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觉噢了声:“我不是你的小奴隶了吗?”
    一旁的张珉:“……”
    其他监管者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不……”话到嘴边,霍延己又转了口风,淡淡道:“是啊,奴役期延续到下辈子。”
    恶龙僵立:“下辈子?”
    霍延己嗯了声:“原因自己琢磨。”
    小恶龙:“……?”
    他又做错什么了?
    桑觉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再过十年,他也很难理解人类的思维逻辑。
    人类真的是容易得罪又敏感的生物。
    虽然霍延己是发着情出门的,可那又不是他的错,是诺曼执政官死得太不巧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哼。
    霍延己直接回了监管中心的办公室,桑觉第一次来这里,有些好奇。不过秉持着礼貌的原则,并没有四处乱转乱摸,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十分端正。
    霍延己脱掉外套,扔向沙发,刚好把桑觉的脑袋盖住:“困了就睡会儿。”
    桑觉拽下衣服,噢了声。
    沙发很大,容纳一个桑觉没问题。
    他乖乖躺下,卷着霍延己的外套睡。灯太亮了,桑觉还转了个身,将脑袋埋在沙发窝里。
    霍延己坐在办公桌后面,一直在处理公事。
    办公室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不过大家都很规矩,特别是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后,虽然看不清脸,但也知道这人对霍延己的特殊性,下意识放低了音调。
    张珉低声道:“尸检正在进行,不过——”
    霍延己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地冷淡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科林一样磨磨唧唧说话了?”
    张珉立刻说:“诺曼执政官的口腔被刺穿过,在咽喉处检测到了触手粘液。”
    霍延己倏地抬眸:“触手?”
    “是的……”张珉深深吸了口气,继续低声报告,“扩大监控查询范围后,我们在最近的一个监控里发现了……霍将眠上将。”
    霍延己并不算意外。
    他往后靠在椅子上,轻轻捏了下眉心。
    “生”字去掉一笔,不就是青的上半部分吗?诺曼死前想留下的信息大概就是凶手与薄青有关。
    总督突然死了,霍将眠大半夜敲门,一身凉意地来送宝石,显然是之前出去过。
    还有走之前留下的那句“如果将来有天你真的抓到了什么我犯罪的证据,就杀我我吧”……
    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太微妙了。
    张珉迟疑道:“要传唤霍上将吗?”
    霍延己垂眸道:“等白天。”
    张珉:“是。”
    ……
    桑觉小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霍延己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朦胧夜色。
    天色未亮,长夜依然。
    发现桑觉醒了,他又重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饿了吗?”
    桑觉点头又摇头。
    他也不管这是陌生环境,习惯性地走过去,坐到霍延己的腿上,树袋熊似的一抱,脑袋埋进颈窝:“你也睡,海豚先生。”
    “……”霍延嗯了声,扶了下怀里的腰,到底没把人赶下去。
    桑觉的体温似乎会随着周围环境改变,在外面的暴雨中,体温就很凉,睡沙发上又回暖了些。
    抱住霍延己时,体温很快被染得滚热,有种怀里揣了个小暖炉的错觉。
    有办公桌挡着,桑觉还放出了尾巴,虚虚地垂在地下。
    霍延己偶尔翻翻文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眼小憩,一只手臂搭在桑觉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让他睁开眼睛。
    对方“叩叩”两声,还没等霍延己回应,就直接推门而入,猝不及防窥伺到霍延己平常不易看到的一面。
    匆匆忙忙的凌根:“……”
    霍延己还没来得及把桑觉放下去,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凌中将什么事这么急?”
    对上视线,凌根视线下移,瞬时一哂。
    虽然看不到脸,但凌根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上次在行政大楼,只有一面之缘的桑觉。
    他阻止了准备放下桑觉起身的霍延己,道:“你就坐着吧,我说完就走。人跟着你也不容易,一天天地忙不停,觉都睡不好。”
    凌根显然觉得是霍延己太忙,没时间陪桑觉,所以人才追到这里,跑来办公室睡。
    “……”霍延己瞥了眼怀里的人。
    凌根问:“诺曼死了?”
    霍延己予以确定:“有些蹊跷。”
    凌根却道:“听说在他嘴里检测到了触手粘液?”
    霍延己微顿,嗯了声。
    他一如平常那样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凌根在沙发上坐下,眉头紧锁:“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霍将眠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霍延己按着桑觉的尾巴,防止它突然抬起来,淡道:“证据还不充分,凌中将未免太武断。”
    “我是没有你严谨。”凌根皱起眉头,“但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霍将眠不寻常,而且诺曼是在私下和霍将眠见了一面后才死的——
    “你不是不知道,当年全民审判的主使人之一就是诺曼,后来他还被霍将眠用计强行调离了主城,去了七区。”
    霍延己:“所以?”
    霍将眠始终是军区最高权柄之一,怀疑他犯罪是件艰难的事。
    凌根长出一口气,道:“有没有可能是两人见面后,诺曼提及了一些以前的事,把霍将眠惹恼了,才遭杀生之祸?”
    霍延己淡道:“这么多年都没杀,就非得今天杀?”
    凌根道:“霍将眠成为畸变者也快十五年了吧?他也保证不了自己一定能活满三十年,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大多数畸变者都在担心自己明天就会死。”
    死之前把一切仇恨了结,听起来倒是很合理。
    “我会查清楚。”霍延己道,“没别的事了?”
    凌根这才猛得想起来自己真正的来意:“城内已经封禁四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开出行限制?c区有栋楼闹起来了,一个畸变者强闯了一栋普通居民楼,杀了十五个人。”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不解开限制,畸变者的情绪会越积压越浓烈,最后爆发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解开限制,也还是会迎来‘极端者’造成的一波波乱局。
    总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人类个体通常很难心怀大爱,只有凝聚成集体时,才会拥有无私奉献的精神。
    例如军人,例如从前的畸变者。
    可如今信仰破灭,这个集体被打散了,即便当初选择‘进化’时就抱好了一半牺牲可能性的心理准备,如今也不能再有当初的心态了。
    “拿我们当牺牲品,还把我们当怪物”,未免太可笑了些。
    霍延己道:“等具体补偿条例出来、其它安全区公开《黎明》计划之后再解除限制。”
    公开的消息必须是由官方出头,自主承认罪名,才能把混乱降到最低,绝不能由主城的佣兵带去小道消息。
    凌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
    他看了眼霍延己怀里的桑觉:“你现在倒是过得不错。”
    霍延己一顿。
    凌根摆摆手:“没别的意思,这样挺好,别跟老赫尔曼似的,到死都孑然一身。”
    怀里的桑觉动了动脑袋,应该是醒了——
    因为喉结处多了一道湿漉的触感。
    仗着有别人在,霍延己不会凶自己,桑觉肆无忌惮地咬两口,然后舔一下,继续咬两下。
    打两棒给个甜枣的典型。
    办公桌后,霍延己不动声色地掐住桑觉的尾巴尖,一碾。
    整只龙顿时一软,没骨头似的瘫在怀里。
    凌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说公事:“虽然你和霍将眠是兄弟,但我还是要说,这些年我就一直不太喜欢他,我性子直,看不得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我每次看见他笑,都觉得怪瘆得慌。”
    霍延己抬眸看他。
    “我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如果霍将眠真有别的心思,希望能在我死之前把他解决。”
    凌根站起身,一身军装肃穆:“城内能制衡他的人本来就不多,他手下的军官又大多是畸变者,这次《黎明》计划公布,更加只会忠于他,而不是忠于人类。”
    霍延己冷道:“凌中将,慎言。”
    指控霍将眠有反叛之心,可比指控霍将眠杀害诺曼执政官严重多了。
    即便知道不该说,凌根还是继续道:“霍将眠甚至留了一部分兵力在二号裂缝,为什么?如果不是参与《黎明2号》,二号裂缝到底有什么可以算上军事机密的行动?你前不久去过那里,应该知道那儿有什么。”
    二号裂缝有什么?
    除了毫无了解的八千米地底,就只有一个人类基地——也可能不止一个,只是上次只看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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