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焕往手心哈了两口热气,被冻得面色铁青,目光在院内环视一圈,见油毡布下还有一些干柴,便伸手去掏,似乎是想生火取暖。
    扒拉半天之后,一坨厚重圆木总算被丢在地上,金焕双眼兴奋,嘿嘿笑着又去抱另一块更大的,只是双手刚一发力,还没来得及直起腰,脑髓便传来一股剧痛。
    热流冲刷过双眼,世界突然就变成了红色。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怔怔许久之后,才颤巍巍抬起胳膊,不可置信地摸了一把额头。
    满手淋漓鲜红。
    这赏雪阁里,到底还藏有多少凶手?
    这疑问催他骨寒,也催他清醒,痛苦而又惊恐地转过身,却只看到一片茫茫飞雪。
    究竟是谁?
    是谁……
    谁。
    带着这份不甘与茫然,他仰面倒在雪中,被狂风吹断了最后一丝呼吸。
    汩汩流在纯白中的血,和当日铺展在暮成雪身下的红,一模一样。
    ……
    云倚风坐在桌边,呼吸有些急促,身上也再度变得燥热难安。
    他撑着走到窗边,将那厚重的帘子掀开,寒风立刻就“呼呼”灌了进来。
    院中很安静,厨房里也是黑的,说要煮咸菜面的人,早不知去了何处。
    云倚风揉揉眉心,推门想要去寻,季燕然却刚好从院外进来。
    “要去哪儿?”他问。
    “我?”云倚风不解,“去厨房。”
    季燕然和他对视。
    在突如其来的死寂沉默里,云倚风右手不自觉地一握,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金焕出事了?”
    季燕然道:“被人用毒刀打穿头骨,死在了厨房。”
    云倚风欲言又止,片刻后继续问:“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这赏雪阁里,或许当真还躲着另一个人吧。”季燕然和他错开视线,“以后务必多加小心。”
    云倚风道:“或许?”
    季燕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转身进了厨房,只留下一句话散在夜色中。
    “倘若真是岳之华,那他的功夫可不低。”
    云倚风眉峰微蹙,在风雪中站了许久,才独自回到前厅。
    两碗咸菜面,一盏油豆灯火,吃得连胃也痉挛起来。
    季燕然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苍白面色,问道:“又毒发了?”
    “无妨,自己调息便是。”云倚风放下碗筷,“你我……总得有个人守着飘飘阁,免得岳之华夜半偷袭。”
    季燕然点点头,也未再多言。
    这是上山以来,所经历过最漫长的一个夜。
    云倚风试图打坐调息,却迟迟无法静下心。忽冷忽热的晕眩是熟悉的,万蚁噬骨的痛楚也是熟悉的,按理来说都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早就该轻车熟路往过熬才对——事实上在先前许多回里,他也的确是这么过来的,可不知为何,这次感觉分外难捱。
    或者是因为毒发一日甚一日,再或者,是因为前两回都有人悉心照料,所以这副身子骨也学会了偷懒与耍滑,再也不肯老老实实忍着剧毒,只想着要再被轻手轻脚伺候一番,用那轻缓而又温厚的内力,将四肢百骸都洗过一遍,再拧干温热的帕子擦去所有粘腻,让周身都清爽痛快。
    云倚风单手拧紧床帐,额上渗出冷汗,难得想骂人。
    如此一熬就是一整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大白,身上方才余毒退尽,人也迫不及待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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