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此事,”江行之眼里流露出笑意,“咱们走吧。”
    两人才出门口,就瞧见不远处站着身着墨狐氅衣,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猫儿的裴季泽。
    谢柔嘉没想到儿茶竟然在他怀里。
    裴季泽冷冷望着他二人,眼里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江行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谢柔嘉像是没有看到裴季泽一般,与他入了同一辆马车。
    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裴季泽才收回视线,抱着儿茶入了马车。
    *
    万寿节乃是天子寿辰。
    文武百官以及王宫大臣们入宫向天子朝贺。
    朝贺结束后,在麟德殿举办宴会。
    谢柔嘉与江行之一同入内时,几乎所有的王公大臣们都朝他二人投来眸光。
    这段时日,长安城内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安乐公主与岳阳侯如何交好,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眼下她竟公然与岳阳侯出现在万寿节,简直是没有将驸马放在眼里。
    众人不时拿眸光打量着早已端坐在席间的裴季泽,只见清冷疏离的男人面色淡然,瞧不出半点异常来。
    这时帝后与嫔妃们入内,殿中的人来不及多想,忙起身见礼。
    晌午宴会结束后,宫苑内举行马球比赛为天子贺寿。
    往年开场比赛都是东宫储君领着一支球队,其他王宫子弟领着一支球队,今年也不例外。
    东宫带领的队伍里包含了裴季泽在内,哪怕是如今裴季泽名义上是天子近臣,今年仍在太子的球队中。
    观赏台上。
    谢柔嘉百无聊赖地望着场内如火如荼的比赛。
    坐在一旁的江行之见她虽看似漫不经心,可每一回眸光都落在裴季泽身上。
    尤其是当马背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每一回进球,她整个人很明显地放松下来。
    江行之轻轻地摩挲着大拇指的黑玉扳指,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第一场比赛,谢珩率领的队伍自然毫无悬念地赢了。
    裴季泽等人正要退场,江行之突然向天子道:“听闻驸马球技十分了得,微臣想要与之相较一二,不知圣人意下如何?”
    谢翊闻言,看向裴季泽,“裴卿意下如何?”
    额头上沁出汗水的裴季泽敛衽道:“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回,两人各自组建了一支队伍,随着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一开始还只是正常的比赛,可打着打着,好似成了裴季泽与江行之两人的赛场。
    观赏台上的人望着场内好像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二人,任谁都看出二人有些不对。
    这哪里是什么比赛,这是岳阳侯与驸马为着安乐公主吃醋来了。
    这还真是正宫还没怎么着,当外室的倒先恼起来了。
    一时之间,各个瞪大眼睛,生怕错过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赛场上。
    裴季泽冷眼望着酷似卫九的男子,“你把阿暖藏哪儿了?”
    “我杀了她,”江行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对了,她说她要嫁我为妻。裴季泽,原来她那样喜欢卫昭。”
    话音刚落,眉目若雪的男人伸手一挥,球杖擦着江行之的脸颊而过。
    江行之却挡也未珰,从马背上跌落,重重栽倒在地,嘴角微微上扬。
    观赏席上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端方自持的男人竟然动手打人!
    众目睽睽之下,谢柔嘉疾步走到球场,把江行之扶起来,见他眼角处起了一抹淤青,一脸担忧,“疼不疼?”
    江行之余光瞥了一眼面色极其难看的裴季泽,柔声道:“殿下别担心,并无大碍。”又极有风度地对裴季泽道:“驸马球技精湛,是我输了。”
    裴季泽未言语,眸光落在谢柔嘉身上。
    对方只是冷冷瞥他一眼,扶着江行之离去。
    这时天上洋洋洒洒落下雪花,仍旧坐在马背上的裴季泽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没想到安乐公主竟然公然与岳阳侯如此,一时之间,看待裴季泽的眸光有些一位意味深长。
    看来,安乐公主对江行之倒真是情深意重。
    坐在观赏台上的江贵妃面色极为难看,对身边的苍兰低声吩咐,“叫他明日来见我!”
    *
    是夜。
    公主府。
    江行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替自己上药的女子。
    人前一向倨傲的高贵公主踞坐在他面前,鸦羽似的眼睫轻颤,如临大敌似的,显然是头一回这样服侍人。
    江行之眼底浮现出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意,一把捉住她的手,道:“殿下这是在心疼我吗?”
    她抬起眼睫望着他,“这话怎么说?”
    江行之不答,眸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瓣上,低下头想要吻她。
    她偏过脸躲开。
    替他上完药后,站起身,一脸淡漠,“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殿下不高兴?”容貌昳丽的男子捉着她的衣袖,弯着眼睛笑得一脸单纯,“殿下是在为他伤了我不高兴,还是因为我故意堕马而不高兴?”
    他笑起来时,极像卫昭。
    谢柔嘉面色缓和些,“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喜欢殿下关注他,”他垂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在想,殿下会选谁?”
    她沉默片刻,柔软细白的手指轻抚着他的面颊,“别伤了这张脸,我会不高兴。”
    这话说得残忍。
    江行之嘴角的笑意僵住。
    她走到窗前,望着屋外漫漫大雪,再次下逐客令,“夜深了,回去吧。”
    “我今晚想要留下来养伤,可以吗?”他走到她跟前,“只是养伤。”
    她道:“那我叫人帮你收拾一间屋子。”
    “何须如此麻烦,”江行之轻声道:“我今夜宿在外间榻上即可。”
    顿了顿,又道:“长夜漫漫,不如咱们小酌一杯。”
    谢柔嘉着人拿了酒来。
    两人小酌了两杯,不胜酒力的谢柔嘉两颊绯红,眼神有些涣散。
    迷迷糊糊地,她似瞧见卫昭坐在自己跟前,逐渐泪盈于睫,“阿昭,你还好吗?”
    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的江行之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殿下瞧清楚,我不是卫昭,我是江行之。”
    她盯着他瞧了片刻,委屈,“你骗我。”
    江行之望着面前较之清醒时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可爱娇憨的女子,神色微动,轻声道:“我是骗你,你总待他那么好,我心里不高兴。”
    “我以后只待你一人好,”她阖上眼睫,趴在桌上呢喃,“阿昭,你别不高兴……”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江行之的眼里闪过一抹妒意。
    明明不过逢场作戏,可不知为何,每一回,她将他当作卫昭,他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冒雪赶来的裴季泽一入院,就瞧见廊庑下的一双男士皮靴。
    眼尾洇出一抹薄红的男人上前要推门,守在门口的婢女忙上前阻拦。
    他冷冷道:“让开。”
    *
    屋里。
    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柔嘉听到外头有异响,缓缓睁开眼睫,就瞧见一袭墨狐裘的裴季泽出现在眼前。
    紧跟着进来的婢女道:“公主,奴婢没能拦住驸马。”
    眼神恢复清明的谢柔嘉神色淡然,“都下去吧。”
    众人连忙退下。
    乌发上沾了些许雪粉的男人打量着眼前两颊绯红的女子,哑声问道:“同谁在饮酒?”
    谢柔嘉正欲说话,内室有人轻轻唤了一声“柔柔”。
    裴季泽向她身后望去,只见衣衫不整的男子从里头走出来。
    他的眸光落在对方锁骨处的一抹红痕上,喉结不断地攒动,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江行之像是没有瞧见裴季泽像是要杀人的眼神,柔声道:“不是说腰疼,怎不多睡会儿?”
    谢柔嘉心里有一刹那的慌乱。
    她用指尖掐着掌心,定了定心神,缓缓道:“驸马既然都瞧见,那我就直说。我打算同行之成婚,就请驸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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