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被姑娘们环绕的场面,坐的虽然端正,眼神中却尽是被众人倾慕的自满,怪不得他不管走到哪里,身边总有姑娘跟着,想来他是喜欢被人捧着。
    李星禾没心思捧他,只是念在两人喜好相同,先前他又换给自己那么多的珍宝,才帮他这一回。
    开口先搭话问:“宋公子今年贵庚?”
    “在下明年及冠。”宋玉性子虽然张扬,也不会长公主面前放肆,礼貌有加。
    “那便是比我大了三岁。”李星禾掰了下手指,微笑说,“这个年纪便享誉庆国,公子真是年少有为。”
    “长公主过奖了。”
    李星禾转言又道:“以公子的盛名,想要娶个官员之女也不是难事,为何偏偏惹上二公主?”
    宋玉解释说:“在下只是与二公主有一面之缘,并不知她为何会垂青于我。”
    还能为何,他才貌俱佳,又颇有家资,已经胜过京城中大半的青年才俊了。
    李星禾并不追究他是真的不知道原因,还是明知道缘由在假装谦虚,反问:“公子不打算考个功名?”
    在宋玉疑惑的眼神中,她直言道:“我虽助得了你一时,可二公主一向喜欢跟我对着干,经过今日这一遭,她下回再纠缠你,你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比起担心宋玉,她更不想让二公主称心如意。
    二公主等着看她和贺兰瑾斗个你死我活,她自然也要给二公主添点堵,才要点拨宋玉。
    宋玉明显也在后怕,二公主虽无官职,却备受皇后宠爱,是皇家正统的公主,想要欺压他一个无官无爵的平民百姓,简直易如反掌。
    “多谢长公主为在下担心。只是在下无意于功名,若二公主非要纠缠,在下……怕是束手无策。”宋玉忧心忡忡的低下头。
    李星禾另给他出主意,“不喜欢功名,那你不如早些娶妻,断了她的念想。”
    “婚姻大事,岂能因一时之难而草草定下。”宋玉抬起头来,一脸坚定地说,“在下定要娶一位心爱之人,不愿随意将就。”
    “那还真是可惜。”李星禾抬眉,拿起酒壶,伸过手去要给他倒一杯。
    宋玉赶忙双手握着杯子递过去,求问道:“怎么说?”
    少女嫣然一笑,一边倒酒一边随意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喜欢收藏诗画玉石,我也喜欢,你生的也很好看,若是能来给我做驸马,咱们一起收藏天下珍品,也算一桩美事。”
    “这……”宋玉愣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不知是慌张还是激动,握着酒杯的手没忍住抖了两下。
    听他无言以对,李星禾才摆摆手,打趣说:“说笑罢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放下酒壶,她转头看向楼下的戏台,轻松道:“本公主还不想成亲,比起受人拘束,我更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不想考虑太多。”
    宋玉将酒杯端回跟前,也应和说:“长公主金枝玉叶,婚姻大事自有皇家考虑,身边又有那样一位温柔可人的侍君为公主排忧解难,自然不必忧心婚事。”
    说到“温柔可人”时,宋玉嘴角不自觉的抬了一下,偷偷看着对面少女的反应。
    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贺兰瑾的评价,李星禾心中融化一阵暖意,微笑说:“他的确很好。”
    听到她的回答,宋玉眸中露出意外的疑惑。不动声色道:“能得长公主如此评价,那位公子必定是良人。”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视着李星禾的表情。
    面前的宋玉既无功名也没有家世背景,李星禾无心对一个平民设防,坦然道:“我不在乎他是否是良人,只要他能讨我欢心,就够了。”
    她举起酒杯,对着宋玉示意,“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松宽了身子,站起身来,又端起桌上还没动过的茶点转手递给了芷蓝。
    芷蓝低着头,捏了一块到手里,“谢公主赏赐。”
    李星禾把茶点放回桌上,转头招呼芷蓝,“等你吃完,咱们就走。”
    主仆两人都准备离开,宋玉压下眼中的慌张,微笑问:“台上的戏还没唱完,长公主这会儿就离开,莫不是方才提起了侍君,要回去见他?”
    “是又如何。”李星禾玩味地歪过头,“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二公主的人还没走,估计是要等着堵你,你自求多福吧。”
    听罢,宋玉紧张着看向了窗外,果然看到二公主的一个手下堵在对面的楼梯下,想来另一个看不见的,就在这边的楼梯下等着。
    他一个读书人,怎么逃的过两位侍卫的抓捕。
    宋玉进退维谷,不得已看向了李星禾,碍于心性,不肯开口求救,只得神色可怜地注视着她。
    看到那张好看的脸对着自己摆出无奈又可怜的神情,李星禾心肝一颤,霎时间就软了心肠,嘟起嘴来:“算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
    “多谢长公主。”宋玉转悲为喜,饮下了手中的酒,也跟着站起身来。
    李星禾对着他微笑说:“不必言谢,等你什么时候碰到好东西,别忘了叫我也欣赏欣赏。”
    她还惦记着他手里的那些收藏品呢,有机会一定要去他家里亲眼瞧瞧。
    “那是自然。”宋玉俯身应下。
    收拾整齐后,三人一同从屋中走出。
    李星禾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转过头看了一眼二公主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心中越发厌烦。今夜出来本是为了消遣取乐,碰上这么一个讨厌鬼,败坏了她的好心情,还惹得她烦心忧虑了好一会,真是讨厌。
    一路走下楼梯,二公主的手下果然在那儿等着,刚才那个守在对面的,也跑过来帮忙。
    李星禾无视二人,直接走向二人中间,擦身而过时,抬起头来瞪了一眼,凶道:“看什么看,再盯着本公主,眼睛都给你抠了。”
    二人不敢反驳,低下头服软。
    她示意宋玉先走,自己停下来,对那侍卫说:“回去告诉你们二公主,看不惯我可以去圣上面前告状,我倒要看看,圣上是要责怪我还是先斥责她。”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二人一路追出戏楼,谁也不敢上前阻拦长公主,更没胆子从长公主身边抢人。一直跟到下一条街,一行三人拐进了民巷,都还没有分开,他们才灰溜溜回去复命。
    离开了喧哗的夜市,周围一下子暗下来,只有天顶昏暗的月光,和巷子里挂在宅门前的灯笼照亮前路。
    走在陌生的巷子里,李星禾背着手一蹦一跳,心情愉悦,喉咙里忍不住哼出语调。
    看不到二公主的存在,她满心的烦躁也跟着抛在了脑后。
    果然还是要离讨厌的人远些。
    今日月色晦暗不明,走在小巷子里,四周昏暗宁静,比夜灯长明的街市多了几分寒冬的冷寂。
    李星禾不喜欢寒冷也不喜欢孤寂,好在此刻身旁有人陪着,家里也有人在等她。
    她踢着路上的石子,听小石子在地上滚动时发出的声响,直到石子滚出巷子,停在了路口。
    前面有三条岔路,李星禾转头看向宋玉,刚要问他该往哪个方向走,就见他伏下身来作揖说:“送到此处就好。”
    李星禾小嘴一撇,“不领我去你家看看?”
    闻言,宋玉把头一低,“寒舍简陋,今日天色已晚,还是待来日在下备好酒席,再请公主到舍下一叙。”
    李星禾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晚上是不该往旁人家里去,便应下说:“也好,到时记得把你的收藏品都摆出来,让我好好欣赏一番。”
    “是。”
    目送宋玉离开后,李星禾转身往公主府的方向去。
    待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进到小巷子里的宋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无人,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越往里走,灯火越少,昏暗之中,宋玉只凭着记忆辨认脚下的路,走进了一间普通的宅院,还没回身,门便在身后关上了。
    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听到那声音,宋玉转过身去,贵公子的张扬气度瞬间消散,对着来人不客气地抱怨:“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给你打听消息,我也不会守在那戏楼里,更不会给人缠上。”
    “辛苦辛苦。”一身藏青色劲装的女子笑着走到他身前,上手理了理他被攥起褶皱的衣领,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今天可见到长公主了?”
    “见到了。”宋玉扭过头去。
    女子上手捏住他的下巴,生硬地把他的脸扭了回来,笑说:“既然见到,那一定说上话了。”
    宋玉后退半步,脱离了女子的手掌,转身往屋里走去,没好气道:“你如何就能笃定,长公主一定会跟我说话。”
    女子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顺手关上门来,耐心解释:“长公主喜好欣赏美色,你又生的这般俊俏,她怎能不多看你一眼,既然看了,又怎能不跟你说话呢。”
    话里话外都只是将他当做吸引长公主的一个工具而已。
    宋玉不悦道:“你为了救贺兰瑾大费周章,怎么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给你救。”
    “这是何意?”女子疑惑不解。
    “我出言试探,长公主言语之间却对贺兰瑾多生赞美喜爱之意。”宋玉说着,转头看向女子,质问她,“你先前说长公主痛恨贺兰瑾,必然极尽侮辱,更有可能痛下杀手,为何我所见,与你所言截然不同?”
    房中没有点灯,女子的轮廓在黑夜中模糊不可辨,她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是说,长公主喜欢贺兰瑾?”
    “正是如此。”
    “不可能!”女子提高了语调,声音不似娇娘般尖锐,而是浑厚沉重,偏带了几分威压。
    宋玉别扭着不想看她,不情不愿道:“你都说了,长公主喜好欣赏美色,我瞧那贺兰生的比我还要好看三分,长公主又将他近身养在府里,怎会不喜欢他。”
    “就算长公主喜欢他的相貌,也不可能忍耐他的性子。”
    女子像是受到了大的冲击,说话都急躁起来,“再说了,贺兰瑾为人高傲,怎么可能屈身于长公主,你简直一派胡言。”
    “世间没有绝对,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宋玉严肃道,“你若不相信我说的,大可以自己去探。”
    女子喃喃道:“公主府守备森严,我潜不进去。”
    “那你趁早放弃吧,人家郎才女貌,心心相印,用不着外人插手。”宋玉冷哼一声。
    “短见之言!”女子凝视着貌美的男人,郑重其事,“我救他并非是为儿女私情,而是为了庆国,为了朝廷,若贺兰瑾一生为罪人,推动改革之事便是难上加难,用不了三十年,庆国便是世家大族的天下,如你我这样的庶民出身,便再无出头之日。”
    女子步步逼近,宋玉步步后退,直到腿碰在桌子上才停下。
    面前的女子并不比他矮多少,气势上却胜过他一大截,只是站在面前,便叫他心生畏惧。
    两人身份有差,宋玉自知言辞上胜不过她,退而求其次,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帮你打听到消息了,你赶紧把我的东西还我,以后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那可不成。”女子的声音柔和下来,一把将文弱的男人推倒在桌子上。
    站在桌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凶猛的虎审视着被捕获的猎物,微笑说:“你生的这么好看,又有把柄在我手上,不帮我做事,岂不是屈才了。”
    宋玉慌张从桌上坐起,恼羞成怒,大声道:“孟绮晗,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孟绮晗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手下稍微使些力气,宋玉便疼得皱紧眉头,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有我养着你,你这庆国第一公子的美名,可就装不下去了。”看人老实了,孟绮晗才松开手,客客气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武功的女人太可怕了。
    何况她还是个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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