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将腰带随手搭到一旁的木架上。雪色纱衣层层向下散开,像一朵夏日里盛开的花,滑下肩头时,露出大片白皙脊背,肩膀也是单薄的,腰窝处落着一颗鲜红小痣,挑起半寸浪荡风情,灼灼刺人眼。
    季燕然目光一敛,不自觉就错开视线,看着窗外那湛蓝长天和缥缈轻云。
    “哗啦”的水声传来,云倚风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浸入浴桶里,眉头微皱。
    “不舒服吗?”季燕然走上前。
    “嗯。”云倚风闭着眼睛,“我调息片刻。”
    季燕然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陪着。
    浴水中也不知加了什么,闻之呛鼻,乌黑一片,比起墨汁来好不了多少。云倚风本就生得白,被这乌七八糟的水一浸,更似淤泥中生出来的一朵清莲,干净剔透、不盈一握。
    一滴一滴的冷汗自他额上滑下,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刺得眼睛生疼,看起来倒像是刚刚哭过。唇上毫无血色,饶是四周热气蒸腾,也没能把他熏出半分红润。
    季燕然将手指搭那纤细颈间试了试,而后便一掌按在他背上。
    云倚风浑身一颤,一直憋在胸腔的郁结闷气总算呼了出来。
    季燕然继续帮他调息,却觉得浸入热水的手臂细密刺痛,像是伤口触到盐巴,灼肉烧心。
    怪不得……他眉头微皱,又想起了灵星儿娇憨那句“泡着不舒服,门主经常偷奸耍滑”。
    可这刺骨之痛,又哪里只是不舒服。
    大半个时辰后,季燕然撤回内力,轻声问:“好了吗?”
    “嗯。”云倚风眼前发黑,趴在浴桶边沿喘气,“我先歇一会。”
    季燕然扯过一边的布巾,将他湿淋淋裹了出来:“先前你经常说要泡药浴,也是一样吗?”
    “一样。”云倚风靠在他怀中,嗡嗡道,“可若没星儿与弟子盯着,我就能偷偷减减药量,会舒服些。”
    季燕然听得无奈,把人放回床上:“你这样的病人——”
    “你不懂。”云倚风打呵欠,“若我原本能活三年,有了这药浴,顶多能活三年一个月,为了区区三十天,却要吃这莫名其妙许多苦,若非清月哭着喊着追着我打……不是,求我,我才不泡。”
    季燕然捏起他的下巴:“三年?”
    “或者五年吧,又或者一年两年,说不准。”云倚风原想再提一提血灵芝,却又实在精疲力竭,嘴里嘀咕两句,身子一歪就睡了过去。
    季燕然伸手把人接住,湿淋淋的墨发,像浸水后的冰冷缎子。
    他取过手巾,将那一头长发仔细擦干,见床上也沾有不少水,索性把人重新抱了起来,带回隔壁房中。
    暖和蓬松的被褥,香气也是极温柔的。
    大片阳光透过雕花窗,如融化后的金,斑驳地流淌进卧房。
    院中的男人们正在聊天说笑,声音经过层层阻隔,入耳就只剩下断续模糊的嘈杂,小孩子闹着,妇人们笑着,不远处还有糕点铺子的叫卖声,这静谧的午后啊,似一把化不开的蜜糖,粘稠地裹住了心,使人越发贪恋这温情脉脉的烟火世间。
    云倚风放松身体,彻底坠入了黑甜梦乡。
    季燕然轻轻替他关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云门主:蛇!捏爆!
    隔壁瑶儿:啊呀!(心疼地睡不着.JPG)
    第42章新的童谣
    云倚风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四周依旧是静谧的,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想将未尽残梦延续,却又稍稍一僵,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柔滑似云的缎被裹住赤裸身体,无拘无束又温暖如春,舒服是舒服,但——
    他疑惑地在被窝里摸了自己一把。
    季燕然坐在桌边喝着茶,不紧不慢道:“昨晚子时,云门主突然梦游到我房中,不肯穿衣裳,还哭着喊着要上床,那叫一个吵啊。”
    云倚风这才发现,房中居然还有一个人。
    季燕然苦恼:“闹到后来,半条街的百姓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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