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听白?指尖微颤, 蒙着轻纱的双眸看不清宋葭葭的表情, 不知道宋葭葭会突然冷笑。
    紧接着,一片黑暗的天地之中,一只柔软的小手忽然摸向他的下颌。
    随即那只手逐渐用力捏紧, 抬起他的下颌, 逼迫着云听白?扬起头颅。
    云听白?觉得羞耻,下意?识地甩了?甩头,然而浑身无力的他,却根本不是已经晋入金丹的宋葭葭的对手。
    宋葭葭捏住云听白?的下颌,语气嘲弄地悠悠道:“别?装了?师父, 你爱我,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双目失明, 眼部蒙着一层白?纱的云听白?陷入了?沉默。
    宋葭葭脸色一变。
    她不小心说顺口了?,脑子一热就说出了?这句语录。
    宋葭葭尴尬地轻咳一声?,死缠烂打地蛮横道。
    “纵使你蒙着白?纱,我的眼睛就是尺, 我说你喜欢你我就喜欢我。”
    云听白?整个人僵硬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犹如一尊石化的雕塑, 他的眼部蒙着层层白?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着,仿佛正因为?宋葭葭的话而感到屈辱。
    宋葭葭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力挽狂澜。
    她如此大智大勇,用自?己的普信人设,立即让受虐狂云听白?清醒,对她下头。
    云听白?看似短短的沉默一会,其实他经过了?无比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脑子里犹如走马灯闪过许多场景。
    被心魔缠绕,他被困于重?重?幻境的无数个画面交织着声?音,光影交错,扭曲着闪逝而过。
    最后定格在宋葭葭倒在血泊的画面。
    他无数次梦到这一幕。
    他手里的那柄剑穿心而过,没有一丝迟疑。
    宋葭葭目光茫然,喃喃唤着师尊。
    宋葭葭死不闭目,但是到最后她的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恨意?,而是迷茫和?不解。
    云听白?只觉得胸口蔓延开一股痛彻心扉的闷窒。
    他已经想通了?,他不要杀掉眼前的这个幻影。
    这个幻影和?宋葭葭几乎一模一样。
    他愿意?就这样和?这个幻影在一起,被困长梦不复醒,不问今夕是何夕。
    云听白?缓缓掀唇,在宋葭葭得意?忘形的目光,他的脸颊泛起靡丽的潮红。
    云听白?的语声?略带几分羞赧,轻轻啐道:“逆徒,那我们的道侣大典选在哪一天?”
    宋葭葭的笑意?僵在脸上:“什么大典?”
    云听白?难为?情地低声?道:“道侣大典。你既是要我们在一起,终归得有个名分。”
    明明云听白?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落进了?她的耳朵之中,宋葭葭却听不懂云听白?的意?思。
    宋葭葭不敢相信,傻傻地又问了?一次:“道侣什么?”
    云听白?轻笑了?笑:“道侣大典,你没听错。”
    宋葭葭却笑不出来了?。
    这一切究竟是她耳朵有问题还是云听白?疯了??
    宋葭葭不慎玩脱了?。
    宋葭葭试图挽救,语气慌张地反驳:“师尊,你是不是过于伤重?,病得脑子糊涂了??”
    “你我可是授过礼节,记录在册的师徒啊。”
    “都说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我们怎么可以在一起呢?”
    云听白?怔了?怔,声?音渐冷:“宋葭葭,不是你主动提出要和?本尊在一起吗?”
    宋葭葭嘴硬道:“我只说你喜欢我,我又没说要我们在一起。”
    云听白?紧紧地抿着薄唇,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既心悦于本尊,曾对本尊告白?,本尊也不想辜负你的心意?,情愿垂怜你一场。那你我为?何不在一起宣告天下,从此订成佳偶,赤绳早系,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宋葭葭说那些普信的话只是想让云听白?厌恶自?己,而不是想让他当真。
    宋葭葭像极了?一个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泼皮无赖,耍赖道。
    “师尊,你病糊涂了?,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和?你师徒一场,绝不可能在一起。”
    云听白?根本不吃这套:“数千年以来,师徒结亲在一起的例子也不少。”
    宋葭葭激动得都破音了?:“他们都是些小人物,自?然无人管束。”
    “可师尊你是琅烨仙尊,天衍宗的门面,正道魁首之光啊!怎么能干出这种?伤风破俗、不讲礼义廉耻的事情!”
    宋葭葭连忙又说:“更?何况我这种?废物不配你垂怜,你还是冷静冷静一段时?日,再好好思忖一场吧。”
    云听白?寒声?道。
    “本尊想得很?清楚,本尊欲与你举行道侣大典,已是深思熟虑过。我愿与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宋葭葭不死心地挣扎道:“师尊,从前我对你告白?,是我年纪尚小不醒事,后来才明白?自?己有多混账,然而师尊当时?也曾明言拒绝,为?何如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云听白?沉声?道:“终日乾乾,与时?偕行,人总得学?会变通趋时?。”
    “从前想不通的时?候,如今想通了?。”
    “从前放不下的事情,如今倒是也能够放下了?。”
    “我改变心意?,不也是寻常之事吗?”
    宋葭葭脑子都快转出火星了?,忽然高声?道。
    “可是师父,你分明修行的是绝情断欲的功法,你还如何和?我在一起,难不成让我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我可不干。”
    云听白?仿佛早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很?平淡地说:“我现今的修为?已经足够,只要我不再寻求境界之上的突破,那便?舍弃修行破功也无妨。”
    他顿了?顿,继续道。
    “无论是今后修为?再难存进,亦或是境界和?修为?倒退,本尊都能承受。”
    “天下人的嗤笑和?谩骂,本尊也不在乎。”
    “只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宋葭葭彻底傻眼了?。
    她知道自?己玩脱了?,让剧情偏离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步。
    宋葭葭甚至忘记了?走剧情,脑子一片空白?,面对云听白?的深情告白?,她竟然落荒而逃,当了?个逃兵。
    宋葭葭浑浑噩噩地往山下走。
    [阿统,怎么办,怎么办,云听白?是不是疯了?才会不喜欢师姐,竟然会喜欢一无是处的我?]
    [他真的疯了?。]
    [这个受虐狂的脑子有什么毛病,难不成我略微照顾和?折磨他一场,他就得了?斯德哥尔摩,竟然就突然钟情于我,要与我厮守终生了?吗?]
    雪貂久久地沉默着,良久,才语气严肃地开口。
    [你先不要慌,事情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宋葭葭很?崩溃:[这还怎么修改?我和?男主都快举办道侣大典,女主却不见人影……]
    宋葭葭忽然噤声?。
    她不敢置信地眯起眼睛。
    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眉眼含笑,漾着快要满溢而出的温柔,安静地看着她。
    “师姐?!”
    *————————————————————
    连霁看着宋葭葭扬起璨焕的笑颜,像是一头从彩虹里钻出来的独角兽,姿态鲜妍跳跃,蹦蹦跳跳地钻进祂的怀里。
    连霁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宋葭葭跑得乱蓬蓬的发丝捋顺。
    仿佛祂浮踪浪迹,在外漂泊的流落生活终于才结束。
    无论连霁走多远,可祂的最重?要的一部分都还留在这里。
    这是连霁的主心骨,没有了?宋葭葭,在外东流西落的祂终究是一副皮囊。
    宋葭葭好奇地问:“师姐,你不是说你要离开一年半载的么,也就是说至少半年,怎么如此才两个多月,你就提前回来了??”
    连霁笑而不语,避而不答,却问起另一个话茬:“葭葭,最近有没有出事?”
    宋葭葭脸色凝滞,心虚地摇了?摇头。
    “对了?师姐,你不是说你要找人,找到了?吗?”
    连霁表情闪过几丝倦色,摇头道:“没有。”
    祂最初告诉宋葭葭祂要离开一年半载,是因为?那一缕气息出现的地点十分遥远,已然超出了?四海九州的地位。
    那地方远在世界的尽头。
    连霁若是以祂平常速度赶到,差不多要一年的时?间。
    这还只是以连霁的速度而算。
    若是宋葭葭这等修为?的人想要往那等偏远之地走一趟,路途之中遇到的天堑地壑,诸多妖怪,恐怕她是有去无回。
    就算云听白?亲自?前往,也需得两三年光阴。
    所以哪怕连霁加紧速度,尽力地想要缩短到半年时?间也是一件难事。
    可连霁只花了?两个多月就回来了?。
    那是因为?祂通过藤蔓手链感应到了?宋葭葭和?云听白?亲密相处的事情。
    连霁嫉妒得快要发狂。
    连霁甚至不惜损耗身体,哪怕受伤也拼命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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