着她的肩膀,认认真真的回道:“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以后不管是人是鬼,是魔是兽,只要是个女的,我都离得远远的好不好?”
    云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马扑到他的怀里,调侃道:“那母的呢?雌的呢?半男不女的人妖呢?”
    “都不行,除了你谁都不行,这样好不好?”他轻轻抱着怀里的人,像抱着一个无上珍贵的至宝,哪怕她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蠢话,他也乐意心甘情愿的接着说下去,云潇咯咯的笑起来,好像刚才那只暴怒的母狮子一瞬间又恢复成了温柔黏人的小鸟,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抚着长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起来,一种莫名的悸动从体内流过。
    下一瞬,他微微松了手臂,好像再这么抱着她,又会让心底的渴望如火山爆发,云潇无知无觉的哼哼着,听着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萧千夜温柔的看着她,哄道:“卓凡他们还在楼下等我呢,刚才你一脚把我从三楼踹了下去,大家全都看到了,阿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丢人。”
    他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此刻却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云潇她咬了咬牙,怪异地咧嘴,嘀咕:“知道丢人,以后就别抱那么紧,气死我了。”
    “好好好,下次不敢了。”他宠溺的接话,不动声色的松了手,云潇捂着嘴偷笑,但她刚动了一下身子,立刻又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这样微弱的细节也没能逃过萧千夜的眼睛,他顿了顿,原本已经准备先下楼和大家谈事情,这会又想起来什么调转脚步走了回来,云潇看着他,忽然就心虚的往床里面缩了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萧千夜单手就把她的双手钳制在头顶,一下子按在了床上,那样近在眼前的鼻息,这般暧昧又霸道的举动,几乎让她呼吸一瞬急促。
    柔软的黑发凌乱的压在身下,然后他勾下衣领,在感觉身下的人紧张到微微颤抖的同时,目光却复杂的停在了脖子上那个依然清晰可见的齿印上。
    “你、你最近怎么回事!”云潇并未看到他脸上此刻揪心的蹙眉,只是慌乱的挣脱一把将衣服穿好,红着脸骂道,“不要天天想着占我便宜,卓凡还在等你说事情呢,快下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阿潇。”他非但没有走,反而直接坐在了床边,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阿潇,他怎么了?”
    云潇奇怪的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谁怎么了?”
    他抬手摸向背上的伤口,火种被刻意隐藏之后,他几乎无法感觉到那种炽热的气息,但他知道,那团火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为了守护另一个人,默默的燃烧着。
    半晌,萧千夜目中眸光一暗,低道:“帝仲,他怎么了?”
    云潇凛然抽了一下,身体竟然情不自禁的有些颤抖,但他的神色却变得柔和起来,像是意料中般的微微一笑,看着她不安的眼睛也就心知肚明的不再多问,而是反过来安慰道:“我知道火种还在我的身体里,你是为了救他才没有收回去,虽然现在我也感觉不到他的情况,但是你放心,如果他醒了我会告诉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她静静地望着他,有些失神——她不是为了男女之情而担心帝仲的安危,但她可以为了救帝仲,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哪怕这样做,会让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伤心难过,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她是如此的自私,又是如此的固执,好像不这么做,她的生命就会失去意义。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她不明白。
    忽然,一个悠远的声音突兀的传入心底,蚩王的话竟然像梦魇一般悠然绽放——她不是为了拯救浮世屿而诞生的,她生来是为了上天界,就是死,也只可能是为了上天界!要不然她不会那么巧遇到帝仲,也不会在九千年后再遇到萧千夜。
    云潇的手微微一颤,而萧千夜却轻轻摸了摸这张发呆的脸,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才起身下楼去找军阁众将谈事情,叶卓凡看他神色平静如初,松了口气,还是旁边的三队笑呵呵的打趣道:“这么快回来了,弟妹还是太好哄了。”
    他坐到桌边,一瞬就将所有的情绪收回心底,敲了敲桌面,招呼众人过来,像曾经那样冷定的说道:“行了,说正事吧。”
    气氛一瞬严肃,所有人都收起笑意,认真的听着。
    第七百一十一章:危机四伏
    在羽都危机暂缓的同时,伽罗的情况却是一分一秒的更加恶劣,百年不遇的暴风雪让每一天都阴沉严寒,似乎除了这片雪,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色泽。
    明溪在千机宫,听着外围呼啸的狂风里夹杂着魔物猖獗的笑声,它们虽然忌惮里面的日冕之剑不敢过分靠近,但也一直盘旋环绕不肯轻易撤离,直到惨淡的日光若有若无的照进来,长夜散去之后,魔物才再一次悻悻而归,顿时大殿恢复了死寂,他在莲花神座上默默静坐了一夜,直到现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用手托着额头闭目小憩。
    忽然,干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公孙晏一身染血踏入大殿,他的脸上有少见的疲惫,甚至轻握着长刀的手都难以自制的微微颤抖着,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锋芒毕露,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明溪听见声响,倏然醒来,勉力提神望向他,公孙晏直接走到他面前,翻手递过去一只蜂鸟,认真的说道:“这是才收到的羽都传信,里面装着两份报告,一份是海军递交上来的,说是海魔仓鲛已经被常青大将设计重新封印回海底法阵,另一份则是青鸟的,大风被他们围捕活捉,正准备送至东冥的大牢里关押。”
    明溪缓缓抬起眼,千机宫幽暗的灵火将他那张病气的脸照得分外苍白,只有旭日一般的双目难以置信的亮起来,他接过那只蜂鸟,将里面的两份报告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看完,又在读完的刹那若有所思的咧嘴笑了笑,轻轻放下蜂鸟,笑道:“报告里描述的过程倒也勉强合理,就以此昭告天下,嘉奖海军和青鸟众部,所有人今年的俸禄翻倍,让镜阁去准备吧,然后再命令军械库制作一批勋章,等回了帝都,我要亲自颁给他们。”
    “哪里合理了?”公孙晏显然并不买账,在听了他一席话之后,缓缓转过了脸坚持的道,“海魔仓鲛所在的封印之地在碧落海天之涯大牢下,海军最多只能以金线之术将其打伤,怎么着也没办法追到万米深海再将它二次封印吧?大风就更加不可思议了,一只外来入侵的魔物,我们连它到底什么实力都没搞清楚,前不久才重创了青鸟军团,这么快情况反过来,被青鸟给围剿抓住了?”
    “呵,公孙晏,你是聪明人,有的事情不要太钻牛角尖。”明溪敲击着莲花神座,目光平稳的落在蜂鸟上,唇边的笑是那么的安然如水,然后才慢慢的转向公孙晏,补充,“就算他们没有如实汇报,我也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但你总不会以为这种时候,我还能把真相公之于众吧?这就是最好的真相,我们的战士击败了本土的海魔和入侵的大风,他们理应得到嘉奖。”
    公孙晏抿抿唇,无言以对,明溪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血渍,注意到他胸膛处撕裂的衣服,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受伤了?”
    “没什么,小伤而已。”公孙晏语气漫不经心,脸上还是有一闪而逝的后怕,虽然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依然没能逃过帝王那双尖锐的眼睛,明溪往前靠了一步,抬手按在他胸膛处,那是一道爪痕,伤口附近的皮肉都泛出淡淡的黑紫色,他微微一顿,指尖的金光慢慢溢出,拂过伤痕,又道,“什么东西把你弄成这样?”
    “一只雪罗刹。”公孙晏抓了抓脑袋,那抹金光带着淡淡的温暖,真的让他感觉舒服了不少,明溪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低声道,“雪罗刹,就是那种二十米高的怪物?”
    “五十米。”公孙晏朝他吐了吐舌头,瞥见帝王眼里罕见的震惊,慢慢叹了口气,“我问过岑歌,他说雪罗刹是伽罗常见的魔物,一般住在雪山附近,大多数的体型在二十米左右,大一点的也能长到三十米,一直以来就是军阁重点盯防的对象,这几年萧千夜掌管军阁,算是把它们收的服服帖帖很少再跑出来惹事,不过最近一个个都跟磕了药一样特别亢奋,见人就吃,极为残暴,眼下白虎军团正在昼夜不停的追捕,但寻常人遇到五十米的雪罗刹还是极难对付,好在这只倒霉鬼遇见了我,要不然又要折损不少战士了。”
    “真的是倒霉啊。”明溪淡淡的接话,一语双关,只是那对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这几日连千机宫都不太平了,原本有日冕之剑和那只犄角双重力量制衡,它们还只是远远的偷窥不敢靠近,现在倒是敢直接飞到大殿上面去了,忽然如此放肆,想必是上天界那位夜王大人就在附近了吧。”
    公孙晏原本还有些分神,一听这话立马后背一紧,捏出一手冷汗,明溪倒是颇为镇定的靠回了莲花神座,他想了想,问道:“最近如何?”
    公孙晏强忍着心头的恐慌,逻辑清晰的快速汇报:“天马那边来报,九婴出现在雪城附近,似乎是躲进了细雪谷的遗址中,目前已经集结白狼一起准备尝试围剿,另外冰川之森的神守雪瑶子也现身相助,东冥那边三翼鸟在星垂之野发现封豨的踪迹,但禁地深处因碎裂的影响无法深处,目前是由丹青、水墨两位神守合力在找寻,阳川的西海岸一带,入侵的修蛇和驻守的冥蛇撞见,各有损伤,已经命令昆鸿带队支援,之前凤姬提起过的那几只外来入侵魔兽,眼下还有猰貐、凿齿不知所踪。”
    明溪久久的沉默着,这些入侵的魔兽显然是在他的计划之外,原本他是准备将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调至雪原,这一下只能被迫放弃,命令各地守将严阵以待每日向他汇报境况,除去羽都、东冥和阳川,他现在所在的伽罗也是风声鹤唳,过于恶劣的天气让蛰伏的夜叉罗刹倾巢而出,加上雪中游荡的冰尸鬼魅,白虎军团已经是在超负荷的巡逻,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清楚的感觉到情况在继续恶化。
    公孙晏见他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担心他本就病弱的身体再被情绪影响,赶忙找着理由安慰道:“唯一的好消息是仓鲛被二度封印之后,冰河之内的水魔蛇分身彻底消失了,倒是省去了凤姬不少事。”
    听见这个名字,明溪却更加担心的用手拖住额头,他闭上眼睛用力咬了咬唇,公孙晏微微一惊,低道:“怎么了?”
    “她还好吧?”明溪蓦的抬起眼,犀利的眼神让公孙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接话,“挺好的,怎么了?”
    “挺好?不可能。”明溪不置可否的反驳,在沉默了片刻后,眼中掠起了几分不解,“前几次她来找我,我就隐约察觉到她似乎非常的憔悴,早在夜王重返飞垣之前,她就因为糟糕的身体不得不长时间在冰河之源沉睡调整,而现在这种感觉是越来越强烈了,我始终觉得她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真的很担心她,担心她撑不起那一角的封印。”
    公孙晏凛然神色,紧张的四下张望了一眼——在明溪暗自将缚王水狱下的十殿阎王残阵转移到白教之后,便开始着手筹备最后的决战,当初拉拢飞垣碎裂的那份力量是以阵眼为核心,在四大境深处如一根钢钉牢牢扎在土地深处,而如今四大境的封印都已经被损坏,即使决战成功,他们也必须重新将分散的力量再次修复,于是他在岑歌的协助下,在雪原的四处重新建立起新的“封印”,一旦阵眼恢复,便可将这股力量如铁链一般通过这些临时的“封印”重返真正的封印之地。
    像一张网,从雪原开始,逐步蔓延到整个飞垣,将破碎的土地重新拉拢成完整的大陆。
    他将十殿阎王残阵吸食的几百万魂魄之力分散到了这四处,这才勉强成功,但同时,他需要合适的人选守在附近,以防止这些脆弱的临时封印会被破坏。
    北侧封印,连接着羽都,由萧奕白亲自镇守,西侧封印,连接着阳川,由岑歌及白教旧部镇守,东侧封印,连接着东冥,由公孙晏带领风魔镇守,南侧封印,连接着伽罗,则交给了凤姬,而明溪本人,他守在一切的核心之处,也就是十殿阎王残阵最中心的地方千机宫,以日冕之剑无声无息运转着所有的力量,直到它们回归原位。
    若是有哪一方出现问题,他就会在决战之时,损失这一片土地。
    想到这里,公孙晏不禁捏紧了手心,感到肩上的重担像泰山压顶,让这个一贯云淡风轻的公子哥沉重的喘不上气,其实相较于凤姬最近的萎靡不振,萧奕白的情况才是显而易见的糟糕,连明溪本人都在犹豫要不要把北侧封印交给他,但眼下到处都是入侵的魔物,军队早就分身乏力,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节骨眼上,是真的找不出来合适的人选去代替萧奕白。
    许久,他似乎是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明溪揉着眼睛,像风中残烛摇摇欲熄。
    “明溪……”公孙晏忽然认真的喊了一声,低道,“你还好吧?”
    “我?”明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僵硬的牵动着嘴角下意识的回答,“我没事。”
    他还是不放心,主动提议:“要不把南靖和白虎三队调回来,让他们别出去巡逻,就守在千机宫外吧,现在魔物越来越猖獗,你一个人太危险。”
    “不必了,我有分寸。”明溪挥挥手,袖间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他的语气也有些异样,目光变得深邃如黑洞,“对了,之前让你送过来的东西呢?”
    公孙晏瘪瘪嘴,虽然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还是立马跑出去抱着个剑匣又跑了回来,明溪压低声音,问道:“没被别人看到吧?”
    “没,萧奕白还在睡着,凤姬又不在,岑歌也忙的不得了,他们根本没空管我。”
    “那就好。”明溪笑了笑,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这个剑匣,淡淡吩咐,“你去休息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哦。”公孙晏随口答应,没等走出大殿,明溪又把他喊住,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冷淡而严厉,重复提醒,“公孙晏,我说的是任何人。”
    公孙晏微微一惊,这样神情尖锐的明溪,他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
    第七百一十二章:念念不忘
    剑匣里放着的是一柄青色长剑,虽然剑身有细细的裂缝,但依然灵力逼人,透出清澈冷醒的光泽,明溪轻抚过剑灵,慢慢的从剑柄下滑到剑穗上——青魅剑是云潇的剑灵,之前被他设计骗走之后就一直未曾归还,它本身是没有剑穗的,是他特意命人打造,将一块上好的珍贵白玉雕刻成萧氏一族家徽的模样,然后精心的改造制作成剑穗被装在了剑灵上。
    随后,他翻掌取出袖间那块闪烁着微光的碎片,轻轻一抛将其丢在千机宫大殿的地砖上,镜月之镜和地面撞击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立马就有一抹残影从镜面中掠出,那个人踉跄的摔倒在地,痛苦的按住虚无的魂体,同时谨慎的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在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熟悉的大殿就是白教总坛千机宫之时,明溪淡淡咳了一声,将他的思绪一瞬间拉回,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见教主的莲花神座上斜靠着飞垣的帝王,那双金色的眼睛正在静静注视着自己。
    “朱厌,好久不见了。”率先打破沉默的仍是明溪,他虽然一动不动,一开口却有无形的压力充斥着空气,让这个已经分裂而出的魂魄剧烈的颤抖起来,但明溪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心里不由涌起几分感慨,叹道,“上次我想杀你,日冕之剑的力量贯穿镜月之镜直接摧毁了你的身体,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你逃了出来,虽然是以分魂大法的姿态,但你所有的魂魄都在那一瞬间分离,并且差一点就真的成功逃走。”
    他顿了顿,看着地面上那个失去光泽的碎片,眼波里荡起了一丝微澜,复杂难辨:“一直到现在,明明身体已经彻底摧毁,你的魂魄依然没有散去,到底是为什么呢?”
    “呵……”朱厌扶着地面站起来,日冕之剑在帝王的身侧威胁一般的旋转着,如果他想逃走,那些金光就能直接击毁他的魂魄,但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做,干脆仰起头和他四目相对,笑道,“分魂大法本来就是被我偷走之后才交给高总督的,我确实是做了些手脚,将它最后几页重要的东西毁去,但这不重要,您特意放我出来,不会只是好奇这种事情吧?日冕能摧毁我的身体,一样能摧毁我现在的魂魄,您为何不动手?”
    “上次是真想杀你,这次……我反悔了。”明溪咧嘴回答,指尖再度拂过青魅剑,果不其然是瞥见朱厌脸上一闪而逝的凝滞,淡淡说道,“这东西你还记得吧?”
    朱厌没有回答,觉得心底深处某一根脆弱的弦已经被神座上的帝王牢牢捏在了手里,让他一瞬都不敢挪开目光,只能敬畏又紧张的看着他,明溪并未直言,反而是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在镜月之镜中被折磨那么久,死亡应该是你梦寐以求的解脱才对,为什么你会想着逃走呢?”
    “您本不想杀我。”朱厌看着那柄让他锥心刺骨的青色剑灵,语气也终于无力苍白下去,低道,“以陛下的性格,势必是要将我永远的囚禁在镜月之镜中,您上次特意走进来告诉我‘她找到了’,无非也是看穿了我的心,故意刺激我罢了,既然如此,是什么让您忽然改变主意要杀我?哈哈……只有一种可能,她没死,她还活着,你们不希望我有任何机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宁可给我解脱让我死,是这样吧?”
    明溪以沉默回应着他的猜测,看着朱厌脸上一瞬泛起的狂喜,好像萦绕多时的担忧终于散去,连神色也豁然开朗了不少,这样的情绪转变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依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脱口问道:“朱厌,她活着的时候,是你眼底的毒瘤,你宁可放弃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也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你成功了,可是为什么她死了,反倒成了那滴心头血,让你念念不忘,让你崩溃绝望?”
    这个问题,也是朱厌心中的疑惑,但他只是稍微回忆起过去,眼前就是那张如枯萎雪莲般干净纯粹的容颜在闪烁浮动,即使身体已经消亡,还是让他痛苦的捂住胸膛大口喘息。
    明溪没有逼迫,他是在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了心中的那份悸动,低声诉说:“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帝都的曳乐阁,她被个新人误认成客人拉到了凤澡池,我正好和她擦肩而过,第一眼只觉得这真是个漂亮的女人,这么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胆大跑到这种地方来玩乐,呵呵,我是个男宠,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也由不得我选择,坦白而言,在见到她的那一眼,我是被那样年轻的身体和美丽的脸吸引了。”
    他笑了起来,但是在嘲笑自己,又道:“我玩笑着说要陪她玩一玩,结果被她找借口溜了,我自认为自己这张脸算是被改造成了大多数女人都喜欢的模样,竟然被个小姑娘拒绝了。”
    “后来,曳乐阁就发生了骚乱,我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萧阁主的心上人丢了,然后我立马就明白过来她是谁,也第一时间就猜到她的目的,我本来就是高总督安插在风四娘身边的眼线,四娘做事一贯毛手毛脚,一定又是哪里留下了破绽被人追着查到了这里,我真是惊讶她的勇气,在安抚完四娘之后,我便主动找到了她。”
    朱厌的目光就是在一瞬变得恍惚起来,嘴角边漾起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容:“靠近之后我才发现她身上有着那种令我无法抗拒的东西,因为她是混血,所以第一次匆匆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察觉到那抹火焰之气,陛下应该听说过,飞垣在坠天之际,是凤姬引自身灵凤之息托举整座流岛平安坠海,那种高尚、神圣的气息从此铭刻在所有异族人的血脉深处,会让天性中的本能产生敬畏和憧憬,我也不例外,可我非常、非常的厌恶这种本能,所以一开始,我也非常、非常的厌恶她。”
    他抬起头,目光雪亮的望着帝王,两人迅速交换着眼神,皆是面露复杂之色:“其实那一天我就脱下了她的衣服,要不是被她满身的伤惊了一下,那时候我就可以得到她。”
    明溪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握,忍着一丝怒气不动声色的继续听他说下去:“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身上却密布着那么多丑陋的伤痕,有巨大的剑伤,有尚未痊愈的淤青,还有更多密密麻麻的针孔,我整个人都惊住了,但我很快就明白这些伤是从何而来,那一刻我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气愤,她这样坐拥高贵血统的女人,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那副片体鳞伤的鬼样子,我敬畏憧憬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
    “从那以后,她就成为我眼底的毒瘤。”朱厌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看似若无其事的补充了一句,只是面上似有几分黯然,却又立即消失不见,“第二次见她,是奉您的命令去天守道伏击逮捕她,我发现她身上的气息变得非常凌乱,自身的状态也很糟糕,那一定是违背血契导致的衰弱,那一瞬间我觉得无比遗憾,异族人到底敬畏憧憬的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这种没脑子一心只想着男人的蠢货?”
    他扶着额冷笑,好像那样的回忆至今也能掀起巨浪,让他无法平复,他就这么静静的站了许久,终于重重的闭上眼,说出了帝王最为关心的那次经历:“第三次,是在西海岸那艘商船上,我是在执行完任务之后意外察觉到她的,正巧萧阁主和他大哥不知因何事提前离开,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潜进了那艘船,很轻易的就带走了她。”
    “哎……”明溪下意识的叹气,欲言又止,朱厌只是平淡的笑着,一五一十的道,“她其实是有机会反抗的,是她自己放弃了,那时候她身边带着萧阁主的剑灵,沥空剑相比青魅剑要强上不少,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船边风魔的人一定会有所察觉,若是那样我就没那么容易得手,可她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她没有拔剑,这才给了我机会,我本想直接杀了她扔进西海喂鱼,可是察觉到海底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所以临时改了注意,带她去了附近暗部的秘密基地,黑棺。”
    提起这两个字,帝王的脸色一瞬间如黑洞般暗沉,朱厌的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嘴角轻轻一挑:“在她昏迷的时候我就检查过她的身体,陛下可能还不知道吧,她有过身孕,至于是谁的孩子,想必也不用我多说。”
    明溪微微低头垂目,遮掩住了他此时的情绪——这些隐秘的私事,他确实不曾听过。
    “我本来只是想她死,但当我发现这个秘密,我却更想得到她。”朱厌毫不掩饰的抬起眼,第一次将那天复杂的情绪一根根整理清楚,“正如您所言,她就像一颗长在我眼底的毒瘤,蒙蔽了我所有的视线,我若是不撕开她,就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光,所以我不再犹豫,我原本也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黑棺,至少在她死之前,我一定要得到她,一定要亲手将那份骨子里的敬畏和憧憬彻底的掐灭,我就看着她在我身下,像所有走进曳乐阁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一样躺在我身下任我蹂躏,那么卑微,那么渺小,那么让人痛快到欲罢不能。”
    明溪的眉上隐有震怒,连带着日冕之剑的金光都赫然锋利起来,但随即朱厌脸上的笑就僵硬成冰,捂着脸近乎绝望的颤抖起来:“不,她不一样,一直到死,她的眼睛都还是那么的干净澄澈,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怨,我知道血契的代价会引起剧痛,可她竟然就那么一言不发,即使全身都在痉挛抽搐,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我是看着她断气的,甚至……甚至还在她心脏补了两剑,至少在那一刻,我不希望她重新活过来。”
    明溪紧紧握拳,这样的话他在听来都有如惊雷贯耳,若是被萧千夜知晓,又该如何?
    “三郡主告诉我,说我喜欢的人在不久前死了,还让我不要太伤心,呵……我竟然会爱上一个亲手杀死的女人,简直不可思议。”
    “胧月……”明溪失神的脱口,叫出这个已经有些遥远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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