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琰停下脚步,侧眸,声音森冷,“许久没挖眼珠子,手都有些生了。”
    话落,边道上剩余的几个盯着苏果的人立刻作鸟兽散,走得快的恨不得飞出去。
    苏果没察觉到视线,她好端端地走着,只听得大人倏然出声,已经吓了她一跳,更别说说的还是这么句话。
    但她没来及问,眼见着陆则琰跨进了门槛,苏果加快步子低头赶上。
    门内由地拔起五层环形廊道,云顶楠木作梁,壁挂的垂灯如花瓣层层堆叠,从正中落下银线勾着玉石珠片,每每有人进门带起风,便会吹出琳琅环佩的清脆声响,听的人心情舒畅。
    毕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苏果胆怯,不由自主地揪住了陆则琰的袍角,每一步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走。
    姆妈说青楼里有许多拐子,她生怕有人会拐走她。
    她的动作慌张地太过明显,简直将害怕写在了脸上,陆则琰瞟了她一眼,实在受不了她无声的‘吵闹’,索性揽起她的腰,摆到了身侧。
    说来也奇怪,苏果站到大人旁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位公子,真是颇为眼熟呢。”长春院的老鸨上前,扭着腰摇着白色羽扇打了声招呼。
    苏果闻声望过去,惊讶地发现老鸨竟然不是女的,而是个衣襟半敞的美貌男子。
    他的美和大人完全不同,大人虽然长得极好,但并不女气,反而满满是压人一等的骇迫气势,这个男老鸨就真的柔媚的很像女子了。
    苏果睁着大眼睛,顺着男老鸨的赤.条条的胸口看下去,吓得吞了口唾沫,原来青楼的人都这般大胆的呀。
    “我看美人,也有几分面熟。”
    陆则琰笑得漫不经心,手上动作却极快地将苏果的脑袋按在他的胸膛,低下头覆在她耳际,用仅有她听得到的声音,“看够了么,再看,就把你卖给他。”
    苏果马上噤声,手松松环在陆则琰的腰上不敢再说话。
    老鸨见多了男人的占有欲,对此没甚新奇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又美又强,他甚至都有些同情男人怀里的小公子,这得在床上被折腾成什么样哟。
    心里腹诽,面上不显,男老鸨笑道:“公子,想来寻什么乐子?”
    “长春院里,还有别的乐子么。”
    陆则琰笑了笑,俊美的脸上扬起玩世不恭的痞气,与方才在门外冷脸威胁人的样子大相径庭,他嘴角轻挑,眼神示意了下怀里的苏果,“ 借个地方,调.教调.教家里新来的小相公。”
    男老鸨瞥了眼苏果,原来还是个没开.苞的,难怪疼的紧。
    他瞧着陆则琰容貌出众,不说金玉缀饰,单说他腰上扣着的白犀角扣,就能看出活脱脱是个挥金撒银的纨绔子弟。
    “公子愿意花多少。”
    陆则琰态度闲适,薄唇轻启,“随便。”
    “那就行,我们这多的是京府里最好的调.教师父。”
    “我有个条件。”
    老鸨见男人既有钱又大方,态度自然恭顺不少,“公子您尽管吩咐。”
    “我要女的来。”
    “好,好,没问题。”
    苏果被捂在陆则琰的胸口,听完他们的对话,她总算明白为何老鸨是男人了,原来这里是小倌的楼呀。可是,大人说的小相公是谁,不会是她吧!
    老鸨每天送往迎来那么多客官,难得见到个赏心悦目还有钱的主子,是以没有唤小厮,而是亲自将两人送上了五层的天字号房。
    甫一进了房,陆则琰手一松,苏果终于从他胸膛扒拉下来,喘了几口大气。
    她新奇地绕着墙走了圈,天字号听起来就该是最贵的,装饰果然如她想象的华美。
    琉璃色的壁灯,烛影摇红。
    室顶攒着绣花缎带,房中央一张摆了酒菜的方桌,粉彩的大屏风后是黄花梨双月洞杂宝床,床上纱幔低垂,勾挂着好些鸳鸯香囊,发出幽幽的香气,浓烈的让走近的苏果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但是这般看来,青楼里的屋室好似与平常大户人家也没有太多不同呢。
    “大人,你是来替王爷办事的吗?”苏果声音压的很低,她方才知道这里是小倌楼,就有了这个猜想,大人是王爷的侍卫,也难怪会来此处。
    陆则琰勾唇道:“你又好奇些什么。”
    被看破的苏果不好意思道:“不是好奇,我就是听说,王爷宫外包了一整栋楼的小倌...所以我猜就是这里。”
    “...”陆则琰轻声哂笑,一整栋,他们真当他晚上不用睡的么。
    “大人,其实...”有件事,苏果一直想问,但又貌似很唐突,但她今天真的有点忍不住。
    “说。”
    “大人长的这般好看,王爷会不会喜欢你啊...”苏果面带愁色,她其实也很担心大人的!
    陆则琰神色淡淡,唇角却几不可见地微扬,“好看是好看,可王爷喜欢我也没用啊,我又不喜欢男人。”
    “哦...”也是,苏果点了点头。
    “不过。”
    陆则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语带双关,“你不算男人罢。”
    “啊?”
    苏果脸上燥红,这不是她在马车上说过的话么,大人甚么意思,不会是说喜欢她吧。
    大人真的喜欢她么,不会吧,怎么会呢,万一呢?
    苏果脑袋里的小人快要打起架来,陆则琰看着蹙眉的她忽然忍不住大笑。
    “小太监,带你来可真好玩儿啊。”
    “...”
    哦,苏果蓦地泄了气,大人果然是在逗她,就说大人怎么可能喜欢她。
    她掩起小小的一闪而逝的失落,低头摸了摸葱根似的手指。
    门外此刻传来敲门声,“公子,奴唤作李三娘,是来教礼的。”
    与这句话同时到的,还有窗边遽然多出来的黑影。
    陆则琰看了眼窗外,忽地敛下眸色,走上前抬起苏果的下颌推往窗棱方向,低声道:“小太监,看到那边暗影了么,有人跟踪我们。待会儿,你与我演出戏。”
    苏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神色一凛,立刻变的认真起来,“嗯,大人您放心。”她总算能帮大人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好好配合大人。
    陆则琰松开手,神情又变成懒懒的模样,“进来。”
    “是。”
    李三娘垂着头进门,先给房内两人福身作了礼。
    在欢场做事的人,绝不能多话,客官各有各的喜好,既然让她教个男小倌,想来是好柔媚这一口,李三娘调.教的女子更多,心忖只要把这个小相公当成女的来教就成了。
    虽做足了准备,但在看清苏果的容色时,李三娘还是颇为惊讶。
    这个小相公长得也忒过女相,要是她平日看到,这可不就是个女子么。
    “今晚教好了,这些都是你的。”
    陆则琰往桌上扔了一袋银子,‘梆’的一响,听的李三娘喜笑颜开。
    “是,公子,奴明白了。”
    苏果看这仗势,心里对大人要她演的戏略有猜想,虽然...但是为了大人的正事,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李三娘转向苏果,绕着她走了一圈在她面前停住,“小相公,唤奴三娘就好。”
    “三,三娘。”
    李三娘听她这一声嗓音底子不错,对那袋子钱更有把握了,道:“小相公,三娘就给您先从最简单的教起。”
    苏果弱弱重复了句,“简单的是什么?”
    李三娘捂嘴笑笑,这个小公子怎么万事不懂的样子,“奴的意思是,教您在床上怎么叫呢。”
    陆则琰看苏果那视死如归的面色就想笑,他闲散地靠在交椅上,提点了李三娘一句,“还是清白身子,三娘悠着点。”
    原来如此,李三娘朝陆则琰微微颔首。
    “小相公,那这样,您先叫两声,让奴听听您的天份。”
    苏果被陆则琰说的又羞又燥,但一想到窗边还有人暗暗盯着他们,就觉得自己也得好好配合才行。
    “啊,啊——”苏果听话叫了声,虽然音色好听,但真的算是平淡如水。
    李三娘纠正道,“小相公,您不能叫的这般平,第一个字要轻,扬上去时再拐个弯,你这样可是勾不起你家公子的兴致,还有第二个啊,要再往上转转。”
    “嗯——啊——啊——”苏果又试了好几遍。
    陆则琰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我听着,你像是被打了。”
    “...”
    李三娘也是很无奈,原本以为是个稳赚钱的简单事,没想到这个小相公在情.事方面压根是个榆木脑袋,没办法,他什么都不懂,如何能由心里喊出来。
    陆则琰看了眼已然空荡下来的窗边,不想再折腾小太监。
    就在他挥手要李三娘出去之时,李三娘也同时回头给陆则琰请示道:“公子,能不能由奴熄灯小会儿。”
    陆则琰略一踌躇,鬼使神差地没有阻止。
    苏果练的喉咙都快干了,听到李三娘这么说,满心疑惑地看着她去吹灭烛火,心里却想的是,熄灯了还怎么教啊...
    须臾之间,屋内的烛火全灭,苏果的眼睛慢慢地,也跟着豁然睁大。
    从原本杏黄色的墙面开始,桌上的雕花荷叶洗瓷瓶,床榻前的木质脚踏,甚至是纱幔勾着的香囊,疏散有致地,以磷光荧粉涂满了各式样的图画。无一例外,皆是两人密丝合缝的情态,有男有女,姿势百变,不尽相同。
    方才苏果觉得房内普通,只是因着亮着烛火看不到这些罢了,如今一览无遗,苏果的心跳快的都要打上鼓点。
    她的视线无处安放,磕磕绊绊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整话,“这,这熄了烛火还这么亮,晚上要怎么睡啊。”
    陆则琰闻言,笑得清浅,“果儿,你以为到这儿的人,晚上是来睡的么。”
    他的话落,苏果当场立住,像是被定了身。
    李三娘教了她无数次,都不及大人喊她一声果儿来的心颤。
    暧昧的情境之下,苏果心里的那根弦不知怎的被拨动,学了这么久不得章法,既倦又乏,但她突然想试试,三娘说的,能勾人的叫声是什么样的,她也很想知道,她可否能,勾住大人。
    她于黑暗中,描勒了大人深邃的轮廓,咬了咬唇,唇畔溢出了一声娇喟。
    低回吟哦作前奏,女子天生的柔腻尾音带着拖绕,像是蘸了蜜糖的钩子,拉扯的人血脉沸腾。
    陆则琰的喉结几不可见的滚动了一下,眼眸深处,开始有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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