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过之后,叶大勇很快找出做桃酥专用的模子,开始准备。
    夏芍也飞快回想了下昨天老罗给她的配方,找了找熟核桃仁,没找到,又把生核桃仁称出一两上炉烘烤。将核桃仁分成两份放上传送带,才接着去称面、油和白糖。
    桃酥其实也就是核桃酥,和面的时候一斤面里要放一两熟核桃仁。
    夏芍这一称就是一两,还平均分成了两份,摆明是给叶大勇也烘了一份。
    想想之前叶大勇主动帮几人拿模子,这竞争归竞争,几人却没伤和气,老罗看着露出了笑容。
    叶大勇也看出来了,笑了笑,爽快地接受了夏芍这份好意。
    他手下那名班员连续两轮垫底,已经没有机会了,第三轮干脆没参加,站在旁边给两人打下手。见核桃仁烤好,夏芍起身正要去拿,对方已经拿了过来,一人一盘。
    夏芍就和对方道了句谢,将核桃仁打成小块,揉进了面里。
    其实这个桃酥饼干,夏芍真没做过。
    但她上辈子照着视频a出过不少其他饼干,也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慌了只会出错。
    夏芍按照之前在心里演练的步骤和面,放小苏打。这个因为口感蓬松入口即化,放的小苏打要比其他几种饼干都多,油也大,足足加到了一斤面三两的量。
    面和得差不多了,夏芍把面团掐出来,按进了模子的其中一个孔里。
    桃酥的模子一排有七个孔,按理说该全都按完,用刀把孔外多余的部分刮掉,然后再扣在盘子里。夏芍却只按了一个就刮下来了,刮下来的部分拿在手里掂了掂。
    接着她再掐下来的面,每一个都刚好够一个孔的量,按完往盘子里一扣就行。
    本来因为第一次做,她速度比叶大勇慢很多,渐渐竟也赶上来点。只是到底还是慢,烤的时候她怕掌握不好火候,也用了当初试用新烤炉的办法,出炉迟了近十分钟。
    但迟归迟,两人做出的桃酥饼干无论外表还是味道,并没有太大差别。
    常副主任只咬了一口就沉默了,老罗脸上难掩笑容,车主任则问得直接,“第一次做?”
    夏芍没有否认。
    车主任就慢悠悠又咬了一口,“师父叫你去做那些细点,你不会全学会了吧?”
    要是换做以前,都不用以前,第三场开始前,甚至夏芍开始卡模子前,他都不会问出这种话。
    可夏芍卡模子时那个试探性的动作,分明是第一次做,不然她完全没必要试那一下。
    车主任现在相信老罗的话了,他的确没教过夏芍做红虾酥,是夏芍自己看会的。
    果然夏芍低眸笑了笑,“差不多吧。”
    这种天赋,也难怪师父会喜欢。看师父刚才那样子,显然也不知道她能做出来。
    车主任不自觉又抓起一块,好半晌才转头看老罗:“那就她了?”
    虽然第一场第三场都是夏芍落后,可她主要落后在速度上,味道、火候都没什么问题,不像叶大勇有明显的瑕疵。而且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这学习能力真的很惊人了。
    车主任一点都不怀疑派夏芍去学习,她会学不成。
    老罗却没回答,喝了口水,看向还在垂眸尝饼干的常副主任,“你没意见吧?”
    “我能有什么意见?”常副主任笑道,“我本来也就是担心去的人基础不扎实,听不懂。既然另外几个车间的配方她都知道,细点您也教了,以她的学习能力,还是她合适。”
    常副主任这人一向笑呵呵的,有个什么事也都是他出来打圆场,在车间一直人员不错。
    可夏芍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尤其是说配方和细点这句,很像是想说老罗给她开小灶了。还有之前做红虾酥的时候,也是他开玩笑似的说老罗偏心,好像并不想夏芍拿到第一。
    还没等夏芍想明白,那边老罗已经道:“那这次学习,就叫小夏跟你一块去。”
    她一愣,旁边的叶大勇和班员也愣了。
    那班员没两人沉得住气,“不是选两个人吗?夏芍跟常主任去了,班长怎么办?”
    车间只通知他们来参加选拔,根本就没说之前的名单被打了回来,名额只剩下一个。
    这事老罗也没准备细说,“厂里对这次学习很重视,决定派个有经验的带队,选了你们常副主任。”
    所以名额就只有一个了?
    那班员不禁看向叶大勇,叶大勇显然也很是吃惊,甚至遗憾。但这种遗憾只出现在他脸上,并未影响他多久,“那就让夏芍去,她学东西的确比我快。”
    输了就是输了,叶大勇没什么输不起的。
    别管夏芍的配方是哪里来的,她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的确更适合出去学习。当初他出去学做桃酥,学了两天时间,回来后还不敢说能做成这样。
    叶大勇十分干脆,结果出来了,就带着人回去干活了。
    剩下夏芍,老罗和车主任都嘱咐了几句,让她出去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常副主任。
    常副主任在一边笑看着,等他们都嘱咐完了才道:“这次全省的食品厂都会派人去学习,估计你是里面年龄最小的,出去了多看多听,少说少做。之前学过的东西这些天也抓紧时间巩固巩固,毕竟出去了就是代表咱们江城食品厂,不能让人看轻了。”
    夏芍听着,回去就把那几张配方又背了一遍,还去饼干车间现场观摩了下。
    消息传出去,糕点车间的人全都很意外。
    谁都没想到厂里会点名让常副主任去学习,更没想到就剩一个名额,竟然是夏芍在选拔中获胜了。
    她才来了多久啊?就算知道配方,就算做过,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
    这个世界上还是老罗说的那种不留心的人多,很多人从食品厂建厂就在糕点车间和面,过手那么多配方,却没一个能记住,更说不清哪种糕点都是怎么做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做糕点就是工作,只是工作,所以老罗才格外喜欢夏芍。
    周雪琴听了,跟吃了苍蝇似的。想说老罗偏心,夏芍走后门吧,又实在说不出来。
    就算老罗跟他那两个徒弟心都是偏的,也得叶大勇和他那个班员愿意配合。选拔结束,人家对夏芍一点意见都没有,提起来还语带佩服,你说气人不气人?
    而且考了三场,三场都不是夏芍擅长做的,想挑一句领导放水都没办法挑……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晚上夏芍跟陈寄北一说,陈寄北算了下时间,“一来一回得六天。”
    “差不多,要安排住宿,怎么也得提前一天到。”
    前世上大学夏芍没少到处跑,对出门有经验,看着还有几天,也不急着收拾东西,“坛子里有咸菜、辣白菜,院子里我还冻了两块扣肉,料都是配好的,吃的时候上锅蒸两个小时就行。你要实在不想弄,买着吃也行,小箱子里有钱和粮票,用不着糊弄。”
    自己的没说两句,倒全是嘱咐陈寄北的话。
    这种感觉很新鲜,连带着她要出门六天都没那么让人介意了。
    陈寄北搂了她,下巴搁在她头顶,看着她翻那几张配方,“嗯。”
    夏芍已经专门找了个笔记本记这些,一面翻,一面往笔记本上记,把之前学过的也全都做了分类。
    感觉到男人下巴枕上来,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好像做这种亲昵的动作已经很习惯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回来我给你捎。这种学习最后一天通常都只上半天。”
    以前哪有人问他这些,陈寄北蹙眉想了想,越想眉头蹙得越紧。
    夏芍半晌没听到回音,正要再问,外面有人敲门,“陈师傅在家吗?”
    “是昨天来那人。”夏芍没想到对方这么急,才一天就又来了。
    陈寄北已经站直了身,神色恢复冷淡,“你忙,我去。”转身去开了房门。
    “陈师傅你在家啊!”
    来人眼睛一亮,面对陈寄北那张冷脸却没敢像昨天那样握上来,“我是马树花,土产管库房的,咱们见过。”热情中带着讨好,讨好中还透出一丝小心翼翼。
    陈寄北还是那句话,“我不收徒。”
    “这事儿不着急,我就是来跟你说说我家宝柱的情况。”
    马树花能找到家里来,还连来两天,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一边往里进,一边从提包里拿出两条烟放在炕上,“宝柱这孩子从小就手巧,做个什么一学就会,有模有样的。让他去其他地方上班总觉得埋没了他,还好土产把陈师傅给请来了。”
    陈寄北看都没看那两条烟,“你们要是想学徒,找单位说,我可以给单位带人。”
    “哪能就这么白让你教?”马树花显然不信他这话,还别有所指看了眼炕上那两条烟,“咱们可不是那不讲究的人家,既然学了师父的东西,接了师父的衣钵,就得正儿八经拜师。平时给师父干活,逢年过节到师父家走动,把师父当半个爹敬着。”
    见她说不通,陈寄北干脆不说了,拿起那两条烟直接塞回提包里。
    那女人还要再拿,他已经正色道:“我家对门就是公安,你这是在害我。”
    女人一听住了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真的?”
    “真的。”夏芍也放下钢笔站起了身,“我们家寄北怎么去的土产公司,大婶你应该知道。他不是不想教人,只是不想收徒,你们要是真想学,可以去和单位说。单位如果需要他带学徒,他肯定会带,可单位要是不缺人,就算他收了,也没办法让单位给徒弟开工资啊。”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女人脸上露出犹豫。
    正好姜百胜从屋里出来,制服裤子还没脱,夏芍就示意对方看,顺势笑着把人送出了门。
    到此陈寄北已经拒绝了两次,态度非常明确了。谁也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天,那两条烟就出现在了夏芍家仓房,一起的还有两瓶酒、两包饼干、两个罐头。
    东西放得隐秘,要不是夏芍进去找东西还注意不到。
    陈寄北一看就知道了,““这是拜师要送的礼,还是重礼。”
    “你都说了不收徒,她还把礼送过来了?”夏芍就没见过这么强买强卖的。
    而且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土产公司愿意把人安排去跟陈寄北学徒,陈寄北绝对会带。她不往土产公司使劲儿,盯着他们强买强卖,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没走通。”陈寄北轻嘲。
    他拿了几张报纸把那些东西包上,神色淡淡的,“明天我拿去单位还给她。”
    “她能要吗?”
    连强买强卖这种事都能干出来,夏芍可不觉得这种人懂什么适可而止。
    说到底,对方还是欺负陈寄北年龄小,要是换成马四全那个暴脾气,她这么干个试试?
    马四全能找去仓库,当面把东西摔她脸上。
    陈寄北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只是他这人做事从来不只用脾气,“我送去警卫室,就说是她掉的。”连当面跟对方掰扯都懒得掰扯。
    第一天他果然把东西送去了警卫室,怕东西不明不白没了,还说东西很贵重,最好能发个广播。
    “是谁捡的就别说了,省的麻烦。”
    陈寄北相貌出众,又是单位特地挖来的大师傅,来的时候没少引起议论。警卫也知道他性子冷,不想别人上门去跟他道谢,还真是他的风格,满口答应。
    接过东西的时候对方还意外了下,“嚯,可真够沉的!这都能弄丢,心得有多大?”
    陈寄北没说什么,去了木匠房,没想到刚坐下,徐副经理就来了。
    头一批的木桶陈寄北早做出来了,月初新下的木料送到,他的效率更是稳中有升,平均两天就能做出来一个,晚上还能早走,徐经理每次一想起来就能把嘴笑歪。
    当时一起去省城下单做桶的可不只有他们土产,还有酒厂,酒厂的单子还排在他们前面。
    现在他们的桶做一小半了,酒厂那边还没轮到,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轮到。听说当初食品厂想把陈寄北借调到酒厂,酒厂不同意,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徐副经理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就是给陈寄北送了两瓶蜂蜜,每次和陈寄北说话语气都格外可亲,“小陈啊,我听说你收了个徒弟,想让单位安排过来学徒?”
    陈寄北一听眸就冷了,“马树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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