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也是你让我穿旧军装的。我要多穿几天,让你的视网膜受伤一阵子。”
    “受伤好,我就可以请病假,登记时间就可以往后推。”
    “别别别……”
    蓝家这边的史云寒着脸在厨房里择菜撒气,拿指甲使劲择、使劲掐,不知道是把菜当成儿子还是狗子,或者两者皆有。
    史文强很生气,后果不能说不严重,只能说很严重。
    “妈,我回来了!”蓝巍在厅堂兴奋地呼喊,“妈……”
    史云的寒脸马上变暖,又马上寒回去:“妈在厨房呢。”
    蓝巍找过来,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妈准得生气,非常自觉地抱住她:“妈,我想死您了。”
    史云心里好受了些,脸色又暖回来:“行了,你的花言巧语留着以后哄自己媳妇吧。”
    “遵命,我一定坚决贯彻您的这一指示!”
    史云不稀得搭理他的贫嘴,正经问他:“你们这趟回村,有没有被村里人刁难?”
    “村民们都忙着春耕,谁有空刁难我们。妈,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妖魔化农村了。看见小何运回来的那一大袋枣子没有?那就是村长送给我们的,是他们家自己栽的枣树结的枣子。”
    枣子是村长送的,挺出乎史云的意料之外。
    她对杨家村村长的定位可是村里的土皇帝,是儿子的头号黑子,是会率领村民们挥舞着锄头攻击她儿子。
    史云女士应该是年轻的时候看太多英帝国主义的农民起义军电影,对农民有刻板印象。自己以前又是个文艺工作者,看人看事特容易戏剧化、小题大做。
    “小杨她哥都吊死在村长家里了,他还送给你们枣子,他脑子瓦特啦?”
    “是思情会做人,跟村长一家人化干戈为玉帛。我们想着这次回乡一趟,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再回去了,就尽力把能化解的恩怨化解掉,不想留个杨家村的地雷当后患。”
    蓝巍之后把这次“七零农村奇遇记”的剧情简单说给她听,当然是捡能说的说,对于像王秀兰要过继女儿给他们养这样的剧情,他只字不提。
    哪怕他们最终没让王秀兰得逞,妈知道了也肯定会对思情有些微词,不利于推进结婚项目的圆满落实。
    “小杨年纪不大,处理起事情倒挺果断和妥帖。”史云虽然是个刀子嘴,该夸人的时候她也毫不含糊。
    蓝巍微微翘起下巴,自豪地哼一声。
    “我原先就担心小杨老家闹的事会给你的政治生涯拖后腿,这下子放心了。”
    “妈,以后像给我的政治生涯拖后腿这种话,你不要跟思情说,她会有心理压力、会反应过度,我不希望她畏畏缩缩地跟我生活在一起。我的政治生涯也没那么脆弱,不会经不起一点风浪。”
    “哎呀妈有分寸,妈不会跟小杨乱说话吓唬她的。”史云心虚的时候声调就会变高,她分明已经跟杨思情说过类似的话。
    往事不记后事不提,蓝巍也不打破砂锅追问,他相信妈以后会改的。
    “小杨的嫂子没要求来北京参加你们的婚礼吗?”史云这样问,一个是好奇,另一个是转移话题为自己的心虚找台阶下。
    杨思情要是没告诉王秀兰她知道她偷人生孩子的事,王秀兰确实会要求让他们一家四口来北京参加婚礼。
    王秀兰最终没提出来,那是因为担心自己如果贪得太多,不但去不成北京,到手的东西也会被要回去,得不偿失。
    “现在是春耕,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她人走不开,生产队也不批准。”蓝巍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一语带过。
    史云松口气地点点头:“不来也好,来了我还要费心地热情招待他们。”
    “妈,你以后也不要在思情面前表现出很嫌弃她老家亲戚的样子。”蓝巍这样说,是考虑到杨思情在这里一个亲戚都没有,不想她听者伤心。
    他对媳妇的过度保护让史云想翻白眼:“妈面对小杨,这个也不能说,那个也不能做。干脆妈以后跟小杨说话前先把内容写下来,送给你审批,你觉得没问题了,妈再按稿子跟小杨说话,你说好不好?”
    蓝巍哪里敢说好或者不好,他好声好气地说:“我就是给您提个醒。平时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有时候稍微注意点儿措词。”
    “我跟儿媳妇说话还得注意措词!我当年的同行闺蜜现在一个个都混成上海的明星大腕儿,我怎么就混得这么窝囊呀!”
    这话说的,蓝巍赶紧另起一个话题:“妈,晚上思情要问你们登记的日子。您一定要跟我站在同一阵线,鼓动她早点跟我去登记。”
    “知道了,妈满足你。早登记,你就不会一天天为了媳妇这么瞎折腾我。”
    蓝巍满足地笑,看上去别提多傻了:“妈,我想跟思情拍一组西式婚纱照,我们准备去上海拍,您懂得的,在北京拍不方便。您知道在上海哪里能买到好看的婚纱吗?这方面您认识的人多。”
    “是小杨想拍的吧。”史云面露微笑,一双老辣的眼睛让他无所遁形。
    蓝巍装傻:“是我想拍的。”
    史云不理他的装傻:“小杨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还知道拍西式婚纱照。”
    “她懂的东西可多了,比我懂的都多。这可是真话,不是我在恭维她。”
    “你呀,婚前少夸媳妇两句,留两句等婚后夸,不然你婚后想夸都没词儿了,这是妈的经验之谈。”
    “我是说真的,她真懂的比我多,您爱信不信吧。那婚纱照的事就拜托给您了,需要多少钱,您尽管跟我说。”
    “妈能伸手跟你要钱吗?行了,就当是妈送给儿媳妇的进门礼,我再另外多送她几件婚礼要穿的衣服。”
    “妈,您太伟大了!”蓝巍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史云伤感起来:“想想妈给你换尿布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一眨眼你就要结婚了……”她说不下去了,瘪起嘴巴,双肩一耸一耸的,情感爆发来得来势汹汹。
    蓝巍用大拇指给她抹泪:“妈,您要是想换尿布,以后孙子孙女的尿布全交给您,我们不跟您抢这个。”
    史云的反应比哭还激烈,操起蔬菜就抽他:“去你的,不孝子!”
    蓝巍大笑着逃命去也。
    等到晚上的饭局,母子俩一唱一和,对杨思情进行双面夹击,配合度非常高,让无话可说的杨思情同意了一周之后就去民政局登记。
    第二天是周六,前一晚史云拿了些陕西特产到褚家送给吴秋珍,褚翠由此得知杨思情从老家回来了。
    上午十来点钟,她兴冲冲跑到干部楼找杨思情吃喝玩乐来了。
    网上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现在房间里有一千只鸭子,整个房间就像一所大鸭场,满世界的嘎嘎嘎嘎……
    老黄趴在地板上不敢轻举妄动,要是让两个女人注意到它,它少不得要被她们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地□□一顿。
    曾经沧海难为水,往事不堪回首中,唉,不想了,再想它就该哭了。
    褚翠吃着干枣,跟杨思情吐苦水:“卞玫月底就要跟我二哥结婚了,我这个卞玫的小姑子彻底坐实了。”
    “啊!我就出了趟远门,半个月时间不到,他们怎么进展得这么快?”杨思情惊讶的同时不得不佩服卞玫同志对自己终身大事的速战速决。
    “害,像这种相亲性质的婚姻就像做买卖,双方把自己手头的筹码拿出来。比较之后,你满意我,我也满意你,操办婚事的速度肯定快啊,兵贵神速嘛。”
    “翠儿,你看待问题好鞭辟入里啊!”
    “鞭辟入里不敢当,我只是用积极的态度来面对卞玫即将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件操蛋事而已。”
    “蓝巍跟我说过单身军人结婚后可以申请家属楼的家属房,你让褚凡哥去申请一套,让他们搬出去单过。”杨思情是看褚翠实在烦恼跟卞玫住在一块儿才提出这样的建议,谁知日后的她却恨不得扇今天的她一个大嘴巴子。
    “这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我二哥腿脚不方便,我妈不肯让他搬出去单过,不然我能这么烦?”
    “我看褚凡哥只是走路跛脚,其他都没啥呀,生活也能自理,你妈对他保护过度了。”
    蓝团长听听这话,保护过度!
    “谁说不是呢。我二哥有时候也挺苦恼我妈对他太无微不至了,他都是个大男人了。换个角度,我妈就是在操控我二哥的人生。我二哥要是能搬出去和卞玫单过,对他其实是一种解脱。不然我跟我二哥说说,让他跟我妈争取一下,我也帮腔劝劝我妈。”
    杨思情捏起拳头,一脸坚决:“不要争取一下,要全力争取!”
    褚翠突然露出暧昧的笑:“既然说到结婚,我跟你说件你和蓝哥出远门期间发生的事儿。”
    她的笑让杨思情没来由地紧张:“啥事儿?”
    “我妈之前邀请史阿姨,说两家人一起合办婚礼。”
    杨思情惊吓出双下巴,表情僵硬,内心咆哮:吴阿姨,您脑子没事儿吧!
    她臭豆腐一样的阴暗脸色让褚翠哈哈大笑,牙齿上沾着片片枣子的红色果皮,形象对她来说就是个没有的东西。
    “哎哟放心啦,史阿姨痛快地拒绝了我妈。”
    杨思情脸上的阴云这才慢慢消散:史阿姨,干得漂亮。
    像合办婚礼这种馊主意,亏吴阿姨好意思提出来。
    不说卞玫和蓝巍相亲过,合办婚礼的话,到底是卞玫跟蓝巍结婚,还是她跟蓝巍结婚!
    单说她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凭什么跟别人一起合办!
    吴阿姨是想省几个钱还是怎么滴,再说褚家犯得上省那么几个钱吗?
    杨思情相信吴秋珍想要合办婚礼一定不是为了省钱,那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搞siao哦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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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为了睡醒有你
    ◎这场跨越两个时空、时差五十年的军婚,只能用甜如蜜来形容。◎
    褚翠等看够了小姐们儿因一惊一乍而曲折多变的面部表情, 为吴秋珍说起好话:“你别在心里埋怨我妈啊,她应该是觉得两家人一起摆酒席可以加倍热闹,才跟史阿姨那么提议的, 横竖史阿姨又没答应。”
    那是人家亲妈, 人家肯定向着亲妈说话。
    道理杨思情都懂, 于是便没有把心里对吴秋珍的不快向她吐槽,准备过后找蓝团长当自己的垃圾桶。
    转移话题地问:“卞玫要结婚了, 高飞怎么样了啊?”
    褚翠恨铁不成钢地一哼:“不怎么样,要死要活的。哎呀你快别跟我提他了, 提到他,我的火气能从地心冲到外太空。”滔滔不绝地数落起高飞,“他那天大白天喝了酒,醉醺醺跑去文工团堵卞玫,跟她撒酒疯大吵大闹。气得文工团的郝主任跑去文.化部告状,以工作时间喝酒为由, 要求文.化部领导撤销他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我去找卞玫, 让她跟他们郝主任说说好话,对高飞从轻发落。结果你猜怎么着,哎呦嘿, 卞玫不鸟我!她不鸟我,她还好意思若无其事地来我家找我哥谈情说爱,我说这些在台上演戏的戏子真的是无情无义!后来我好说歹说求着我爸去跟文.化部领导说情,这才保留住高飞的职务,只让他写份检讨书。呸, 整天破事一箩筐, 让我给他擦屁股。”
    杨思情听了心生感慨, 同时十分扼腕:看来我不在军院的日子里, 军院上演了一出性转版的《薛平贵与王宝钏》。可惜我没第一时间见证这出戏的开场、高潮和落幕,大大的可惜啊!
    “他应该是还在怀念和卞玫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想要拼命抓住这段美好时光,不让它破灭。”杨思情心里在扼腕没第一时间吃到瓜,嘴上却说得特道貌岸然。
    “他那不叫怀念,叫犯贱!”褚翠简单粗暴地定义高飞爱而不得的胡闹行径。
    杨思情喉咙一下子就噎住了,她想为高飞辩解两句都找不到下嘴口。
    人家说得没错啊,就是这么个理儿。
    “你别看高飞这小子整天在院里招猫逗狗、作风散漫、不思进取,其实他像个女人一样情感丰富、细腻。唉,白瞎了他长条男人的鸡.巴。”
    翠儿这条文.革的漏网之鱼,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杨思情的耳朵自动屏蔽违禁词,由衷建议:“你让高飞去干点什么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吧,我看他纯粹就是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太清闲了。人只要一闲,身上的力气没处发泄,就爱干些或想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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