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果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但对她而言,大人不止是靠山,她有时候,其实只是想在大人身边呆着而已。
    冯青约莫暂时不会找她的麻烦,她在茶房也总该不会有差池。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是不是就不能见大人?
    所以,她想问问这个。
    “可以。”陆则琰不以为意地应道,“你想来就来,我得空便会见你。”
    虽然大人的语气很随意,但苏果得了这个回答,已很是满足。
    她精致的小脸上甜甜地弯起嘴角,福了个身,“谢谢大人,那请大人您慢走。”
    苏果早习惯了陆则琰说走就走的性子,所以当她福完身抬头,发现陆则琰还站在原地时,惊讶地脱口喊了声,“大人?”
    陆则琰静静地看着她,薄唇开阖,“还怕么。”
    原来说的是这个,苏果低头道:“不怕了,奴婢以往都自己走夜路的...”
    “我不是说此事。”陆则琰眼眸微垂,“我说的,是你在校场所见。”
    “大人...”苏果讶异地抬眸。
    被她强自埋在心底的事就这般被提了出来,她以为大人没发现,今晚回来的一路,她都在有意地回避。
    校场里杀人的场景,那一幕始终都在眼前,这种对生命消逝的恐惧,她无法跟陈安洛,或是跟任何人提起,但其实,她还是害怕的。
    “大人,我没事...”
    “今晚的事不需要你记得。”
    “嗯,大人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陆则琰垂眸,修长的食指抬起苏果的下颌,逼着她直视他的视线。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在告诉你,我杀的人,不需要你记得。你只要记得,有个人因你而没死,就够了。”
    男子昳丽的容貌以及强横地不由人反驳的语气,却让苏果莫名觉得有了倚靠。
    她衬着陆则琰的手指,乖顺地点了点头。
    陆则琰满意地收回手,撩起眼皮,似有若无地看了眼冷宫门口来回踱步的年轻太监,随后没再说什么,折身离开。
    ...
    苏果目送完陆则琰消失在转角,回身往陈安洛那走去时,余光忽尔被手上的东西闪了下,她低头,看到之前大人给她套上手指的碧玉扳指。
    呀,大人他忘摘了。
    碧绿的扳指呈圆筒状,上端边缘稍凹,刻有极细小的字,苏果看不清。
    它的材质润泽,苏果并没见过许多玉器,是以她看不出这是哪种,只觉得颜色剔透,能看清里面晶石,应当不是寻常物。
    苏果小心地取下扳指,藏在自己的胸口襟袋中,还是等下次见到大人再还给他好了。
    “安洛!”
    苏果整理完毕,走到冷宫门前,脆生生喊了句。
    陈安洛一直在踱步,听到动静,脚步一滞,仓忙循声回头。
    他寻苏果寻了半个晚上,除了皇家几个不能擅进的地方没去搜,差不多找遍了宫里所有角落,竟然都没找苏果。
    而现在,她完好无缺地自己跑了出来。
    陈安洛素来温和的容色像是冻了层霜,清峻的眉眼不笑的时候也自有一番气势。
    他忍着火不发,耐着性子道,声音却有点沙哑,“苏果,你去哪里了。”
    苏果知道现在夜已深,既不能照实说,便自顾低着头愧疚道:“我迷路了,刚才绕了好几圈,才找回来。”
    “你带出去的糕点呢?”
    “我饿,也都吃完了。”
    陈安洛的嘴唇轻抿成一条直线,拳头握了又松,苏果才进宫月余,本来相安无事,怎的突然好似多了许多秘密。
    最关键的是,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如何会不知道。
    “安洛,我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乱跑,走之前同你讲,好不好。”苏果觉得安洛很像是哥哥,他冷下来脸,她心里就有点怕,还与对着大人的怕不同,而是对长辈的那种怕。
    陈安洛看苏果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蓦地一软,叹了口气,“你还要进去洗漱么。”
    “要。”
    她今晚先是跟着大人跑,出了一身汗,又被大人吓了好几次,身上黏黏糊糊,难受极了。
    陈安洛拎出一个竹篮子,“我替你拿了带回来的新包袱,把新太监服换上,净室里的水是我去混堂司打出的温汤,现在不比前两日,再用冷水你会头疼。”
    “谢谢。”
    苏果心里愈发不好意思,怕被他看楚端倪,她听话地快步走进冷宫的净室。
    有安洛在外面守着,苏果不必担心有人撞破,是以洗的不紧不慢。
    因为不是自己拿的衣衫,没带藏在床铺里层的换洗裹布,苏果将就着今日身上这件。
    她看了眼躺在篮筐里的玉扳指,从自己布裹上抽出几条粗线,咬断线头穿在扳指内,戴上脖颈,然后用胸布裹起时正好将它围起。
    苏果拍拍自己‘平平’的胸脯,在还给大人之前就放在这里吧,既安全也不会被人发现,更不会掉。
    “果儿,怎么这般慢,你好了没!”
    陈安洛大概被她乱跑跑怕了,从外头传来他的喝声,苏果差不多能猜到他皱眉的模样,立刻回道:
    “嗯,好啦。我马上就出来。”
    ...
    翌日不到卯时,苏果起了个大早,穿着新制的太监服就跑去尚膳监的茶房。
    她与守冷宫门时的心态一样,本着勤勤恳恳做事,只求不要遇到难惹的大人物。
    首日无惊无险,尚膳监里的宫人较之冷宫要多上许多,且总是很忙碌,但显然茶房的事很少。
    苏果是大总管带进来的人,再忙也没有人会敢去使唤她,日子过得极其顺遂。
    不知不觉到了七月,七月流火,天气逐渐转凉。
    大清早,苏果忙完了早上那波,然后如往常枯坐在茶房里,双手撑着下巴,杏仁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计册,心思却不知飘忽到哪儿去了。
    差不多有一旬,她都没去衍庆宫找过大人。
    在尚膳监连杂事儿都少,她总想攒点趣事,好有个由头与大人多聊聊,不然,就怕大人嫌她烦。
    哎,长这么大,苏果好像第一次有了与众不同的烦心事,她想,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就在苏果思绪乱飞的此时,隔壁传来膳房的一声通喊,
    “苏果,总管公公找你。”
    第14章 第 14 章
    ◎万一与人情意绵绵,凑成了对食...◎
    “苏果,总管公公找你!”
    “欸,来了。”
    苏果搓揉了揉犯困的脸,站直身整理好自己翻折的袍边褶,往尚膳监最西边的廊房走去。
    这间廊房是特意单独被隔出来的,用以给总管公公置放采买账册,或是中午休憩用。
    苏果第一日曾来过这,所以算得上熟悉,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她就跑到了门口,也一眼认出了站在门内的冯青的背影。
    他,他怎么还来啊!
    苏果虽然因着冯青心怀惴惴,但撇头看到方元顺笑呵呵的大脸庞,又觉得自己不比以前,该有点底气。再说了,她现在还有大人那样的靠山 ,虽然侍卫好似没有御马监总管大....
    “奴婢参见总管公公。”
    “小苏果来啦。”方元顺吃了口茶,朝她招招手,苏果立马跑到他那一侧的房内角落,这样她觉得还不够,继续往里缩了缩脚,真是恨不得和冯青隔条宽桌的距离。
    方元顺看破不说破,笑道:“冯青来是说想与你道歉,你看看他有诚意不。”
    他眼神往地上一指,苏果才发现原来冯青还带了许多红色包裹,封口扎得不紧,能看出里面是些上等的胭脂垫,雪花膏等等。
    太监与寻常男子不同,去了势之后不图点香粉,凑近便难免会有股不好闻的味道。苏果并不了解这些,她自己不需要,同铺安洛身上也总是很干净的气息,是以看到这个,她真的很想说一句没诚意。
    但她不想给大公公惹事,最后低声应了个嗯。
    “苏小公公,我先前真是瞎了狗眼,都是误会,早说你是方总管的人,我哪敢与你开那等不入流的玩笑话。”
    冯青送着笑,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
    他现在无比庆幸刘阿贵被不知谁除了去,企饿裙八吧三凌七其武三六制作上传万一苏果当时真的受伤,他今天可就不好收场了。
    也是奇了,谁知这个小太监还有方元顺这个靠山,害的他被.干.爹骂了两个晚上!倒不是怕个尚膳监的总管,而是谁都晓得方元顺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虽表面从不多照拂,但喜怒无常的主子哪天会顾念旧情,谁有猜的到啊。
    他惯来会拉下脸做人,现在这么伏低做小也不觉得不习惯。
    苏果看他这幅样子,当然是半分不信他口里说的所谓‘玩笑话’。
    但不管他发没发现刘阿贵的事,虽然苏果恨他恨得不得了,她显然也没本事报复。如果两人的怨恨到此为止,至少她不会给总管公公和大人造成更大的烦扰。
    苏果不怎么甘心,还是冷着声应了句道:“都过去了,谢谢冯公公送的。”
    “诶,好。”
    冯青忍不住多试探一句,“元顺爷,您不说,谁都不知道新太监进宫教礼那日您去了呢。”
    方元顺对外皆是说新太监教礼,将容貌秀气,脾气乖巧的苏果放上了心。毕竟他总不能直言是王爷看上了小太监。
    方元顺嗯哼了一声,“我老了,提前去掌个眼,还想着要把苏果要到尚膳监,没想到比不上你嘴快,叫德安给带回监栏院里去。”
    冯青打了自己嘴两下,嘿嘿道:“您瞧我这破嘴。”
    “算了。”方元顺挥了挥手,“你提起这事,李让难道与我计较上了?”
    “哎哟,元顺爷说的重话,干爹常跟我说,他和元顺爷一道进来,感情是兄弟们之中最笃定的,这事情与我干爹无由,就是我这做的破烂事,还请爷千万别放心上。”
    方元顺干笑了两声,心道难怪李让疼这个干儿子,他面上不显,“我们这快忙活起来,你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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