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行快,但天下比你快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有你这般骄傲?你还差得远呢。”
    魔魂:“你是没见着还是根本就没有我那么厉害的?我可听弟子们八卦过,你修了一年多才引气入体,废物玩意儿。”
    “也就我,每天不辞辛劳地管着你,换了别人,早让你自生自灭。”
    魔魂: “你不管我才叫行善积德,一天天就会损我的缺德点心,什么东西。”
    师无为觉得自己说的很在理,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隐川。
    魔魂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骄傲地在陆隐川身体里撒欢。
    陆隐川抬手行礼,荣辱不惊:“宗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弟子先行告退。”
    师无为抬手放行,陆隐川走出好远才敢露出笑意,在心中道:“你小心点,不要被他发现。”
    魔魂切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陆隐川修行顺利,很快到了练气大圆满阶段,筑基不能再拖了。正在他踌躇时,师无为再一次找上门来。
    他给陆隐川带了修行的功法,但陆隐川看完后并没有接受。天衍宗是正统道修,门内功法千万,陆隐川想过师无为不会给他太好的东西,但还是没料到他如此歹毒。
    修行数年,陆隐川对修真界不是一无所知,师无为给他的是一卷邪功。这功法看上去十分了得,兼具隐匿和便捷,快准狠,但却是偏门的路子,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卷功法真正的用途是各大宗门培养暗卫和死士。
    “这可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东西,你还能比我更明白?”师无为没想到陆隐川拒绝的如此干脆,勃然大怒:“我看你是又想被关禁闭。”
    陆隐川没有说话,此时他和师无为就站在正殿外面的广场上,这里人来人外,对他们的争吵早就习以为常。
    师无为道:“你仗着天赋,目无尊长,当真是无法无天。我看禁闭已是无用,应该去刑堂领罚。”
    陆隐川冷笑一声,当真转身朝刑堂走去。他想将来修得大道,就得修行正统功法,走偏门无疑自断前路。
    师无为见状,对他挣脱掌控大为不满,抬手甩袖,灵力形如风暴,直接把陆隐川掀翻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周围的弟子们吓了一跳,师无为严厉,但很少当众对下面的弟子出手,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陆隐川这一摔伤到五脏六腑,咳出血沫。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盯着师无为,咬牙道:“我绝对不会妥协!”
    师无为面色一沉,抬起手一掌扇去。但这一次,陆隐川没有受伤,师无为的力量被一股清风吹散,天衍宗内在一刻万籁俱寂,所有的道法和声音都消失了。
    陆隐川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他环顾四周,瞧见半空中有一道虚影。
    “师无为,既然你教不好这个孩子,那就让我来教。从今以后,他的宗门功德按照第四代亲传弟子发放。在他问道之前,我不会放他下山。”
    亲切却又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的声音在天衍宗上空响起,所有人低眉垂首,不敢直视。即便是师无为,也得恭恭敬敬,不得放肆。
    “谨遵太长老所言。”师无为暗暗咬牙,陆隐川到天衍宗也好几年了,云棠都不能保证经常过来探望,更别说是山顶上的那些老家伙。
    今天怎么会那么巧?
    师无为不甘心地看着灵力把陆隐川带去山顶禁地,待他回神,背后已是冷汗淋漓。
    天衍宗的太长老顾诀,乃是天地三圣之一,真真正正大陆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师无为气闷地转身,一抬头,就看见云棠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他,她白衣胜雪,身姿纤弱冷冽优雅。
    师无为愣了一下,顿时全都明白了。顾诀不问世事多年,上一次出面还是为了“狩天计划”。陆隐川在他眼里,即便身怀道骨,也和蝼蚁无异,他要是肯出面,又岂会等到这个时候?
    必然是有人说了什么。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师无为冲到云棠面前,看着这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怒道:“我们之前说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变卦?”
    云棠抬手,手里赫然拿着师无为逼陆隐川的那卷功法。她周身剑气凌冽,似有金戈之声。
    师无为面色僵了僵,云棠把功法甩在他身上,转身而去。
    师无为咽不下这口气,怒道:“顾云棠,现在才想起来当个好母亲,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云棠脚步一顿,下一刻万剑如林,她直冲向师无为,一脚把他踩进正殿的内堂,在地上砸出深深的裂痕。
    “师无为,他再怎么样也是我云棠的孩子,我云棠一生修道,以剑为身,无坚不摧,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后小人。”云棠目光冷冽,那双桃花眼犹如火焰般烈烈生辉:“我虽在皇城,鞭长莫及,但如果我想要,宗主之位易如反掌。”
    浓烈的剑气灵压让师无为有些呼吸困难,云棠没有拒绝的是让陆隐川为天衍宗所用,而不是成为暗子,永远不见光。
    而且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她的后代也不能修行邪门歪道,这是铁律一般的家规,师无为明知故犯。
    大殿外面传来弟子们的声音,云棠收了灵力:“你自己好自为之。”
    太长老顾诀修行之地是一片雪山,这里冰寒刺骨,在这里如果不想被冻死,就得时时刻运转灵力,修行环境可谓十分残酷。
    但是陆隐川喜欢这里,就连体内的魔魂到了这里也觉得没有那么压抑。顾诀没有亲自露面,只是用一道法相之身教授陆隐川修道。
    他给陆隐川规划的路线是剑修,道为无情道。
    魔魂剔除,陆隐川对七情六欲的感知要弱很多,加上道骨让他时刻保持清明,修行无情道再好不过。
    陆隐川不负所望,修行一路顺畅,直到他突破问道,顾诀才准许他下山。
    在山上这些年,陆隐川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毕竟还是要考虑一下他和天衍宗的和谐相处,顾诀偶尔还是会让他和宗门里的人接触。
    没有师无为的横加阻拦,陆隐川在宗门声名鹊起,下面的弟子一说起他,就是满眼的羡慕。
    毕竟能被太长老看中,指为四代弟子,亲自带在身边修行的待遇不是人人都有,天衍宗自古以来,也就两三人有此运气。
    而且天衍宗的弟子已经发展到七代,升为四代就是长老级别的待遇,师无为是三代弟子。
    顾诀让陆隐川在天衍宗站稳了脚跟,但随着他和天衍宗的接触越来越多,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
    师无为被云棠教训后,再见陆隐川,没了小动作,直接以权压人。
    身为宗门弟子,免不了要受宗门调遣,这一点陆隐川并不抗拒。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在天衍宗待的时间越长,和天衍宗的联系就越难分开。
    他横空出世,天降奇才,频繁的宗门任务更是让他在玄门声名鹊起。师无为的刁难,反而成就了他。
    没有人还记得他初入宗门的艰辛,渐渐地他成了宗门弟子崇拜的对象,再然后,其他宗门的人也闻声而来,想要一睹风采。
    就连仙皇也十分欣赏,邀请他去皇城给诸位皇子授课讲道。
    皇城有云棠,还有见过几次的弟弟谢迟。
    陆隐川没有去,他婉拒了仙皇的邀请。在无限风光的背后,陆隐川反而越陷越深,不得自由。
    他的力量越强,天衍宗派遣给他的任务就越来越难,一开始还是些明面上的东西,再然后就是见不得人的任务。
    师无为借他的手铲除异己,为了让陆隐川配合,他以野狼为要挟。
    当日仅有的两头狼,一头正常老死,另一头被师无为用丹药续着命,还活着,自然也成了约束陆隐川的锁链。
    陆隐川没有拒绝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就如师无为所愿,他成了天衍宗最锋利的一把剑。但师无为不知道,这把剑他无法掌控。
    陆隐川在帮他杀人,也在帮自己杀人,昔日踏足魔族之地的人和门派,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三尸宗掠尸,屠的最多的门派也是三尸宗。
    明面上,他是不出世的天才,一席白衣胜雪,玉面寒霜,不苟言笑,众人对他又敬又怕。
    暗地里,他杀人屠宗,双手沾满鲜血,黑衣鬼面,让人闻之胆寒。
    他习惯行走在阴阳之间,独来独往。偶尔闲下来,才会去看看野狼。虽说这是师无为牵制他的筹码,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没有白狼,他早就死在深山之中。他和狼群亲如兄妹,狼群留着他的赤子之心。
    多年来,野狼见证了时间的飞逝,在吃了很多丹药后,它也开了灵智,知道了不少事。它未曾主动修炼,即便是师无为让妖兽教它修行,它也不理不睬。
    它无时无刻都在期待着死亡。
    最终它也如愿以偿。
    此时的陆隐川已经不是当年被师无为任意揉搓的小孩子,他突破大乘,被选为九尊之一,在大陆上享有盛名。
    野狼死在他出任务的时候,等他回来,看守野狼的弟子交给他的是处置好的骨灰。陆隐川拿着盒子,站在园子前面沉默了许久,久到日月变幻了一日,他才对着盒子轻声道:“谢谢你陪我走了那么久,辛苦了。”
    没有野狼,师无为就失去挟制陆隐川的筹码,加上陆隐川如今的声望,他已经对掌控他感到棘手。
    但是就在陆隐川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时,他遇见了谢陵。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送走狼群的最后一头狼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他坐在榻上看书,识海里的魔魂因为野狼的离去难过,闷声不语。
    “垂头丧气做什么?往好处想,从今以后,我就没有弱点了,不是吗?师无为不能再用任何事物来要挟我。”
    魔魂没吭声,寂静的雨夜里,忽然传来阵阵哭喊。
    陆隐川愣了愣,他此峰独立,少有人来,大雨夜怎么会有孩子的声音?
    陆隐川本没理会,那声音哭的越来越伤心,隐约还有人在喊哥哥。
    魔魂率先坐不住了:“你倒是出去看看啊!是人是妖,会会便知。”
    陆隐川打开房门,神识穿入雨夜中,很快就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大雨里哭的撕心裂肺。他似乎是迷了路,黑灯瞎火地边哭边跑,被雷霆暴雨吓的不轻,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哭声瞬间微弱下去。
    “陆隐川,你救人啊。”魔魂喊了起来。
    陆隐川迟疑了一下,挥出一道灵力,温和的力量把孩子卷进门。那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孩子,约莫五六岁,被雨淋成落汤鸡也难掩那股机灵可爱的劲。只是刚才那一跌,把额上跌了条口子,鲜血直流。
    魔魂可心疼了,在识海里知知不休。
    陆隐川施法给孩子疗伤,又脱了他一身湿透的衣服,把人裹进暖和的被子里,让他先好好睡一觉。
    “这谁那么粗心大意,把孩子落山上了?”魔魂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可爱,他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陆隐川却觉得疑惑,沉吟间,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魔魂的声音戛然而止,陆隐川抬头,门扉被人推开,露出一张有几分肖似云棠的脸。
    谢迟扫了眼屋子里的状况,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故作惊讶道:“我还说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没想到是在剑尊屋里,真是劳烦剑尊费心了。”
    陆隐川心里一沉,谢迟又道:“剑尊有所不知,近日我娘回宗看看,我闲着无事,就带上这唯一的弟弟前来凑个热闹,看来他和剑尊很有缘。”
    魔魂听的翻了个白眼,这哪里是有缘,根本就是故意算计。亏他刚才还催陆隐川救人,真是自找麻烦。
    谢迟笑意盈盈,道:“我父皇想给弟弟找个师尊,我娘属意剑尊,她明日说不定就会找剑尊详谈。天色已晚,既然弟弟没事,我就不叨扰剑尊了。”
    谢迟说完就退出房门,根本没有带走孩子的意思。
    魔魂急道:“陆隐川,你干嘛,你让他把孩子带走啊!你还真想给人当师尊啊?”
    陆隐川回头看着床榻上的孩子,道:“来不及了,他应该是仙皇和狼女的孩子,谢陵。”
    谢迟有备而来,即便陆隐川不出手救这个孩子,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把孩子送到他手上。深更半夜,孩子分明是被他故意丢到山上。
    狼族?
    魔魂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陆隐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没有弱点了。真是可笑,他们怎么能容忍你没有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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