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
    魏檗拿起笔,飞快在试卷上写着答案。小李老师拉上窗帘锁上门,说真的,他这样争取的时间并不多,很难保有没有什么反作用。
    小魏同学爆了手速,也得益于三套试题太过简单,在无惊无险平平安安没有人踹门的情况下,顺顺利利完成了。
    李烛把魏檗的试卷收起来,放在文件夹里,重新拉开窗帘打开门,跟魏檗说:“你回去安心办你的事情吧,其他人结业考试完,我把你的试卷放在里面。”
    魏檗真心实意感谢李烛,清脆响亮和李烛道谢:“谢谢老师!老师再见!下学期见!”
    “下学期见。等等。”
    李烛叫住要出门的魏檗。
    “怎么了?”魏檗转身回去,“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小魏同学。”
    李烛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青色圆筒形的东西递给魏檗。
    魏檗接过来,发现像是一节崭新的竹节,触手温凉,顶部有个盖子一样的东西,底部刻了一只黑色的小燕子。
    魏檗看看手里的东西,看看李烛,“这是……”
    “这个啊。”李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眼镜框,跟魏檗说:“你把它当成麻醉针好了。”
    他从魏檗手里拿过那根竹筒样的“麻醉针”,把顶部盖子拔下来。
    “回去路上万一再遇到车匪路霸,像这样。”盖子下面是一根细小的针头,李烛握着演示给魏檗看,“插到之后,推后面这里。轻轻一推,推不动就松手。”
    李烛比划完,盖好盖子,重新把东西递给魏檗。魏檗接过来,按李烛比划的那样,拔下盖子,按了按后面往前推的那一节小塞子。
    这个东西……看起来真的不像遵纪守法的好人会用的东西啊!魏檗觉得,魏潭说的那些李烛的过往,也不全然是夸张“污蔑”。
    还没等魏檗调整好表情,李烛却先告诉她:“这是我自己做的。”
    魏檗表情有一瞬间裂开。
    李烛笑道:“除了顶上的小针,没有一点儿违规的东西,麻药都是用常见的植物调配的,放心用。”他开了个玩笑,跟魏檗说:“那根小针比起你的大刀来,算不上什么。”
    魏檗一脸无语,之前担心这玩意儿太违规,现在突然担心这玩意儿不管用了。
    李烛看懂了她在想什么,说道:“这一管能放倒四个人。虽然这个是新做的,但配方都是我师父给的。”
    他笑了一下,“经历过时间和历史验证。”
    你师父……魏檗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人情往来,切忌交浅言深,自己和李烛的交情,还没到聊这么深入的身世背景的时候,说不定永远也到不了。
    她现在,只需要真心实意向李烛道谢就好了。
    魏檗从李烛办公室请完假出来,她的第一学期函授班,不同寻常,却又正式的结束了。纪春兰和其他三个舍友正在教室上课,魏檗简单写了个留言条,告诉纪大姐她单位有事情,要提前回去,已经办好了请假手续,不必担心,我们下学期再见。
    把留言条压在纪大姐喝水的茶缸下面,把宿舍里的东西全部打好包交给魏潭,让魏潭毕业的时候一并处理或带回家。
    处理好这一切,魏檗跟着胡子拉碴、急不可耐的王阳,踏上了回山水镇的返乡之路。
    一路上尚算平静,李烛给的那根竹节“□□”没有派上用场。
    路上走了大半天,即便此时天色越来越长,黑天的时间越来越晚,到南涿县客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魏檗尚担心怎么回山水镇,车站路却出来一个熟人——于明忠的儿子于洋。
    “妹子,你终于回来了!”
    第59章 到家
    ◎到家◎
    魏檗一问, 才知道于洋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
    自从于明忠听到钱茂被带走的信儿,知道王阳上省城找魏檗,便派儿子天天在车站瞅着。
    昨天于洋在车站等了一天, 没有等到人。
    回家跟于明忠一说,于明忠骂他,“你是不是看漏了?!”
    于洋不服, 说王阳刚上省城, 他就是飞的, 也回不来这么快!你非让我今天去等blablabla, 抱怨了几句。被火气日盛的于明忠抽出鞋底赶了二里地。
    于洋不是不晓事儿,他自然知道于明忠火气从何而来, 所以懒得跟于明忠计较。今天一大早,又“兢兢业业”到车站等魏檗。
    眼看天麻麻黑, 于洋以为又要白等一天,没想到最后一班车, 魏檗从车上下来了。
    “苍天不负苦心人。”于洋忍不住跟魏檗说, “妹子,你来得好快。我开了辆三轮来,停外边了,跟我回吧,我爹在家等你呢。”
    “好。”
    魏檗和王阳上了于洋的三轮。
    出了县城,四下无人,漆黑一片。三轮车“突突突突”, 在旷野里声音格外响亮,前头大灯锃亮, 灯光中能看到飞扬的毛絮和夜晚的小虫。
    小路弯弯曲曲, 于洋在前头专心开车, 魏檗和王阳坐在颠簸的三轮车斗里,颠得脸都要麻了。
    夜风微凉,缺月高悬,虽然心头压着事情,魏檗依然生出些许兜风的快意。
    夜里行路,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魏檗感觉还没有多久,前方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再往前去,便到了山水镇的镇子上。
    镇子上的人也已经各自闭紧门户,不过比起旷野,依然多了不少人气。
    时隔一月,重新回到山水镇,街道依然是那个街道,只不过路过电影院的时候,魏檗发现,之前农技站几个人悬挂在电影院外的大海报,已经被撤了下来。电影院外墙光秃秃一片。
    三轮车停在于明忠家大门外,于洋拉上手刹,跳下车去开大门。
    大门从里面打开,于明忠站在门口。正想和于洋说话,看到车斗里的魏檗和王阳。
    “大侄女,你回来了?!吃饭了吗,让你大娘给你整点吃的。”
    魏檗和王阳从车上跳下来,于洋把三轮开进院子。于明忠重新在里面插上门栓。
    魏檗不跟于明忠客气,说道:“一路赶得太急了,还真没吃。给俺俩简单下点面条吧。”
    “上车饺子下车面,应该,应该。”
    于明忠的老婆去给魏檗和王阳整吃的,魏檗和王阳跟着于明忠进了堂屋。
    屁股一粘到凳子,于明忠脸色马上垮了,跟魏檗说:“大侄女,你不知道,这一个月,咱镇上是天翻地覆。”
    他又问王阳:“钱茂到底怎么回事儿?”
    王阳搓了一把苦瓜似的脸,跟于明忠说:“于叔,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太多事儿。大半夜被我姐从被窝阻拽起来,让我上省城找魏姐。我知道的,都跟魏姐说了。”
    于明忠思量王阳的话,听不出什么毛病。他和钱茂认识时间更久,俩人都是陈黑脸的铁杆,要说了解,说不定王阳知道的,还没自己多。从本心来讲,死道友不死贫道,对钱茂的遭遇,他顶多将来叹息两声罢了。
    于明忠担心的,是朱厚庭从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信号。
    做的太绝了。
    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哪怕关系不好,也都认识了二三十年,于明忠把心里话说给魏檗听:“说实话,你真看不上他,把他免了,甚至把他降级、调岗都能说得过去,把人搞进去,这也太过了。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从工作以来,除了拿着尚方宝剑从顶上下来的,还没见过本地的同事领导互相做到这么绝的。钱茂这事儿,你说大吗,他也不大啊!把钱补上不就行了吗?”
    于明忠说:“真论起来,还不如前阵子你们油山西村搞的事情大。事后想想,我真吓出一身汗。要是朱厚庭没有认怂……”
    “油山西村什么事情?!”
    魏檗吓了一跳。
    于明忠说:“朱厚庭要换你的村支书,被你们村的人冲了。正好那天逢集,加上捣乱的起哄的,闹了一整天,镇政府的锅都让砸了。”
    民意汹涌如潮水。
    魏檗知道,村里的人在她利益战车上,一定会坚决维护她的支书职位。只是没想到,潮水奔腾澎湃,一个不小心,便会涌向其他方向。她不想让支持她的村民受到伤害。
    即便她不在家,不知情,也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魏檗连忙问于明忠:“后来怎么解决的?我们村的人有被处理的吗?”
    “没有,我告诉朱厚庭不能换你,也不能处理村民,不然容易激化矛盾。”于明忠夸大了一下自己在中间起的作用,给魏檗卖了个好:“朱厚庭听了我的意见,认怂了。但这个仇,可结下了。你看钱茂都没怎么得罪他,他把钱茂整成啥样了。以后,咱爷俩日子也不好过。”
    “钱茂巴巴让王阳去找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魏檗没有吱声,她把王阳给她的信息,于明忠这一通想哪儿说哪儿的信息全部在脑子里重新捋了一遍。
    面条端了上来,清汤面上浇了点卤。到了这个点儿,魏檗着实饿了,端起碗,不一会儿吃了个精光。
    吃完擦擦嘴,喝了口茶水,魏檗问于明忠:“钱茂这个事情,陈书记没有帮他吗?”
    一针见血。
    于明忠愣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把陈黑脸牵扯进来,内心激烈做着斗争。最后后,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占了上风。他跟王阳说:“吃完把碗收拾收拾。”
    王阳听了,麻溜收拾好碗筷,拿到院子里的压水井旁,压水洗碗。
    屋里只剩下于明忠、于洋和魏檗。
    于明忠说:“小魏,我也不瞒你,老陈确实在中间协调了,不然以朱厚庭那条疯狗的性格,能让钱茂交钱就能出来?包括我今天找你,也有老陈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咱自己人这时候,一定要团结,折一个之后,容易一溃千里。老陈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你能给钱茂帮忙补上那笔钱。”
    于明忠说完立马表态道:“老陈也没说一定,我的意见是,咱真办不到,有什么办法。真不行就让钱茂蹲呗。”
    魏檗没有表态。她问于明忠:“于大爷,你给我句准话,钱茂到底有没有问题?”
    “小问题是有,但铁窗泪的问题绝对没有。”于明忠斩钉截铁跟魏檗说:“老钱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芝麻绿豆大点的胆子,你说他油滑,他是真油滑。他顶多是用钱不规范,比如应该买农药的钱,他嫌农药贵买种子去了,等农药便宜了再用买种子的钱买农药。中间搞小聪明挣个仨瓜俩枣的差价,这种行为绝对有,你说他自己把钱扣下,贪了多少,绝对没有。”
    “大侄女,你想想。朱厚庭那条疯狗,要是钱茂真有大事儿,能答应让他交钱就算吗?他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把你、把我、把老陈都拉下水。”
    魏檗点点头,认同了于明忠的说法。
    倒不是于明忠说钱茂如何如何多么有说服力,而是他说得朱厚庭如何如何,说服力够强。
    以朱厚庭的小心眼子和记仇特性,并且自己还和钱茂有过交易往来,如果钱茂真的有特别大的错处,朱厚庭一定会想方设法攀咬在自己身上。
    她从王阳那里听过之后,便觉得,钱茂应该没什么大错。在于明忠这里,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下。因为这种事情,小心没有过火的,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她虽然跟魏潭说过自己准备捞钱茂的事情,但魏潭毕竟是自家人,跟他说的话,随意性大,随时能改。她跟魏潭说的时候,更多是在里思路。
    王阳和于明忠,才是钱茂事件的相关当事人。
    面对他们,自己说的话,必须要一个吐沫一个坑。
    所以在王阳和于明忠面前,魏檗虽然倾向于可以把钱茂捞出来,但直到此时,她依然没有表态。
    只是跟于明忠说:“我知道陈书记说的那笔钱是怎么回事儿。是之前和钱茂签的辣椒种子销售的合同,有一笔钱,要等现在田里的辣椒种子收了之后,才能见到回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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