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扶着纪倾城匆匆到楼上去,二楼的书房门打开,里面传来小提琴的声音。那是巴赫作品的1004号,小提琴独奏组曲第2号,恰空舞曲。
    江子归真的听了她的话。
    地上有血迹,纪倾城顺着那血迹往里走,见到江子归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白色的羊毛地毯被鲜血染红,江子归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他的右手按着左手的手腕,纪倾城察觉到,他的左手手腕上缠着纱布,可是却全都被染红了。
    宙松开了纪倾城的手,纪倾城缓缓地走过去,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向江子归伸出了手。
    虽然围绕,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江子归脖子上跳动的脉搏。
    “他还活着!”
    闻言,宙立刻转身打电话叫救护车。
    纪倾城的手紧紧按住江子归的手腕,江子归的身体缓缓滑落,倒在了纪倾城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纪倾城用颤抖地声音,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纪倾城抱着江子归,泪水从眼里滑落,掉在江子归的脸上。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发现。
    江子归,对不起
    安琪,对不起。
    对不起,我那么自私;对不起,我不愿理解你的痛苦;对不起,我对你的求救视若无睹。
    “你来救我了么?”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
    纪倾城低下头,是江子归在说话。
    江子归睁开眼,痛苦地抽着气,却还是咧开嘴角对纪倾城笑了笑。
    “我本来要自杀的,死之前我想我应该听听你说的巴赫,所以我打开音响。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听哪一首,我就点了随机播放……”江子归嘲讽地说:“果然很无聊。”
    泪水模糊了纪倾城的眼,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哽咽着只能簌簌地掉眼泪。
    “然后我就去浴室隔开了我的手腕……我躺在浴缸里,等待着我的死亡……我煎熬了太久,终于等来了死神,我听到他在跟我说话,温柔又耐心,我感觉到他的拥抱,很温暖……”江子归气若游丝地说:“可是我忽然听到了这个曲子……我忽然很想把它听完……”
    纪倾城抽噎着说:“这是恰空舞曲,是一首小提琴独奏曲……它很特别,因为小提琴只有一个声部,但是这一首曲子,却要求小提琴同时演奏出四个声部来。演奏它的难度,让在它之前的,过往的任何小提琴独奏曲都难忘项背。”
    “难怪……”江子归闭上眼,冷笑一声道:“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纪倾城破涕而笑,吸了吸鼻子道:“我就说你音乐品味很好吧,它们就是在吵架,你听……就像是小提琴分裂出了四个灵魂,D大调、C大调、降B大调还有A大调,是不是很生动?”
    江子归疲惫地点点头。
    “其实还是小提琴的独角戏。”纪倾城又说:“是它自己在跟自己争辩,像是小提琴内心的言语在交锋,在跟自己辩驳,就像是哈姆雷站在舞台上问自己,是生存还是毁灭……”
    “生存还是毁灭……”江子归闭上眼重复着。
    纪倾城看着江子归手上的绷带,问:“你自己包扎的么?”
    江子归又点点头,他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笑得吊儿郎当的。“因为这首曲子还没有听完。”
    纪倾城擦了擦泪,没好气地说:“你点的是单曲循环。”
    “嗯……”
    江子归朝纪倾城伸出手,纪倾城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纪倾城说。
    江子归点点头说:“好。”
    “我们去看医生,等你手上的伤好了,你需要专业的治疗你的抑郁症,你需要按时吃药,你还需要好好运动。”
    “好。”
    “你得接受我的帮助。”
    “好。”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你,你不是说我有光么?”
    “好。”
    江子归的声音越来越轻,而小提琴的声音却依旧在他的脑海里回旋,它们在争辩着,要生存还是要毁灭?
    这小提琴声辉煌而奇妙,紧紧凭一己之力,就让他相信了神的存在……
    江子归被抬上了救护车,经纪人陪着昏迷过去的江子归一起上了车。
    宙扶着纪倾城站在夜色里,看着救护车远去。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江子归的别墅大门开着,依旧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音乐家的纪录片。”纪倾城说:“采访的人问音乐家,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对全世界说话,你会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
    “在你们的内心深处,大多数人向往和平而不是战争,向往生命而不是死亡,向往光明而不是黑暗……为了向人们说明我的本意,说明我所指的并不是感情的和谐,而是强力的生命,我将为他们演奏巴赫。”
    作者有话要说:  吃我安利!
    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了~
    ☆、第76章 最终章
    最终章
    外面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糟糕的天气让事故频发,急诊室里人满为患,断手断脚的、触电的、连环车祸的,掉进窨井盖的。医护人员们争分夺秒,抱着血袋的护士在急救室里穿梭,救护人员跨坐在伤者身上,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被推往手术室。
    到了医院你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种荒谬的死法,有那么多悲剧的巧合,以至于让你心生感念,认为每一个活着的日子都是侥幸。
    医院的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景象,急诊室里气氛紧张,精神科透着一股竭斯底里,而做化疗的病室里死气沉沉,弥漫着一股阴冷和绝望的气息。
    这里都是一群垂死挣扎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癌症晚期的病患,一个个都骨瘦如柴,双眼凹陷,基本上都带着帽子,好遮住因为化疗而掉光头发的脑袋。
    这是一群深受折磨的人……
    纪倾城也坐在这群病人中间,她也是这苦难深重的一员。她的疗程已经过去一大半,呕吐和掉发的情况都很严重,她便干脆就把头发都剃光了。
    不过纪倾城似乎对光头这件事情很坦然,女患者里只有她没有带帽子,每天顶着个光头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正好有杂志社的在医院里采访癌症的专题,见到一个光头的冰山美女每天都来做化疗,身后还总是跟着一个极英俊的男人,忍不住对这对恋人产生了兴趣,想要采访他们。
    摄影师咔嚓一声蹲在地上拍了张照,惊动了两个人,纪倾城一个眼刀飞过去,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摄影师都有些胆缩,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女记者,女记者立刻微笑地走上前来跟纪倾城和宙打招呼。
    “你好,我们是南方报业的新闻记者,正在做一个关于癌症的专题,可以采访一下你们么?”
    “不可以。”纪倾城毫不犹豫地拒绝。
    宙无奈地对两个记者笑了笑,解释道:“她不喜欢被人撰写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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