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干净的笑容,真的有点大漠里艳阳下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觉,让云潇木楞的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她发呆之际,冥王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的问道:“你的骨头能帮助我恢复,但也会帮助破军恢复,帝仲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吧……”
    她只是转脸就和煌焰的视线对撞,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心,微微笑了笑。
    第1204章:危机四伏
    弦歌岛地下皇陵,飞鸢拿着一个水润的桃子扔给萧千夜,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这才稍微放了心走过去陶侃起来:“外面的防备越来越严密了,还好九头蛇被杀后人类很难注意到我的行动,不过现在是冬天,弦歌岛又是皇陵所在地没多少平民,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能填饱肚子的干粮,最后只能冒险去他们的从军营里偷来一些出来,这几个桃子也是顺手拿的,白琥还是挺会享受的嘛,桃子可不是这种季节该有的东西。”
    萧千夜捏着桃子,从他这几天通过风灵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九头蛇被杀,白璃玖被劫,但是身为主帅的白琥也没有受到那位大宗主的处罚,看来不仅仅是会享受,还挺得重用的,飞鸢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干脆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边啃边继续说道:“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对方看着是在按兵不动,实际是在运送一个大家伙过来支援,人家是真的打算把整座山炸了一了百了。”
    萧千夜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弦歌岛的地势并不适合直接炸毁,否则白琥在这里围攻多时早就可以动手了,一直拖到现在,说明这次运过来的武器肯定不一般。”
    “我倒是不怕这些东西,你和阿琅肯定也不怕,不过剩下那些人类会被活埋吧。”飞鸢拖着下腮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明明说着恐怖的话,脸上的神色倒是颇为淡定的,抿抿嘴故意拖长语气感慨,“阿琅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再加上浮世屿也是苦战五年才赢得了胜利,所以他遇到白兆霆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他肯定不会让那些人被活埋的。”
    “这是两码子事,太曦列岛是个是非之地,他应该尽快脱身才好。”萧千夜头也不抬的接话,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耐人寻味的苦笑,“你就只会振振有词的说别人吗?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的状态并不好,前几天莫名倒下去之后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身上那个法术印记更是不受控制的一直乱窜,一会在手上,一会在脸上,一会浮现,一会消失,说明在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法术可以承担的极限,她不安全,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飞鸢也没有逼问,淡淡说道:“在得知阿琅的消息后,我原本是打算和飞渡一起过来找他的,但是小殿下打断了我的话,让你和我一起来,那时候你沉默了很久,你在等她说出这个决定,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她不能让你留在她身边,你也是知道她的想法,虽然很不愿意,最后还是你妥协了,呵呵……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泣雪高原吧,你抱着她走在风雪里,我远远的看着,内心很震撼,也很哀伤。”
    “我知道你在暗中跟着,风雪里一直有很淡很淡的温暖,和她身上的火焰有些类似。”萧千夜竟然接下了他的话,各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那段在梦里也不堪回首的记忆第一次清楚的浮现在眼底,飞鸢笑了笑,“我记得曾警告过你,让你照顾好小殿下,否则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走,如今再想起那些事情,倒是显得我妄自菲薄了,她不会跟我走的。”
    萧千夜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飞鸢还是笑嘻嘻的,好像很寻常的聊天:“照顾她很难吧?那至少……照顾好自己吧,阿琅很清楚她的性格,所以也只是嘴上一直叨念着要带她回来,谁知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他竟然因为这件事被帝仲关了起来,正好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扔到政(和谐)变中的太曦列岛来,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不过你们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飞鸢啃完最后一口桃子,将果核扔到一边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走吧,太曦列岛的国土范围比整个中原加起来还要大上一圈,现在你身上的穴脉被封,用不了光化之术和御剑术,古代种的身体在速度上虽比正常人快上很多,一个人孤身前往也是费时费力,不嫌弃的话,至少让我护送你过去吧。”
    “你太醒目了,就算可以将原身缩到很小,但是那种火焰的气息很容易暴露。”萧千夜斟酌了片刻,蹙眉拒绝,“而且我说过大宗主修的那门驭兽术很危险……”
    “啰嗦。”飞鸢的眼中掠起了明亮的笑意,打断他的话,胸有成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我是谁啊?上天界的夜王都找不到我的踪迹,区区人类的一个小夜王还能把我抓了?”
    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萧千夜只得点头答应,两人走出石室来到幽冥泉眼,正好飞琅和白兆霆都在这里,老孟蹲在水边一脸凝重,看见他们走过来才指了指旁边一堆被砍碎的零件问道:“九头蛇被你杀了之后泉眼里就不再有密密麻麻的水魔蛇窜入,但是今天忽然游进来一个古怪的东西,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什么鱼,仔细也一看竟然是金属做的假鱼,游的好快,幸亏飞琅眼疾手快在它跳出来之前砍断了……”
    这句话让萧千夜倒抽一口寒气三座并作两步冲到零件的旁边仔细检查,白兆霆一看他的脸色心底又是“咯噔”一跳,紧张的问道:“公子,这东西是什么?”
    “鱼、雷炸弹吧。”萧千夜望了望周围,确认没有类似的东西之后才认真的看着几人解释,“前任赤璋就能制作一种只有拇指大小的鱼、雷,不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在身上,威力更是惊人,当年他直接送了一个到我面前,若非我是古代种的身体,只怕是要连着身后的九层高楼一起夷为平地。”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泉眼里忽然又浮动起金属的光泽,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的盯着水面的动静,那是一种暗金色,鱼头安装的“眼睛”还在咕噜噜的探查附近的情况,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剑,风雪红梅的幻象撩起水纹遮住了金属鱼的视线,再微微提力引动水中暗流形成冰刺直接贯穿其身体,在内部的鱼、雷爆炸之前以红梅覆盖包裹强行化解了震动。
    地面还是有明显的晃动,萧千夜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阵痛,低道:“好强,工艺肯定是进行过改善了,这东西得盯紧了,真要漏了一个让它跑进来会出大事的。”
    飞琅大步走来:“这里我盯着,你们赶紧出去解决那些麻烦的家伙。”
    萧千夜也一改这几天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关系,想起另一件让他倍感麻烦的事情,主动提醒:“文舜身边有一对来自天工坊的师徒,据说是违规接了他的聘请去那只巨鳌帮忙,因为天工坊有个死对头叫神工坊,那边的工匠曾制作过一批机械武器,有飞鸟、飞鱼等等,我总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天工坊不可能毫不知情,应该是故意放他们过去偷师的,如果真的如此,那除了这种小型鱼、雷,你们还要注意另一种可以容纳一两个人直接潜水进来的机械云鱼。”
    “当时我也在飞垣,听人提起过那批武器,机械是死的好对付,关键还是背后的人。”飞琅毫不犹豫的接话,太多堆积在眼前的危险让他不得不压下这几日的不快,没好气的转移话题,骂道,“你要是没事了就赶紧去外面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了,大老远跑过来帮忙,结果就动弹不得的在这里睡觉吗?还有你……”
    他转向飞鸢,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这几年你是越来越像飞渡了,他动不了你也动不了吗?”
    飞鸢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却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偷笑,翻了个白眼“哦哦”了两声,他抬手按住胸膛恢复神鸟的身体,扇动羽翼用火焰将萧千夜包住,就在两人掠入泉眼的一刹那,飞琅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他敛起了全部的表情,目光显得有些空茫失焦,有疑惑有担心,还有更多说不出道不明的隐隐哀伤,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沉的叮嘱,装做不经意的道:“萧千夜,你得活着回来,我还要找你算账的。”
    火焰消失之后,飞琅仿佛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泉眼旁边,无数过往在眼底白驹过隙,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脱胎换骨般深吸一口气,明亮的瞳眸中绽放着坚定不移的光泽,转向白兆霆:“飞鸢送进来的物资应该够撑两个月了,但我们也不能这么被动的一直等下去,眼下我虽然不能像飞鸢那样自由行动,但还是能一定程度控制自身火焰,你手握军权,和各方势力之间肯定也有不错的交情,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那种不会叛变、也很难被迷药控制的人?”
    白兆霆和老孟相视一望,同时脱口:“有。”
    惊讶于对方如此果断的回答,反倒是飞琅蹙眉露出极为不解的神色,白兆霆叹了口气:“修罗场初建不久就有人向我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最初白琥培训的那批杀手就是从各大宗门里挑选过去的精英,他们底子很好,原本也只是想借着机会过去提升自己的武学,谁料没几年那些人就像被洗脑了一样对白琥言听计从,当年两大宗门之一的青云门涯光护法找到我,说修罗场诸多反常,应该即刻终止,但修罗场是我大哥在负责,大哥一贯排挤我,这事我插不上嘴只能不了了之,大概又过了五年左右,青云门掌门病逝,涯光护法也退隐江湖,之后他暗中托人给我送过一封密信,说有人在暗中试图笼络宗门,他屡遭迫害不得不离开,还让我今后务必凡事小心。”
    “你有他的下落?”飞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白兆霆点头又摇头,不确定的回答,“已经快十年没有联系过了,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是在三十六座列岛之一的乐集岛,远倒是不算很远,但眼下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联系他。”
    “试试吧。”飞琅捏着着五指汇聚火焰,“反正已经是穷途末路,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你可有信物?”
    白兆霆从肩上撤下一直佩戴的徽章郑重递上:“这是我的徽章,从政(和谐)变当天至今哪怕步步后退我也没有摘下来过,他肯定认得。”
    飞琅接到手里,只感觉小小的徽章有如山岳般沉重。
    第1205章:反击
    飞鸢掠上高空,今天的弦歌岛又是凛冽的风呼呼直吹,下方白琥的军营里依然点着篝火取暖,一队人马在晨曦中匆忙离开,萧千夜豁然想起这几天风灵传语中感知到的信息,不由轻轻怕了拍飞鸢,指了指下方:“先跟上去看看。”
    两人落在一处高山上,弦歌岛的地形以岩石为主,四季的风吹过峡谷会发出不同的声响,故而得名“弦歌”,眼下正值寒冬,耳畔的风声宛如鬼厉的嘶吼,每一声都让人毛骨悚然,那队从军营里出来的人骑着战马一路飞奔,一直到一处岔路口才勒马停住,有沉重的车轮声混在风里,越靠近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果不其然很快迎面也走过来一队人马,是用六只夔牛拉着一个庞然大物在缓慢前进。
    隔着很远的距离,黑黝黝的炮口边缘涂抹着一层金箔,有复杂的咒文在闪烁。
    飞鸢倒抽一口寒气,正色:“是夔牛啊,《山海经·大荒东经》中描述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但是传说这玩意住在流波山,距离太曦列岛十万八千里呢,怎么过来的?”
    “是苍礼的空间通道吧。”萧千夜暗自握拳,咬牙低道,“就算毁掉了魔教的金镜碎片,苍礼本身的法术修为也很高,眼下不说像螺洲湾时期那样同时开三百条连接到遥远的流岛,至少开个几十条连接到太曦列岛的各个角落应该不难,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如此费时费力的方法派人把东西拉过来,说明空间通道并不稳定,与其冒险把这种大块头放进去,还不如找人运送来的安稳,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他们虽霸占着太曦列岛,自己也是瓮中之鳖了。”
    “瓮中之鳖吗?”飞鸢苦笑着拖住下腮,嘀咕,“那伙人不好对付啊。”
    萧千夜不以为然,虽然视线还是目不转睛盯着下方人群的一举一动,思绪却在这一瞬间有恍惚和游离,又喃喃自语的说道:“未必,他们煞费苦心的潜伏二十年,最后还是要用迷药控制军队,再加上凶猛的妖兽威慑平民,直捣黄龙偷袭帝都城杀了皇室才夺权成功,说明太曦皇朝本身的统治并没有出现太严重的问题,只要能除掉那些居心叵测的入侵者,白兆霆是有机会力挽狂澜的。”
    “宠幸奸佞,也不算是很严重的问题吗?”飞鸢不解反问,萧千夜摇摇头,依然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模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个个自称天子,其实也只是普通人罢了,哪个王朝没几个心怀不轨的奸佞呢?只不过白琥背后是别云间,论财力,苍礼一个人从螺洲湾赚的钱就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论武力,六部的实力不比正规军队差,快刀斩乱麻夺下皇位并不奇怪,不过窃国容易守国难,眼下太曦列岛才被他们入侵半年,根基并不稳,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能让他们生根发芽。”
    “麻烦。”飞鸢还是忍不住咧嘴抱怨了一句,喋喋不休,“你们人类就是麻烦,别云间这么多年养了这么多人,肯定也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们完全可以见好就收随便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为什么一定要当皇帝呢?”
    “他知道我先后对山海集和六欲顶出手,肯定不会单单放过他们那种一丘之貉,所以他一定要夺下太曦列岛的皇位,这样不仅能手握百万大军,还有数亿的普通百姓可以作为交涉的筹码,如果能逼得我知难而退那岂不是两全其美?”萧千夜反而是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想起过去的自己,低道,“我刚刚从昆仑山回到飞垣那会,对权利的渴望就像一颗毒瘤一天天急速膨胀,只要有机会往上爬,我也一定不会放过。”
    飞鸢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忽然间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道:“人类和你们不一样的,你们不用考虑生存,但很多人连活下去都很难很难,权利能改变一生,如果有机会黄袍加身,谁又愿意一辈子粗茶淡饭呢?”
    飞鸢一时语塞,有个奇怪的念头让他口无遮拦的问道:“那你怎么不杀了明溪自己做皇帝?不是很难的事情吧。”
    萧千夜回过神来,莫名想起自己的兄长,有些尴尬地一笑——他和明溪的关系从来都是复杂且紧张的,一方面他确实是靠着明溪的提拔才平步青云,另一方面也是被那个人步步算计,几度将他逼至绝境,而拦在两人中间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就是他的大哥萧奕白,一个既能拦着明溪不让他对自己下死手,又能拦着他没有真的一刀砍了对方的脑袋。
    瞥见他脸上的无奈,飞鸢仿佛也意识到什么东西忍不住小声调侃了一句,两人默契的抬眼互换了一眼神色,萧千夜摆摆手自言自语的叹道,“别看飞垣的国土面积和人口都比不上太曦列岛,烂摊子一堆不好收拾的,明溪虽然是皇帝,肯定也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说的好像你睡觉很安稳一样。”飞鸢翻了个白眼,萧千夜抿抿嘴,虽然一时间心思复杂还是微笑着说道,“当年我平步青云,一路顺风顺水拿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可还真的是每晚上睡不好。”
    “做噩梦?”飞鸢好奇的眨巴着眼睛,“你这种性格的人,也会做噩梦吗?”
    “噩梦?”他笑了笑,若有深意,“我确实是严格遵守着‘军令如山’这四个字杀了不少无辜的人,但噩梦倒也不至于,更多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还是飞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怀好意的嘀咕,“那就是春梦。”
    这一次萧千夜的眼里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交织着种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低头喃喃:“那年我在北岸城执行任务,忽然某一天回到房间看到一封放在桌上的信,是风魔的人特意告诉我天澈和阿潇来了,当时我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追查两个逃犯的下落,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可是我竟然一秒钟都没有怀疑,在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到魑魅之山去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根本没管天澈的死活,在找到阿潇之后就想赶紧带着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啧……”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好好地忽然说起这些往事,飞鸢还是嫌弃的瘪瘪嘴,“重色轻友。”
    “自我回到飞垣,天澈就不是朋友了,否则他明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绕弯子冒险深入禁地去找凤姬帮忙呢?”萧千夜默默纠正他的话,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被遥远的往事搅动心扉,眼里有些奇怪的目眩神迷,“那一刻我觉得任务成功与否不重要,会不会因此挨罚降职也不重要,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找到她,明明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想过会再见到她,呵呵,人确实是很奇怪的生物,那些曾经让你趋之若鹜渴望得到的东西,一瞬间那么轻易就放下了。”
    飞鸢顿了顿,龇牙笑道:“那位大宗主可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多半是场硬战,不好打。”
    “那就一个一个对付,利益维持的关系是很脆弱的,只要一个环节松动就是树倒猢狲散,我本想先去望舒城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既然这么巧炸山的火炮撞到我眼前,当然不能如他所愿。”他从掌心抽出长剑看着下方还在缓慢前进的夔牛队伍,果然如他所料,刚才那队过来接应的人马走在前面开路,只有一个人率先快马加鞭返回军营传信,萧千夜给飞鸢使了个眼色认真解释,“白琥之前就说过要炸毁皇陵,现在这伙人拉运的肯定就是炸山的火炮,我估计是被天工坊改造过,不然不会这么大这么沉,要六只夔牛一起才能拉得动,既然如此,它的威力肯定也极为恐怖,白琥的军营里有十万大军,他肯定得先把人撤离到安全的地方才能炸山,只要他敢落单,我就有机会杀他。”
    飞鸢紧张的咽了口沫:“白兆霆手下只剩五百多人,他至于大张旗鼓带这么多人围堵吗?”
    萧千夜淡漠的冷笑,习惯性的又开始转动剑柄:“当然不至于,白琥也好大宗主也罢,无非是做样子给别人看,毕竟他是新封的凯旋侯,奉命要铲除‘前朝余孽’,把声势搞大一点是想杀鸡儆猴给那些还不肯归顺的人看,他身为主帅,就算撤了兵自己总得亲自盯着炸山吧,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能除掉他。”
    “那现在怎么办?”飞鸢还是有些迟疑,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低声叮嘱,“你身上的火焰气息很容易被察觉,我自己过去就行了,等他架好火炮撤了兵,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
    “你……你有多少把握?”飞鸢被他的提议惊得一头冷汗,却发现对方的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亢奋,仿佛一朝之间回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军阁之主,萧千夜凝视着夔牛前进的方向,还是思考了一会他的提问才回答,“如果是苍礼那种精通法术的术士会有点麻烦,但如果只是武艺精湛,那应该不难。”
    “你是真有自知之明……”飞鸢被他一句话逗得差点笑出声,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人已经追着夔牛车队掠出好远,他无奈的蹲在山头,只能按住情绪耐心等待。
    第1206章:新武器
    夔牛拉着沉重的火炮,从晨曦走到夜幕才来到白琥面前,早就有些不耐烦的白琥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笑咯咯的朝自己走来,这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干练的工匠服饰,腰间还挂着工具包,在弦歌岛的凌冽的风势下竟然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将衣袖卷起露出健壮的手臂得意洋洋的指向身边的火炮,高声介绍:“大统领,这就是之前和您提过的大家伙,多亏了皇上借了我六只夔牛才能一鼓作气把它拉到这里来。”
    “曹工,这玩意好像比以前又大了一圈?”白琥上下打量着这个大块头,显然没有他那么兴奋,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也懒得动,只是用很散漫的目光随意的看了看,曹工半眯着眼睛,仿佛是在介绍一件绝世的珍品,露出自豪的神情,“比大统领上次见到的时候加长了三米,基座也垫厚实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对炮口进行了改装,您看上面那些金色的咒印,它可以集聚周围风的力量,让火炮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白琥被他几句话挑起了兴趣,他大跳到火炮的面前,果然迎面就是一阵充满了特殊灵力的风扑面而来,然而没等他上手摸一摸又被曹工一把按住,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工匠尴尬的冲他咧咧嘴,有些心虚的提醒:“大统领,我也不瞒您,这玩意其实还没有全部完工,实在是您这边催的太急我才不得不送过来,这上面的金色咒印是前不久才改装上去的,它原本是青云门的镇山之宝,是一块残缺的鳞甲,后来黄琮大统领将它取出来交给我们改造,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鳞甲碾碎,将其粉末镶刻在炮口上,算算时间两个月前才装好,还没有人试过……”
    “哦……”白琥故意拖长了语气,像一只笑面虎半开玩笑的调侃,“半成品是吧?大宗主这次重金聘请天工坊过来,你们就拿个半成品糊弄我?”
    “不是,我们怎么敢糊弄您?”曹工堆起谄媚的笑,带着他绕了半圈开始介绍,“大统领您应该知道的,青云门的老门主是忽然病死的,涯光护法又神秘失踪,所以这件镇山之宝到底是何来头眼下就无法知晓了,它送到我们手里的时候,韩公也曾亲自检查过,按照他的推测,这片鳞甲极有可能是上天界风神座下那只玄冥所留,所以才有凝聚风的能力,但猜测归猜测,到底有多少威力还得完工之后找地方试一试才知道,我们原本打算下个月调试的,可您催得急就只能先送过来,威力虽不好估算,但炸山肯定不成问题,您放心。”
    “上天界的风神?”白琥自言自语的嘀咕,想起来什么事情,“我之前听赤璋提过,好像是一柄剑呐。”
    曹工连忙解释:“传说那柄名为‘风神’的剑就是玄冥所化,青云门所拥有的应该就是其原身留下的鳞甲。”
    白琥边踱步边点头,前任赤璋已经死了,关于那座遥远流岛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并未详细关心过,倒是黄琮部比他晚了十年才进入太曦列岛,目的是为了暗中笼络青云和虹光两大宗门,那些武林中人看着五大三粗,有些连大字都认不得几个,偏偏不知那里来的一身正气,总是明里暗里和修罗场起冲突,他虽然深得太子白兆擎的信任,但怎么得也是正儿八经拿着朝廷俸禄的体面军官,面对那种屡次冒犯他却又义薄云天颇有人心的侠客,明面上总不能真的撕破脸大打出手,所以他才和大宗主提议让黄琮过来,一方面能收拾了这些看似零散实则能一呼百应的江湖中人,一方面也能暗中将他们的武学全部据为己有,用来提升修罗场杀手的实力,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青云门是黄琮部的第一个目标,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种金色的鳞甲残片,共有四片,分别安置在主峰的四大天柱上,正是因为那东西的存在,让青云门在千丈的高峰上依然每天微风徐徐,明明四周都是险峻的大雪山,唯有主峰四季如春,可惜黄琮那家伙下手太重,一不小心把老门主直接弄死了,就在他们打算从涯光护法下手调查鳞甲来源之时,他却忽然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为了不让青云门的麻烦重演,黄琮干净利落的先下手为强直接将虹光一派灭门,随后李代桃僵将矛头指向和他们素有恩怨的另外几大门派,这一场武林纷争波及整个太曦列岛,持续了七八年愈演愈烈,加上白琥部从中作梗,多名高官政要卷入其中死于非命,最终他得到了皇太子的默许出兵进行镇压,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联合黄琮将错综复杂的武林势力彻底瓦解,修罗场也在暗中如鱼得水大肆扩张,终于走到现在如日中天的地步。
    曹工见他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赶紧指了指炮口的位置介绍道:“大统领,弦歌岛正值冬季,本身的风势就很凌冽,如果加上新改装的鳞甲继续汇聚风力,我估计三炮的威力就能将整座山头夷为平地,但我来之前听说您带了十万大军在此地围剿白兆霆,观附近地形又是山多平地少,我建议您还是先让大军拔营后撤,免得误伤才好。”
    白琥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抬手连续指过前方纵横交错的几座高山:“曹工,弦歌岛一直都是由白兆霆负责管理的,而且有专门的守墓人,不要说是普通人,就连我训练了很多年的修罗场杀手也没能成功混进来探查情况,这次他之所以能躲进去也是因为守墓人拼死相救,哼,倒是对他忠心耿耿,在我眼皮子底下带着五百多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下我只知道皇陵的位置大概在这片山的里面,但到底是哪座山、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你大老远送过来的这门火炮只炸一座山可能不够,至少要把这附近全部给我炸平了才行。”
    “这个嘛……”曹工快速眨巴着眼睛,嘴上还是讨好的笑着,手却因为紧张反复抓着后脑,“大统领,这门火炮是才改装过的还没有取名字呢,虽说目前还是喊它‘火炮’,其实最主要的动力源是风,可以用我带过来的普通弹药加上周围的风力发射,大概需要三枚左右才能炸毁一座山,但您若是想试试直接将那一片的山全部炸平,那至少得先蓄力五天,等炮口的金色咒印全部亮起再发射,但我也不敢保证能一次成功,不过、不过多试几次肯定没问题。”
    曹工咽了口沫只敢用余光瞥瞥对方的反应,白琥围着火炮左三圈右三圈来回转了几遍,这些年他扎根在军营和修罗场,对各种武器倒也不陌生,但是像现在这种几十米高还需要依赖特殊的法术才能催动的大家伙,他属实是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还记得前几次六部统领聚会,他从前任赤璋口中第一次听说“天工坊”这个名字,还说他们有个死对头叫“神工坊”,说他那里就来了两个天工坊的工匠,混进了神工坊偷师学艺。
    白琥忽然蹙眉,托腮认真想了好一会才好奇的问道:“曹工,我记得你们曾经安排人去神工坊偷师,这都好几年了,有什么成果了吗?”
    曹工不明白他怎么好端端忽然问起这件事,毕竟手艺人跑去“偷师”实在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但他也不敢隐瞒什么,只能陪着笑小声解释:“神工坊和我们算是同行,您要说造房修路改装武器这方面,其实半斤八两没太大的差距,他们最厉害的是那种栩栩如生的机械,比如云鸟、云鱼,韩公安排人过去也是为了这个,可惜燕师傅死了,那些技术我们也只拿到一部分,幸好这半年多有皇上鼎力支持,我们已经复制的差不多了。”
    白琥眉毛一挑,眼睛闪出亮光:“那种云鱼是不是可以载人潜水?”
    “当然,还能装备武器呢!几个月前黄琮大统领已经找了一批身手不错的人试驾,现在都能熟练掌握了。”曹工本能的回答,一时间因为兴奋显得有些手舞足蹈,白琥笑了笑,抬手轻轻抚摸着身前的高大火炮,喊来自己的部下条理清晰的命令,“传令大军拔营后撤五十里,仅留飞火营原地待命,你们把这大块头拉到山脉前的空地去,等蓄力五天之后直接炸山。”
    “是。”修罗场的杀手冷声领命,似乎察觉到大统领的深意并未直接离去,果然白琥闭目想了好一会,又补充了一句,“带着我的白玦令去找黄琮,让他调几只机械云鱼过来支援,如果把山炸平了还找不到白兆霆的踪迹,那就只能顺着幽冥泉潜水进去了,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把弦歌岛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杀了。”
    “是。”属下再次领命,白琥摆摆手叹了口气,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烦闷的喝了几口酒,命人给曹工准备了帐篷休息。
    第1207章:蓄力
    当天夜里,训练有素的修罗场杀手们就开始连夜拔营后撤,只有一小队人马和白琥一起守着火炮蓄势待发,曹工的帐篷也在不远方,这种十几米高的新型武器是第一次投入使用,让他又紧张又兴奋不敢有丝毫怠慢,黝黑的炮口边缘镶着几圈金色的粉末,是用从青云门夺来的鳞甲磨成粉末后按照法阵的轮廓点上,在弦歌岛一阵比一阵凛冽的狂风吹袭下越显璀璨夺目。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当大军撤到更为安全的平原上之时,被六只夔牛艰难拉到弦歌岛来的火炮也有了明显的变化,金色咒印宛如活了一般开始沿着炮口逐渐覆盖住整个武器,曹工得意洋洋的,眼睛都因为过分的期待而充满了血丝,而每天对着这个冰冷大块头的白琥只是打着盹提不起一点精神,听见耳边喋喋不休的炫耀才漫不经心的冷哼,故意拖长语调讽刺起来:“曹工,你现在吹得这么厉害,到时候要是连个山头都炸不平,呵呵,那我建议天工坊也别赚这桶金了,让人家神工坊亲自来吧。”
    曹工嘿嘿了两声,骄傲的拍了拍胸脯,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杰作:“大统领放心,在制作机械方面我们确实比不上神工坊,但是武器我们比他们厉害多了,前几年蛟龙族入侵所属流岛,也是从我们这里采购了大批军火,您要是不信……要不我现在就给您示范一下?”
    “蛟龙族啊……”白琥一时感慨,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好奇的问道,“曾经有一支黑蛟从三十六座列岛之一的潮歌岛忽然冒了出来,短短一个月就将临近的八座列岛据为己有,实力比我这二十年摆平的大大小小几十次小规模骚乱强得多,若非临时从修罗场抽调了十万人前去支援,单靠人类的军队和他们作战确实太难了,那些蛟龙皮糙肉厚,一刀砍下去连鳞片都砍不破,好在他们对水源极度依赖,我直接下令在那边的水里下毒,这才一网打尽大获全胜,后来我将那只为首的大黑蛟教给了宗主,宗主用他的脊骨锻造了一柄武器,还用鳞片制作了一副盔甲,那玩意……该不会也是请你们做的吧?”
    曹工神秘兮兮的冲他眨眨眼睛:“那是我们韩公亲手为大宗主打造的,因为那只黑蛟是雨蛟一脉,锻造出武器后剑身始终渗出细细的冰珠,所以取名叫‘沧溟’,盔甲更是融合了云梦泽几十种妖兽的骨骼共同制作,刀枪不入。”
    “啧啧。”白琥不由咋舌,托腮叹道,“早知道这么厉害我就留给自己用了,你们是两头赚钱,赚的盆满钵满呀。”
    “嘿嘿,皇上给几位大统领的报酬可不低吧?我听说光是苍天部那边,每年的钱就抵得上一些流岛的国库呢!我们赚一辈子的钱,可能还赶不上皇上给你们点随手的赏赐哟。”曹工赶紧凑上前拍马屁,白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又指了指前方的大家伙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要给我示范一下?我在这闷头等它蓄力了三天,你这一示范不会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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