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被他冷淡的态度怔住了:“兄长......你心情不好吗?是案子办的不顺吗?”
    谢淮序撇过眼:“没有。”
    他转身往书房走去,宝儿拖着腿跟在他身后:“那兄长是有什么心事吗?我去做个白露未晞给兄长尝尝好不好?喝了就会烦恼尽消的。”
    “不必。”
    宝儿因为他这样冷漠的态度蓦地心慌起来,抬眼却见玉李站在谢淮序的书房门口,朝谢淮序奔来:“表哥!”然后看见宝儿脸色僵了一瞬,才扯开一丝笑容。
    “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做什么,你风寒刚好,仔细复发。”不同于和宝儿的冰冷,谢淮序温柔低沉地说着,然后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给玉李披上,明明玉李自己就披着斗篷。
    连玉李都呆了,呆了后是藏不住的欣喜,夹杂着一丝娇羞:“我许久未见表哥了。”
    谢淮序道:“我送你回去。”
    玉李几乎有一种受宠若惊的迟钝,也忘了跟宝儿告别,原来那晚表哥对宝儿的紧张并不能说明什么,她连日来地担心郁结一瞬间都散了。
    宝儿即使在感情方面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谢淮序的冷落,她怔怔看着谢淮序和玉李离开,心里传来细细绵绵的痛,失魂地问身边的荷花:“兄长当真没有生我的气?”
    荷花急了:“真的!侯爷真的很关心你,陪了你一夜,只是......”只是她也不懂,怎么忽然就变了!
    谢淮序将玉李送回去,再次回到自己的书房时,宝儿还在,不顾冰天雪地,就那样垫着斗篷坐在书房前的石阶上,失?璍魂落魄的模样,让谢淮序眸光一紧。
    他走过去,沉声道:“起来。”
    宝儿立刻起来了:“兄长,兄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那晚......”
    谢淮序不去看她焦急哀伤的眼睛,推门进书房:“没什么生不生气,只恐姑娘误会罢了。”
    “误会?”宝儿一呆,正要跨进书房的脚步停住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谢淮序的禁忌,站在门口问道:“误会什么?”
    谢淮序见她还站在寒风中,眼中的不悦更甚了,将一封信扔在书桌上:“你自己看。”
    宝儿犹豫一会,才进了书房,拿起书桌上的信,那是谢致蕴的笔记,宝儿心里一跳,拆开来看,没注意到谢淮序拎着灯笼似的小暖炉放在了书桌上,自己坐到了一侧。
    那是一封遗书,宝儿看得呆住了,那是让谢淮序给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的遗书,但是宝儿只是惊了一下,看向谢淮序:“这封遗书和我误会什么有关吗?”
    谢淮序冷冷看向她:“近日的亲近不过是要摸清你的性情,好给你挑选个适合的郎君。”
    宝儿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她挣扎一番说道:“可是最近我们相处的不是很好的,我一直把兄长当亲哥哥,我很珍惜这段兄妹情,能不能在找到郎君前,一切都不要变?反正等我出嫁后,也很难再见兄长了。”
    谢淮序眸光骤紧,仿佛在克制什么,紧绷着脸看着宝儿,似是隐忍着怒意。
    宝儿被他的目光刺到了,想扯起嘴角,虚弱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探问:“.......不好吗?”
    好一阵谢淮序阖上眼,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冷:“不好。”
    宝儿觉得自己的心在听到他的话时,似乎碎了一下,还是扯了扯嘴角,自嘲一般地喃喃自语:“......果然不行啊。”
    过了好一会,她将遗书放回了信封,屈膝福身,膝盖传来一丝细微的疼痛,她也忽略了:“那,不打扰兄长了。”
    宝儿转身离开了书房,谢淮序紧紧扣住了圈椅的扶手,抓到指关节发白,才克制住了起身的动作。
    此时他该庆幸,宝儿只是把他当成兄长,可是心底深处的一丝怨怪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挣脱而出。
    ***
    宝儿一路魂不守舍地回来房,安静地坐上床,连鞋也没有脱,盖上被子,荷花不敢多言,先去倒茶,茶倒了一半,忽然内室传来一阵哭声,荷花惊地掉了杯子,立刻走进去,只见宝儿抱着被子哭声哀戚。
    荷花也心疼地红了眼,不敢劝,只能让她哭,不知哭了多久,宝儿哭累了,睡着了。
    最近侯府的下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错漏,尤其是在侯爷院里当差的下人,恐一不小心就不知道哪里惹得侯爷生气,遭了殃。
    最近他们还发现,侯爷和宝姑娘有些奇怪,侯爷经常不回府,宝姑娘也不像从前一样爱出门,连金小姐来找她,她也不愿出门,有时候侯爷和宝姑娘在花园碰见了,两人也不说话,宝姑娘礼数周到行了礼就走,侯爷有时候会站一会才走。
    “这,这怎么看着像是小情侣闹别扭了?”下人聚在一块开着玩笑。
    立刻一把花生朝他的脸砸来:“你不要命了!当心太夫人听见,把你杖责一通再发卖了!”
    下人们立刻闭嘴不谈了。
    就这样到了元宵节,因着那日三皇子的请柬上书上了宝儿的名字,所以宝儿还是稍作打扮跟着明家三姐妹一起出门了。
    自从那日后,玉李和宝儿之间就变得有些奇怪了,玉李自然是有些介意先前她和表哥太过亲近,而宝儿总是想起那日谢淮序对玉李不一样的温柔,莫名就有些不舒服,可人家是他的亲表妹,亲近一点不是应该的吗?后来宝儿想通了,大概是那日谢淮序正和她划清界限,所以她心里有疙瘩吧。
    这场元宵夜宴虽是三皇子给明家下的帖子,但其实东道主是西江王妃,这位西江王妃婚姻美满,没有通房小妾给她添堵,日子无聊,就开始热衷于牵红线,总是举办些夜宴邀请京城中的郎君贵女,说是小聚,其实就是变相相亲。
    明家三姐妹和宝儿下了车,就见一位锦袍加身的郎君朝她们走来,姿态优雅贵气,宝儿想这般天潢贵胄的气质想来就是三皇子了,果然见他在玉李面前停下,微微一笑柔声道:“来了。”
    宝儿跟着三姐妹行礼,三皇子朝宝儿看了一眼,说道:“想必这就是侯爷老家带来的妹妹了,久仰。”
    宝儿没想到贵为皇子的他这般平易近人,含笑再次行礼:“见过三皇子。”
    “免礼。”
    三皇子看向玉李,微微皱眉:“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记得带个手炉,来人。”
    玉李说着“不妨事”,三皇子的人已经拿来个金丝手炉,亲自递给玉李,玉李垂眸不好再辞,接了过来谢过了。
    宝儿看着玉李,想着谢淮序也对她这样好,这大概就是天之骄女的待遇吧。
    三皇子领着她们进了游潆园,亲自带着她们关上雪中梅,宝儿提不起劲,躲到了角落,不想引起注意,抬眼却见幼宁气呼呼地走来,身后还跟着气急败坏的陆乘渊。
    “你还没说你刚刚在跟那小子说什么这么开心!”
    “与你何干?你搂着花娘子,我同别人说几句话都不成了?”
    “我说了多少遍,那晚的事是误会,是误会!”
    “那我喜欢和那小子说话不行吗?”
    “我去宰了那个小子!”
    幼宁不理他,看到宝儿,立刻跑了过来:“宝儿,你躲在这做什么?”
    陆乘渊听到宝儿,立刻转折了回来,也凑了过来,挑眉:“你最近和你兄长闹别扭了?”
    宝儿目光一震,娥眉间隐出一丝痛苦来,幼宁回头瞪了他一眼:“要你管!宝儿我们走!”
    她拉着宝儿就走,却见前方一阵骚动,幼宁挑眉:“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皇子来了!”
    二皇子一派气质轩昂,身后跟着四个内官浩浩荡荡来了,身边还牵着一位清冷的美人,幼宁睁大了眼睛:“婳月!”
    还是那样没有血肉的风情清艳。
    陆乘渊面色一凝,低沉道:“她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幼宁冷冷看过来:“怎么,你吃醋吗?”
    陆乘渊忙道:“怎么可能。”他下意识看向了斜后方,宫灯照不到的一半,温若里一半的脸露在灯光下,冷凝地盯着婳月。
    幼宁看过去,惊讶道:“温若里居然也来了!”
    多时不见的冯澜也看到了宝儿,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跨步朝她走来。
    冯澜作揖,宝儿敛衽还礼。
    “前些日子我去肃安府拜见太夫人,听她们说你病了,如今可安好?”
    他是外男,宝儿又在侯府,他自然是难以见到她,心里一直担心着她。
    宝儿点头:“大好了,多谢关心。”
    冯澜“呀”了一声,关切道:“你这手炉像是没有暖气了,你大病初愈,不宜受寒,用我的吧。”
    宝儿看着手炉,迟疑了一瞬,只这一迟疑,幼宁惊叹了一声:“谢淮序!”
    宝儿刚伸出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转头望去,果然见谢淮序站在不远处,沉默清冷地看着他们,正确的是与她目光交汇。
    幼宁扬起了玩味的笑容:“稀奇了,从前这种宴会,温若里不会出现,谢淮序也从不出现,今日这是发了什么奇,竟都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亲哥哥?谢侯爷快吐血了......
    下一章,星期一晚上十一点更哦~
    第27章 心伤
    ◎“别笑,难看。”◎
    陆乘渊看着幼宁正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走近她身边,正色道:“那两位今晚都不好惹,你最好乖一点。”
    幼宁倒像是存心要跟他对着干, 轻哼了哼,不以为意。
    宝儿捧着手炉的手紧了紧,果然感觉到了一点渐凉的温度,但她的心似乎比这手炉还要凉一点,她看着谢淮序面无表情地走近, 她忽然心就提了起来, 今日这样的场合, 他会跟自己说话吗?会说什么?她又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呢?她就这样带着惊惶胡思乱想着,在谢淮序走近时,行礼低唤:“兄长。”
    可是她的顾虑是多余的, 谢淮序没有正眼看她,像之前一样,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 只是极轻微地应了一声,被周身的寒风吹散, 几乎听不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宝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爬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需要深呼吸方才能缓解。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冯澜, 先前谢淮序亲自将调色碟送还给他时的眼神还记忆犹新,这次他难免身体紧绷,见谢淮序并没有对他说些冷冽之语,心中暗自庆幸, 庆幸之余又难免猜测, 这种无视是否代表了一种默认, 一旦有了这种认知,几乎立刻在冯澜心里开了花。
    所以当幼宁故意扬着语调说着:“宝儿,你的手炉的确冷了,冯公子这般贴心把他的手炉给你,你还不快拿着,莫辜负了冯公子的一片心意。”
    谢淮序沉稳的步子顿了一瞬,从幼宁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冷肃的侧脸,由不得咽了下口水,压下心下的发颤,梗着脖子,她就是看不惯谢淮序冷落宝儿的样子。
    宝儿低头看着冯澜塞到她手里的手炉,手心顿时温热起来,从手臂传到身上,浑身都流过一股暖意,如今兄长显然是厌烦了她,趁兄长还没有厌恶她之前,或许依阿爹的遗愿出嫁,都彼此都好吧。
    陆乘渊懊恼地揉了揉眉心,他怎么忘了幼宁还在生他的气,又怎么会乖乖听话,不去招惹谢淮序。
    西江王妃听闻本朝最为不近女色的两位肱股之臣来了,忙是激动地走了出来,拉着谢淮序和温若里就往大殿而去,还不忘打趣二位:“如此稀客,莫不是两位默不作声有了心上人?”
    西江王妃是将门之后,在室时便没有女子的矫揉造作,是能和圣人把酒言欢,提着婴枪追着圣人的胞弟自己的夫君西江王八条街的豪爽女子,所以说起话来也十分直接:“告诉我,待会我安排她们坐身边。”
    “不必。”
    “不必。”
    西江王妃看着他们异口同声眼睛一亮:“不必?那就是真的有了心上人?”
    “没有。”
    “没有。”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连这次,他们都忍不住目光相触,同是清冷又不约而同避开。
    西江王妃这回没再打趣,心里倒是同情了一把那两位姑娘,遇上这么两个别扭的男人。
    大殿四面镂空,却是用红楼围了成了花墙,参宴之人皆是少年一代,衣袂翩翩坐于红梅之下饮酒谈笑,偶有红梅花瓣飘落,倒有几分恍入仙境之意。
    西江王妃领着谢陆二人怡然而入,方才自在的氛围顿时拘谨了起来,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皆是起身作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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