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哦,”蔺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凉凉,扫过蔺岐山一侧的秦掌门,而后,又去望密林里的花树,山茶花开得艳,大片大片鲜红沐浴在月光下,有一种颓废凋敝的美感,蔺绮漫不经心说,“没准是他们疯了;可能是看今天月色好看,想杀个人助兴,而我刚好是路过的倒霉蛋;也可能是今晚的饭太难吃,他们想杀人出出气;也有可能是儿子死了不甘心,想让我也去死,当然,那个废物也可能没死。”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蔺岐山皱了下眉,迅速抓住蔺绮话中的深意,眯起眼睛,“你得罪谁了。”
    蔺绮懒洋洋看了他一眼,此时,黑衣人剧烈挣扎想要逃脱,蔺绮抽出收光,动作干脆,一剑捅穿黑衣人的喉咙。
    蔺岐山瞳孔一缩,她的动作之快,其他人甚至来不及阻止。
    她抽出剑,甩了甩剑上的血迹。
    一个长老脸色难看:“身为正道弟子,手段竟残忍至此,与邪修何异。”
    “蔺宗主……”
    蔺岐山额角一阵突突。
    蔺浮玉抿了抿唇,一再压下火气,到底忍不下这口气:“章长老,是这些人想来刺杀我妹妹。”
    “他金丹早已碎了,现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为何不留着他的命审问,”章长老皱眉,“身为仙门第一大派的大小姐,理应成为仙门年轻一代的表率,却如此轻视人命,冷血薄凉,当着众人的面胡乱杀人……”
    “长老!”蔺浮玉打断他。
    “够了!”蔺宗主被吵得头疼,“谁教你忤逆长辈的,滚下去!”
    “把这些尸体都带下去仔细检查,务必要查出幕后真凶,”蔺岐山叫了几个弟子,“至于蔺绮……”
    他将目光移向蔺绮。
    蔺绮眼帘轻垂,动作仔细,拿着锦帕安静擦拭沾血的剑身,目光落在收光剑上时,他眸中很快地闪过一丝错愕,这抹情绪转瞬即逝,他清了清嗓子,道,“蔺绮遇刺,反杀刺客情有可原,然不知止戈,顽劣难驯,轻贱人命,罚寒冰狱禁闭三月,以定道心,仙门大比结束后执行。”
    蔺绮擦剑的动作停下,有点不理解,道:“他要杀我,我不能杀他吗。”
    “我们岂会任由他伤你?”蔺岐山蹙眉,气得拂袖,“杀人还有理了?哪个教你的?滚下去!”
    蔺绮哦了一下,收剑入鞘。
    虽然她本来就不喜欢蔺岐山,但今天听蔺岐山的这番话,对他的讨厌又多了一点点。
    她认认真真注视蔺岐山一会儿,把蔺岐山看得浑身别扭,蔺绮开口:“我姐姐没教过我,但他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事责怪我,说不定还会担心我见了血睡不着觉。”
    “你现在在临云宗。”蔺岐山对蔺绮一直忘不掉那个散修这件事很不满意,一味沉湎于过去只会让自己停滞不前,蔺绮既然有天赋,就应该抛弃过去向前走,他语带警告,“蔺绮,你不是小孩子,这里也没有人溺爱你。下去。”
    蔺绮又轻声哦了一下:“可是我饿了。”
    蔺绮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态度,让蔺岐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管他给蔺绮什么指令,蔺绮丝毫都当耳旁风,他扔给蔺绮一瓶辟谷丹,她吃了一颗说难吃,蔺岐山额角突突,火冒三丈。
    “滚下去!”
    “这么热闹啊。”慵懒的语调。
    山道上,一个穿黑袍束冠的男人懒洋洋走下来。
    “老祖。”
    “林长老。”
    “卦圣……”
    一行人纷纷行礼。
    林守笑吟吟地看了蔺岐山一眼,说:“蔺宗主,怎么跟小孩子发脾气呢。”
    他抽出蔺绮手中握着的瓷瓶看了看,“小孩子长身体,还是应当正常吃饭,正好我要下山,就顺手把她一并带上了,正好给她喂点吃的。”
    卦圣发话,自然没人敢反驳。
    蔺岐山给了蔺绮一个警醒的眼神,是提醒她在卦圣面前安分一点,蔺绮不看他,蔺岐山眼皮子都闪抽筋了,也没得蔺绮一个眼神,气得他一夜没睡好觉。
    临云宗山城,集市灯火通明,喧嚷热闹。
    林守喂了她几颗治伤的丹药,就带她找了间铺子坐下来吃饭。
    “你总惹他生气干什么,他怎么说也是你亲爹。”林守撑着下巴懒洋洋看她。
    蔺绮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乖乖低头舀馄饨吃,鲜嫩多汁的肉馅在唇齿间流连,她一下一下晃着小腿,餍足地眯了眯眼睛,说:“我讨厌他,他顺心我就不开心。”
    很孩子气的回答。
    林守听得想笑。
    蔺绮问:“你不问我今晚来的是什么人吗。”
    “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林守并不在意,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你以为林清听为什么不想让你进仙门,他仇人那么多,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来杀你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那怎么办啊。”蔺绮拧眉,装作烦恼的模样,“我要是打不过他们,我不就死了吗。”
    林守揉揉她的长发,把蔺绮柔顺的黑发弄得乱糟糟的,被她瞪了一眼,讪讪收回手,蔺绮以手作梳,给自己整理长发。
    林守道:“呸,说的什么晦气话,林清听在你身上下的防御阵法比临云宗护山阵法还多,林清听死了你都不会死。”
    蔺绮:“呸,你说什么话。”
    林守举手投降:“行,不说他。”
    蔺绮哼了一声。
    这时,林守忽然注意到蔺绮细颈上的伤口。
    莹白脖颈上,一道短小的鲜红伤痕在黑发掩映下,若隐若现,林守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忽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抬起蔺绮的下巴,袖袖小猫唔了一声避开他的接触,偏过头,含糊抗议:“男女授受不亲。”
    林守气笑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瓷娃娃。”
    “那也不行。”
    “这话你怎么不跟容涯说。”林守不满。
    “他是姐姐啊!”蔺绮揉揉脖子。
    林守猛地扼住她的手。
    “实在不行,你叫我姐姐我也不介意,”林守垂眸看她脖颈上的伤口,自夸道,“我长得也挺好看的,不比林清听差吧。”
    蔺绮用力抽回手,给他一个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的眼神,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林守摸了摸鼻翼:“有点眼熟,看不出来。”
    蔺绮轻轻按了下脖颈上的伤口,说:“他们的剑淬毒了?”
    林守含糊道:“嗯,差不多吧,这得让林清听来看看。”
    “那等姐姐回来再说。”蔺绮咬开一个馄饨。
    林守拈着铜钱,在指尖来回翻转。
    他始终有点不好的预感,指尖一挑,铜钱越至空中。集市上暖黄的灯火氤氲弥漫。
    隐秘的灰白灵气萦绕在铜钱周围,林守漆黑的瞳仁中映着星火的反光,飘渺的目光似乎了透过苍茫天垣和洪荒宇宙,落到未知的时间上。
    临云宗整齐华丽的宫室顷刻间倒塌,熊熊烈火席卷残垣断壁,黑雾漫天。
    在黑雾最浓的地方,毁灭与死亡尽头,红衣少女长身玉立,身后是熊熊燃起的诡秘符咒。
    仙门无数修士,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名声卓著的、默默无闻的,都对她横剑相向,像看见恶鬼一样,露出惊恐而憎恶的表情。
    她站在临云宗最后一片净土上,朝着夜空轻轻抬起手,像抓星星一样收拢手指,眸中落满星光碎影。
    “我回不了家了,”轻轻柔柔的声音落在风里,“诸位陪我一同赴死吧。”
    “轰——”魔气冲天而起,刹那间黑暗席卷整个临云宗,断壁残垣被吞没,站在黑暗中的人瞬间消失湮灭。
    林守猛地闭眼,心脏狂跳。
    蔺袖袖毁了临云宗?三大派都在场……不,她毁了整个仙门?
    她堕魔了?
    容涯呢?怎么没见他?
    “怎么了。”软绵绵的声音。
    一阵凉风拂过,林守恍惚睁眼,就见蔺绮探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往空中悬着的铜钱凑去,似乎很好奇。
    林守手心翻转向下一盖,铜钱被顺势带下,只听砰地一声,手心重重盖在桌上。
    蔺绮皱眉,郁闷道:“没看清呢。”
    林守薅了一把她头顶的长发:“有什么好看的,吃你的馄饨。”
    “你在占什么?”蔺绮刨根问底。
    林守收起铜钱,随口道:“占林清听是不是死了。”
    蔺绮呸了一声:“你别说话了。”
    林守笑了下:“小孩子家家怎么那么不礼貌,林清听怎么教你的。”
    “你去问姐姐啊。”蔺绮不在乎道。
    林守又笑。
    容涯仙尊的命数他当然占不出来。
    当日夜,林守借传讯纸鹤,把自己偶然占出的所有东西都传给了秘境中的林清听,包括他可能死了,蔺绮有可能堕魔毁灭仙门,林清听只给他回了两句话。
    ——知道了。
    ——别耽误袖袖睡觉。
    林守:“……”气死。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皇帝身边狗急跳墙的太监。
    此时,望月派火急火燎来报,说望月派辖域里出现一只穷凶极恶的魔物,踪迹难觅,望月派几位掌门长老一齐来请他出山。
    林守被迫干活,怨念深重,半点不计较自己偶然占出来的结果。
    狗屁仙门,炸就炸了。
    但临走前,还是去霜雪天走了一趟,彼时袖袖小猫睡得正香,林守在她身上加了一层静心咒,以预防这祖宗真堕魔了。
    预言这等事,虽然不能尽信,但未必全是假的。
    次日一早,蔺绮睡醒时,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字迹飘逸洒脱,是林守留的。
    ——早点回青要山,别在外面乱溜达。
    蔺绮心道当然了,难道她要留在临云宗受那个什么寒冰狱的破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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