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爱粼打着手点走向卧室,总算寻到?了?一丝不一样,床品是藏蓝,不是黑。
    她摁了?摁枕头,抚了?抚床单,上面都落了?尘,马雄飞很少睡床,有时候看球赛,看困了?就窝在沙发眯眼睡,他的?长腿长手伸不开,就蜷着,轻轻哼着鼾声,程爱粼有时候看他,像只沉静的?大德牧。
    门口突然响了?两声步伐。
    程爱粼背脊一凛,眉目一惊,全然傻住。
    她没有听错,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继而是马雄飞的?咳嗽。
    程爱粼手忙脚乱的?摁灭手电,似只无头苍蝇。
    四面八方都迈了?一步,又将脚收回,哪儿,哪儿,家?具少得可怜,藏哪儿!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十几?日?不归家?,她一犯事?一冲动?就开始撞巧合,简直堪比狗血的?影视剧。
    马雄飞一进门,鞋都没脱,疾步进客厅牛饮起来,他满头汗,一日?一夜的?走访让他近乎脱水。
    太久未进食,胃囊开始隐隐作痛,他双臂一撑脱去t恤,向卫生间走去。
    仅是一瞬间。
    眉峰一拧,马雄飞定住了?脚步。
    玄关处“马上封侯”的?摆件,马头原本冲着大门。
    那是拜署长特地放置的?,说是冲着东南风水最好,他从善如流,从未碰过?,现下,马头冲着西,正对?着他,背上的?猴子手举葡萄,咧着牙,嘻嘻对?他笑。
    先是布拉特,再是他自己,最后拜署长。
    男人的?话响在耳侧。
    马雄飞不声不响的?蹲下身,一歪头,就着稀松的?月光,看到?了?木地板上脚印的?薄灰。
    一串串延伸到?客厅。
    马雄飞将t恤扔入卫生间的?水池,进了?厨房,缓缓拎起一把杀鱼的?长|刀,而后打开冰箱,拿出一袋泡面,捏碎开袋,一点点挤压着包装往嘴里送。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他咬着干碎的?面饼,一屋子一屋子排查。
    厨房没藏人的?可能,clear。
    客厅一目了?然,都是矮柜,clear。
    他脚步静寂,没有丁点声音,一点点往书房踱步。
    程爱粼此时就攀登在书房阳台外?的?边沿,脚下悬空20多米。
    她额间一层细密的?汗,风一刮,竟觉得冷。
    马雄飞侧身,一晃尖|刀,猝然拉开柜门,收起刀落直接扎进暗格,再一拧,没动?静。
    他收刀,推开隔板,没有人影。
    他立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月光笼着森然的?面庞,他眸子如鹰眼,盘扫着阳台的?每一寸地。
    程爱粼余光扫到?,忙收起抓住铁栏的?手臂,死死贴紧外?墙,脚跟往里措,碎石窸窸窣窣往下落,她身子僵直,心里骂骂咧咧,说不怕是假,好不容易复生了?,结果一哆嗦,死在了?闯空门下,还是马雄飞的?门,她恨不得扇自己,欲|望就不是个好东西。
    马雄飞出书房时,组装了?暗藏的?枪械。
    一个子|弹一个子|弹快速地摁进弹匣,而后一手刀,一手|枪,步入卧室。
    楼外?突然传出惊叫,还有扬声的?狗吠。
    马雄飞乍然回身扑到?阳台,小区路灯漫漫,一个身影在楼下撒腿逃窜。
    一老太目瞪口呆地瞪着7层,一老头牵狗,魂惊胆落,捂着嘴看向身影奔逸的?方向。
    那一头标志性的?藻发太熟稔,马雄飞一眼认出,一撇头,就看见阳台外?突出的?管道板上一双清晰的?鞋印。
    马雄飞缓缓眯眼,“程爱粼……”
    第24章
    *你也?是杀人的凶徒*
    程爱粼双臂擦蹭着墙面和管道, 猴一样往下蹿。
    风由下至上,鼓起了她的纱笼,程爱粼像把红色的绸伞从天而降。
    伴随着老太和老头的骇叫。
    她全然顾不得走光, 头发刮绕到水管, 被她粗鲁地拔|拽下来,膝盖和手?肘都有磨损, 甚至溢出了血珠。
    脚一跺地, 心也?安落下来。
    她奔跑的碎步惊起一群灰鸽“噗噗”向上急飞,脑子?成了浆糊一般的面团,全然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吁吁直喘,一路冲到葫芦街街口才猝然止步。
    茫然地抬头环顾, 不对。
    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抬起胸|膛,满脑子?缤纷盎然中寻到了一丝清明, “我?就住这?,我?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我?为?什?么?要心虚!”
    她回?头看小区, 在藻发遮面的缝隙间?,阿儿玛只有几盏零星的孤灯高高低低。
    7层, 马雄飞身型肃穆地稳扎在阳台上,程爱粼本能地瑟缩,吓出了一个嗝, 她鲜明地感受到马雄飞灼灼逼人的目光, 刀锋明锐,杀得她头皮发麻。
    这?夜过去?,程爱粼彻底低调了, 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再跟马雄飞产生交集。
    她师父是穷追不舍的性子?, 真要当面质问她的目的,程爱粼吃瘪的几率很大,她压根儿没想好回?复的说辞,若是将欢喜表现得过于露|骨,追得太紧,马雄飞便会全副武装,来个金龟缩|头。
    程爱粼老老实实去?银禧套情报,再老老实实绕道去?702整理材料。
    她厨房的暗格已初见规模,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并用隔板做了分层,她还将书房改成了洗照片的暗房,并在屋内的四角都安上了监控。
    卫生间?存储了诸多易燃材料。
    后路永远是程爱粼最先关注的,那么?多年她都丧失着安全感,这?是最笨拙的销毁方式,亦是危境中最有效的。
    齐贝昂似乎坠入了爱河,跟程爱粼视频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夸她长了张金口,上周参加社?团的招新活动,果真遇上了颇得眼缘的学长。
    她变得敏感了,患得患失,眼神也?尖了,恨不得除去?睡觉的所有时间?都关注着学长的一举一动,也?臭美起来,染了个新潮的发型招摇过市。
    真显黑啊。
    程爱粼没敢说出口,反正不止齐贝昂动心,那学长亦在人群中瞥见了她,两人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只是碍于男方沉闷的性子?,温吞的不挑明,最后只做了朋友。
    5年后,他去?美国发展,娶了个泰国女人。
    知道消息的那一夜,齐贝昂几乎醉死在酒吧里,程爱粼把她扛回?去?扔卫生间?,她一边吐一边哭,差点呛出人命,程爱粼用着海姆立克急救法,颠甩得两人跟触电似的。
    程爱粼理解不了这?种情感,如此汹涌怎么?还能掩藏的这?般深邃,她翻看了齐贝昂手?机的照片,那个泰国太太,可真像啊,不止是五官,含笑时的嘴几乎毫无二致,眼睛也?像,还有那活络的精气神。
    齐贝昂在这?件事?后,才确定热忱地效忠事?业。
    她带着一身落寞去?港岛搏命做突发记者,3年后拿到了亚洲最佳新闻奖。
    “追!”程爱粼磨着指甲,瞥了眼屏幕中正思|春的齐贝昂,“往死了追,这?男的面相一看就温吞,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这?种时候,就得挑明,不然膈应自己,还容易让别人先上手?。”
    齐贝昂就想听鼓舞人心,她心满意足的下线了。
    程爱粼整理起明儿去?彬赫大学参加学前教育会的用品。
    学校的占地面积不大,分为?两个校区,人文校区在城东,教学楼分布得稀稀拉拉。
    对程爱粼来说,上彬赫只是混个文凭罢了,顺带巩固一下新闻学的基础,她志不在学业,相较而言,银禧花园的意义?远大于入学彬赫。
    次日上午9点,程爱粼按着通知找到了陈旧的阶梯教室。
    她坐在第?4排,给齐贝昂发信息,胡诌了一个理由让她去?约学长吃satay(沙爹串烧),老师进门后,她将手?机移到了桌下,让他们吃完肉串去?吃沙冰煎蕊。
    “我?是你们新闻采访写作的老师,g-l-e-n-n,葛兰,大一大二的课程会有我?来主讲。”
    程爱粼神色一滞,按键的手?指一停,蹙眉抬头。
    40多岁,火红的花衬衫,湛蓝的短裤,穿着松垮的皮带,眼圈乌黑,萎靡不振,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烟腔。
    果不其然,程爱粼的脸一寸寸阴沉下去?。
    这?个叫葛兰的男人10年后发表了一篇文章——《李志金英雄反抗下的司法末路》。
    那篇报道在民间?掀起了批判司法的踊跃狂潮。
    它将马雄飞、王益平和曹衍航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啪!”
    程爱粼手?中的铅笔应声而断,声音很脆很响,吸引了前排和后排的目光。
    恨意鬼鬼祟祟,开始爬满她心房,遮住她眼睛,而后走马灯一般转圈,投射出其中一框画面:锈斑的长钉扎穿马雄飞、王益平和曹衍航的手?掌,戳穿了肚腹和脚掌,高悬在石柱上吊挂,像一串串干瘪的腊肉,腊肉流下了黏稠的血液,一滴一滴打在她脸上,一抹,便是红色油彩一般,厚厚糊住了她的面庞。
    这?种人,程爱粼如坐针毡。
    这?种人,不输李志金,也?是个杀人的凶徒。
    程爱粼坐不住了,将电脑、手?机和书本乒乒乓乓装进布兜。
    霍然起身,脸色煤黑,双目凶煞且桀骜,挎着兜子?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葛兰匪夷所思。
    “出去?,不想听这?课,没意思。”
    “什?么?叫没意思,”葛兰插兜,环顾所有学生,“这?是你们最重要的一门专业课,是给新闻学打地基用的,如果想毕业,就给我?老实坐下来学!再枯燥都得学!”
    程爱粼置若罔闻,继续下台阶。
    葛兰没想到会遇上刺|头,将书本扔讲台上,“你叫什?么??”
    “程爱粼。”
    “程爱粼,我?要上课了,回?座位,别在没开学的时候就撕破脸,分是我?给你打,不是你给我?打。”
    程爱粼一脚踹开门。
    葛兰追上前,他最忌讳旁人驳他面子?,“镇|压”新生是他最擅长的事?,“程爱粼!”
    程爱粼在走廊中猛地回?身,压声低喝,“新闻工作者的本质是什?么?!你扎根在这?个行?业当老师,是要授业解惑的,你告诉我?,本质是什?么??真实,对不对,什?么?是真实,需要检验来自所有信息的准确性对不对,要找到报道的主体,要明确消息的来源及可靠,这?些东西不应该是我?在说,应该是你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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