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榻上只有一床被褥,入了秋的天早晚寒凉,不盖着褥子睡觉多半是会伤风的。
    他第一下掀的时候床褥被从里面压住,没能掀开,第二次,里面的力气松了,他才得以躺进去。
    被窝已经暖热,他一进去就向着里面伸手,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施绵惊呼了一声,拍着他的手,“别抱这么紧啊……”
    严梦舟在她身后道:“我喜欢抱这么紧,严丝合缝,风都吹不进来。”
    两人的姿势与成亲那晚是一样的,这回少了一床被子,火热的身躯紧紧贴着,就像严梦舟说的那样,风也寻不到缝隙吹进来。
    施绵佝着肩,嗓音牵着丝线一般,“你洗干净了吗?就来抱我……”
    “你转过来自己闻一闻。”
    施绵浑身发热,压在腰间手臂上的手动了动,移到左心口摸了一下,心跳声震动着她的手心。
    她又悄悄将手下移,碰了下赶紧移开。白日,严梦舟就是摸到了这儿。沐浴的时候,她想到了这茬,偷偷多洗了好几下呢。
    施绵红着脸道:“我转过去了,你可不许乱动。”
    背后传来“嗯”的一声。
    施绵又说:“让我转身,那你要先松松手呀。”
    腰上的手像是吝啬的守财奴,只松了供翻身的劲儿,施绵慢吞吞地转身时,手掌和胳膊就似有若无地贴着她的腰身游走。
    翻身到一半,她就软了腰。所幸屋里熄了灯,今夜没有月亮,床帐里黑漆漆的,她只要压抑着喘息,就不会被发现。
    施绵胳膊肘撑着榻偏向了严梦舟,手一抬,正好摸到严梦舟的侧脸。
    她在黑暗中窃窃低语:“我要闻了——你若是臭的,我可是会嫌弃的。”
    “好。”
    施绵的手下滑,从严梦舟侧颈摸到衣襟口,微微扯开一些,上半身向着他挪动。
    越是靠近,身上越热,她突然停下,又娇娇地耳语道:“你可不能趁机压着我,我要被压坏的。”
    严梦舟没有回答她,抓住她停在自己衣襟口的手揉动了两下。
    施绵认作他是答应了,缓慢地凑到他衣襟处,抿着唇轻轻嗅了一下。
    才嗅到淡淡的水汽,一口气吐出,身上倏然加重,眼看就要被人压住,她赶忙道:“说过的……”
    提醒的话说了一半,轰然翻来的身躯停住,同时她腰间一紧,被抓着腰翻了个身。上下颠倒,她整个趴在了严梦舟身上。
    刚沐浴的姑娘身上带着清香,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喉口,再透过半开的衣襟扑到胸前,引得人心头火焰转瞬燎原。
    严梦舟抱紧她,双腿支了起来,将她牢牢固定在身上。
    施绵唯一的着力点就是身下的躯体,她很不自在,双臂抵着严梦舟的肩膀想要起来,动了一下,马上又被按了回去。
    “臭吗?”严梦舟问她,气息喷在她额头。
    自从几年前被施绵偷偷嗅了一下,他只要与施绵在一起,就会格外注意清洁,当然不会臭了。
    施绵不回答,她在意的是别的事情。
    她感受到腰腹触觉,脸上更红了,犹豫后,膝盖蜷缩了一下。这一下让严梦舟闷哼了一声,施加在她身上的力气顷刻加重。
    “没压坏你,你也别乱动……”
    施绵觉得难为情,低哼着道:“不舒服……”
    事事随她的严梦舟不理她了,搂在她腰上的一只手向上爬,按着她后心下压。施绵的脸贴到他胸口上,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杂乱的呼吸声随着胸膛起伏,施绵心里发臊,静静趴了会儿,用蚊虫扇翅大小的声音问:“可以下去了吗?”
    换来颈窝里酥痒的蹭蹭。
    施绵只得努力忽略下半身传来的异样,又含糊抱怨:“都压痛了……”
    “哪儿压痛了?”严梦舟问。
    “嗯……”施绵支吾着出声,没好意思说是哪儿痛。
    就这样又过了会儿,严梦舟的呼吸稍稍平复,搂着施绵的腰将她往上提。
    身躯的摩擦让施绵差点叫出声,面红耳赤地攀紧了他双肩。重新稳住,这回施绵与他交颈,偏着的脸正对着严梦舟被打过的那半张脸。
    呼吸交缠,严梦舟声音低哑,问:“上回的事查清楚了吗?小夫妻能不能互相调戏?”
    “没查到……”施绵小幅度地伸手抚摸他的脸,声音极小,“书上只有浪荡子调戏人,没有做夫婿的调戏娘子的,夫妻间都是相敬如宾……”
    市面上卖的话本子里,只有调戏民女没有好下场的坏人,小姐与书生最多就牵个手,成亲后就没有后续了,也没有写互相调戏。
    施绵翻阅了好几本,发现了其中问题。话本子全都只写成亲不写洞房,不代表人家连洞房都没有,可能只是没写上去而已。
    她动了动脑筋,对着严梦舟的耳朵说道:“你若是不过分、不让别人看见、听见,我就让你调戏。”
    严梦舟喘了下,道:“那我给你揉揉。”
    施绵迷惑:“揉哪儿?”
    “你压痛了的地方。”
    施绵醒悟了,原来他绕了一圈提起调戏的话题,是在这儿等着呢。她下半身是不敢动的,湿漉漉的眼眸转了转,在黑暗中张嘴,在严梦舟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急剧的吞咽声响在耳边,施绵急促地换了两口气,正要说话,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一阵笛声。
    这道声音像是有人鼓着脸对着笛子使劲吹气,突如其来,没有音律的变化,刺眼的光束一样陡然将夜晚的宁静划破,将所有私密与蠢蠢欲动的心暴露出来。
    榻上两人向外看去,望见了隐在黑暗中的床幔。
    好不容易,这一口气通过笛声发泄完,没等两人继续,又响了起来。
    不多久,院中传来脚步声,菁娘的怒斥声传来,“大晚上的不睡觉,你瞎吹什么?”
    笛声停下一下,继而突兀地变换起音调,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尖锐刺耳,毫无规律,比百十只鸡圈在一起打鸣还要吵闹。
    施绵“哎呀”一声皱起眉。
    严梦舟将她放平在榻上,捂住她双耳,听见外面的菁娘无奈道:“你这孩子!你今年贵庚啊?幼稚不幼稚!”
    笛声略沉,紧接着,转化为碎裂瓷片擦着石头划过般的刺棱声,听得人心头发毛。
    菁娘说一句,笛声就刺耳一分,犹如魔音绕耳,扰得人不得安宁。
    菁娘没法了,跺脚回了屋里。
    “肯定是十三,他今日怪怪的。”施绵气呼呼地嘟囔道。
    “待会儿再不停,我就去把他打晕了。”严梦舟侧着身子,继续捂着她双耳,贴近她轻声说道,“他从十几岁起就很不正常,不用管他。”
    也是笛声与菁娘的声音点醒了严梦舟,医馆小,动静大点就会被听见。他想与施绵试试更亲密的行为,却也不想施绵情动的声音被人听去了。
    今晚还是不继续了。
    令人心火蔓延的氛围断了,但温情仍在,施绵也伸手去捂他双耳。
    严梦舟将她的手拉下握住,低头亲吻她额头、鼻尖,温声道:“他日十三若与你我一同回封地去,就将他的住处安排到角落里,任他如何发疯也吵不着你。”
    施绵听他提了许多次封地,心中也有着无限的期待,摇着头不让他捂自己的耳朵,好奇问:“你去过荆州很多次了,在那边的府邸里住过吗?”
    “住过几日。”严梦舟稍稍回想,道,“府邸很大,不过亭台楼阁都是按南方水乡的建筑习惯来的,到时候你若不喜欢,再安排人修整……”
    施绵道:“喜欢的,咱们的家,怎么样我都喜欢。”
    “咱们的家”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在严梦舟心头刮起千层浪潮。他已经很久没有家了。
    “嗯。”他低低附和,手扶着施绵的后脑,把脸埋在了她颈窝中。
    外面聒噪的笛声停了又起,渐渐带起巷子里的犬吠声,再细听,似乎还有邻里传来的骂声。
    两人相拥着不知多久,施绵打了个哈欠。
    严梦舟理着她鬓边的发,感觉身上的冲动已蛰伏回去,亲亲她,道:“睡吧,我去把十三弄回屋里。”
    他起身,用寝被把施绵裹紧了,摸黑披衣上了屋顶,十三都没得及白他一眼,被一掌劈在后颈晕了过去。
    迅速解决完十三,严梦舟回屋,抱着施绵亲了会儿,等她睡去,自己又满怀心事地想了很多。
    以前他从未想过接受皇子的身份,一心想脱离皇室的枷锁,直到两年前雪莲的事,他才真正意识到,有些东西与生俱来,他无法摆脱。
    想要拥有自由,护住身边的人和物,唯有将那些阻碍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他不想坐上龙椅困在宫中,最好的选择是去封地,就像黔安王夫妇那样,在黔中,他们一家就是天,无人敢欺负黔安王妃,更无人敢招惹明珠。
    严梦舟抱着施绵想了半宿,在黑暗中下定了决心。
    他要加快步伐,尽快将面前的阻碍铲除掉。
    .
    托十三的福,这一晚上邻里街坊没一个人睡得好。
    新医馆名声没传开,开了半日的门,没一个病患前来求诊,只有三五街坊上门责问。菁娘赔着笑送出两篮子鸡蛋,才换来门前清净。
    昨天夜里,为免十三再发癫,严梦舟那一掌下手比较狠,近晌午,他才堪堪醒过来。
    十三洗漱后端着盘煎饼到了前厅,看见严梦舟与施绵凑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碍眼。
    以前这样,是他俩关系好。现在这样,是人家小夫妻亲密地说体己话。
    昨日被打晕的仇恨化作私欲,十三把煎饼当做严梦舟,一口接着一口撕咬。
    煎饼吃完,十三还是难以接受,独自生了半天闷气,那两人一眼都没看他。他青着脸走过去,发现两人在看一张图纸,不悦问道:“什么鬼东西?”
    施绵回头,双眸藏着汪清泉似的漾起涟漪,笑意盈盈道:“是荆州王府的布局图,十四今早画出来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十三牙一酸,歪着嘴道:“恶心!”
    “你才恶心呢,你手上油乎乎的。”施绵回了他一嘴,瞧他嘴上也满是油,好心掏了帕子递去他手里,“擦擦吧……”
    手伸过去时隔着碰到了十三的指尖,寻常碰触而已,谁知十三暴跳着躲开,尖声道:“别碰我!”
    有两个下人正在前厅扫洒,听见响动都看过来。十三急赤白脸,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一个疯癫痴儿。
    而严梦舟碰了碰施绵的手,不让她再搭理十三。
    这会儿他对十三有些微词,也就是施绵病好了,否则定会被他吓出个好歹。
    十三恨恨咽下了煎饼,跑去天井中就着水缸洗手洗脸,一转眼,看见侍卫拿着张帖子进来了。
    “王爷,太子妃托人送来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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