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她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晚了,是昼夜兼程赶过来的,她说让他不必顾惜他们的命,因为他们只是下人,为了保护他而死,是他们的使命和荣耀。
    他想不通。
    他不知道什么下人什么荣耀,他只知道,他们是他的爹娘他的家人,他们死了,他真的很难过。
    他问娘是不是要带他走,他不想一个人,他从小就很会做饭,可以去做小帮厨养她。
    但娘当时就生气了,哭着说他没出息,说他本该是天潢贵胄,怎么能想着做厨子呢?他应该读书习字,有更远大的志向。
    他那时还不到十岁,见她哭了,怕得很,连忙说他错了,他可以读书识字去考状元,给她挣诰命……可娘又说,她如今还不能带他走,他要先自己生活一段时间,等她把一些大事做完了,就来接他。
    然后她就走了。
    他进了端王府当了厨子。
    后来娘又来见他,他忐忑极了,生怕娘会生气。
    娘也确实很生气,眼神极度失望地看着他。
    他不敢抬头,怕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可他又很委屈,他也不想没出息啊!他也想读书识字,可他没有钱,没有自由,他想活下去,只能当下人。
    娘哭着走了,很久都没再来看他。
    他心里难过极了,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了,幸好,过了几个月,她又来了,低声跟他道:“是娘没用,才叫你受这样的委屈,你放心,娘会拼尽一切,带你过好日子的。”
    连上今日,他一共见了娘亲六次。
    几乎一年一次。
    他一直都觉得,娘亲很爱他,只是被可怕的事情缠着,又为了他的将来打拼,所以有很多无奈。
    可今天,他忽然觉得不对。
    他做的事情,娘亲总是不喜欢,可娘亲从来没帮他解决,或者教他解决的办法。
    反倒是年仅三岁半的小公主,样样事都有回应。
    他在厨房被人欺负,小公主就说,我罩着你,然后,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他。
    他说,我想捏貔貅和石敢当,小公主就说,我也不会呀,但我可以帮你问锅锅。
    然后这些东西就被摆到了他面前。
    一想到小公主,韩枕戈就不由得嘴角微弯,又慢慢收住,微微呆怔。
    所以,娘,真的爱他吗?
    第270章 当惯了兔子如何做猛虎
    韩枕戈走后,妇人仍在垂泪,铺子小二轻手轻脚地上楼,低声劝她:“夫人,别哭了。”
    妇人哭道:“祚儿怎么就不能争气一点,怎么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
    小二的声音,是女子的声音,温言道:“夫人,少爷还小,再者说,如今我们大事未成,什么都不敢跟少爷说,少爷自然心中迷茫,等到将来,他自然就懂了。”
    妇人哭道:“你说,我让他当下人,是不是错了?他如今畏畏缩缩的,我,我真是一看到就难受!”
    小二叹了口气:“夫人也是为了他好,大少、二少都没了,如今韩家只有小少爷一人了,夫人小心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并没有说,一个当惯了兔子的人,如何去当猛虎?一个当惯了下人的人,又如何去当人上人?
    因为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她只道:“夫人,咱们该走了,京城里人多眼杂,太容易暴露了,二十少和十七小姐都折了,我们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成。”
    妇人道:“没关系,他们不过是混淆视听,我,自然有别的计划。”
    她拭泪站起,神情恢复坚毅:“走吧!”
    此时,
    鸿鹄卫北院中。
    学霸珠珠儿已经熬走了三波同学,享受了无数羡慕的眼神儿,并成功完成了入门阶段第三步,也是最难的一步,小老鼠按着规定路线走……
    然后,终于迎来了全新的课程。
    沈·冷面师傅·凌绝再次体现出了他在这方面的靠谱,因为珠珠太小了,不能学拳脚,所以他叫人打出来一个转圈往上的木楼梯,每一级都不算高,刚好处在一个团子抬脚脚使劲儿,能不摇不晃,不用扶栏杆走上来的程度。
    然后他就带着珠珠开始爬楼梯了。
    转圈楼梯只有一人多高,所以沈凌绝直接在下头教,“深深吸气,走三阶。”
    团子深深吸气,走一阶,又走一阶……
    沈凌绝差点笑出声,伸手把她提下来:“这位学生,要左右脚脚,交替着走,不能只迈左脚。”
    团子点头,小样儿萌萌哒:“哦!”
    沈凌绝咳了一声,冷着一张脸:“重来吧,深深吸气,走三阶,一,二……”
    团子迈了两阶,气不小心泄了一点点,赶紧又吸了一点点,又迈了一阶。
    沈师傅铁面无私,又把她给拎了下来:“不可以,吸气,迈三阶,一步不能少,一步也不能多。”
    被拎来拎去的团子:“……”
    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
    如今,第三波学渣同学们,还在练吸气走进手手那一步,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但,学霸包袱千金重的团子,还是有亿点点紧张。
    于是她努力吸气,迈着小短腿,使劲使劲,终于迈过了三阶,然后大松了一口气,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
    沈师傅:“……”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看,难道台阶做高了?可明明就这么一点点高。
    再捏捏她腿上的小泡泡肉,行吧,对她来说确实挺高的,慢慢来吧。
    他就道:“这位学生,你这样不行的。整个动作是,用鼻子深深吸气,走三阶,然后用嘴巴呼气,走两阶,就是这样缓吸慢吐,张驰有度的完成,才叫一整套动作,然后才能进行下一套,做的套数越多越好,要一直走到顶才行。”
    团子呆了一下,张大眼儿看着他,眼中写着不可置信。
    沈凌绝被看得莫名:“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团子小手手比着自己,委屈巴巴又气鼓鼓:“珠珠也多!”
    张驰完成的多,有什么好炫耀的!珠珠才是最棒哒!
    沈凌绝:“……??”
    他不明所以:“那,那你就来啊,不用多,先完成一套再说。”
    团子气呼呼地背转身,沈凌绝:“……??”
    团子急到跺脚脚,还转头催他:“你快点呀!时间全都被你用掉啦,珠珠都没时间练啦!”
    她整个小身子一歪,把衣领子怼到了他手里。
    沈凌绝:“……”
    他默默伸手,提着她后衣领子,把她送到了下头。
    然后珠珠就吭哧吭哧地练呀练,练呀练……
    但是内息要改良身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见效最起码得三个月,反正现在珠珠的身体还是一个小废柴,真的是超努力超努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直练到中午,才算是顺畅做完了一整套。
    中午盛明麟来接妹妹,就见妹妹蔫哒哒地,不似往日骄傲的小公鸡一般,反而垂头丧气的。
    盛明麟连忙问:“珠珠儿怎么了?”
    团子巨悲伤地道:“珠珠输惹!”
    “啊?”盛明麟道:“珠珠是第一是状元呀,怎么会输?”
    “珠珠就系输了,师傅说惹,张驰比珠珠做得多。呜呜,珠珠好丢撵,大家都看到惹……”
    盛明麟也不知道张驰是谁,想了想今天也没见哪个少年多出挑啊,一边连忙安慰她:“没事的,珠珠已经很厉害了,今天是学新的课程,一时不适应才会这样,等过几天适应了,肯定比他们棒得多!”
    团子小嘴扁呀扁地,悲伤点头。
    盛明麟内心把沈凌绝揍了无数遍,一边又道:“好了好了,师傅的话也不用太在意,他夸了珠珠这么多次,只夸了张驰一次而已,他肯定不是真心夸的。”
    团子点头,眼泪汪汪,“对!而已!珠珠根本都不在乎,珠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珠珠一减减都不在乎。”
    一边说着,差点哭出声来,一下子趴到了盛明麟肩上,小脸藏进去,不一会儿,盛明麟就感觉到一阵热乎。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 一边继续哄,嘴巴都说干了,珠珠才终于高兴了一点点。
    正好沈凌绝也不放心珠珠,迅速换了衣裳,咧着嘴灿烂地笑着走过来,道:“珠珠,今天上武课开不开心?”
    团子:“不开心。”
    “啊!”沈凌绝道:“怎么了吗?”
    团子摇了摇头不说话,自个儿呆呆地在那儿想。
    盛明麟悄悄问沈凌绝:“张驰是谁啊?”
    “谁?张驰?”沈凌绝茫然道:“我不认识啊,所有人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都是叫编号的。”
    盛明麟终于发现不对了,“那你今天夸他?”
    沈凌绝:“嘘!嘘!嘘!不是我!是武师傅!武师傅!!”
    他狂嘘了半天,看团子没注意,这才放心,小声道:“我没夸啊,除了珠珠,我没有夸过任何人。”
    两个哥哥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一句话一句话的对,才终于捋明白是咋回事儿,一时间哭笑不得,偏还没办法解释。
    而,才刚当了几天学霸的团子,正被假想敌张驰刺激得不行,提要求:“锅锅,珠珠想债介边院子,也要一个转圈圈。”
    盛明麟叹气:“行倒是行,不过珠珠不用这么辛苦吧?”
    “要的,”团子眼儿大睁:“珠珠可系将门虎女!珠珠不能输!”
    第271章 主子每天都最威风
    唉!行吧。
    好在当时本来就做了两个,直接叫人抬了一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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