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珠看着想哭:“你走了, 万一猫猫又来找我怎么办呀?”
    赵宝丫停下看她:“不会的,宝珠姐姐只要坚持做好事,猫猫不会来找你的。”
    胡宝珠:“我还是害怕!”
    赵宝丫想了想,伸手在包袱里掏呀掏,掏出她最喜欢的布老虎递了过去。那布老虎已经很旧了,尾巴的地方还沾了一块洗不掉的污渍,肚子处的针脚也丑得很。
    胡宝珠困惑接过:“给这个给我干嘛呀?”
    赵宝丫:“我属虎,这个就是我呀!你害怕的时候就抱着它睡觉,它会保护你的。”
    胡宝珠总觉得这只小老虎有点眼熟,小声嘀咕:“我从前也有一只小老虎……”她当时发脾气把小老虎丢了。
    “啊?你说什么呀?”赵宝丫没听清她说什么。
    胡宝珠抱着布老虎摇头:“那你有空要来找我玩呀,我会听你的话,不发脾气,做好事。”
    赵宝丫点头,然后等婢女来告知她爹来接人后,毫无留恋的走了。胡宝珠倔强得不肯出去送她,扑进被子里呜呜哭了起来。
    赵宝丫被春桃领着一路往前院走,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时碰见了正往里走的齐宴和温光启。齐宴见她全须全尾、锦衣环佩、精神饱满,蹙眉朝温光启道:“不是说你那小表妹刁蛮任性吗?看来也就那样。”
    温光启笑道:“姨夫府上最近鸡飞狗跳,许是她没精神折腾。”
    齐宴嘲讽的笑了起来:“是够乱的,无怪乎你那大表兄常年不在家,原来是不受待见。”
    “县令大人如此器重你,想来对你寄予厚望。”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远,赵宝丫停在原地扭头目送他们离去,才问:“春桃姐姐,他们经常来府上吗?”光她在这里的十来天就见了齐宴那厮两次。
    相处了十来日,春桃挺喜欢小宝丫的,对她自然也没有防备,点头道:“大概是吧,奴婢时常看见他们往书房去,小宝丫问这个干嘛?”
    宝丫摇头:“就是问一下。”她噘嘴,“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坏。”
    “不会吧?”春桃惊讶,“奴婢倒是觉得齐公子俊美非常呢!”她说着面犯桃花。
    “春桃姐姐千万别被他骗了。”小宝丫神秘兮兮道:“他好花心的,喜欢比他大的,还喜欢偷藏小姐姐的肚兜。”
    春桃瞪大眼,不可置信:“小宝丫怎么知道?”
    赵宝丫:“我师父是城隍庙庙祝呀,我会算命的。”她目光撇向落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几只小鸟。
    哎,那人坏透了,还和钱府的好多姐姐睡了呢。
    小宝丫在思考:他没有床睡吗?为什么要睡姐姐们的床?
    春桃将信将疑的带着宝丫继续走,走到回廊尽头时,远远的瞧见莲姨娘带着婢女等在那。春桃屈膝行礼,询问:“莲姨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知道小宝丫要走了,送盒点心给她。”莲姨娘温温柔柔的,如一朵出水芙蓉立在那,从婢女手里拿过一个雕花木盒递给小宝丫。
    小宝丫伸手去接,一整清幽淡雅的莲花脂粉香幽幽的传来。小宝丫用力嗅了嗅,兴奋问:“好香的莲叶味道呀,里面是糯米藕?莲花糕?还是荷叶鸡?”
    莲姨娘掩唇轻笑:“都不是,莲花香是我身上的脂粉香,木盒子里面装的是芙蓉糕。”
    “脂粉香?哪里有卖呀?”这么好闻的香味,她想买给玉姨姨和小姑。
    莲姨娘身边的婢女笑道:“没得卖,这莲花脂粉是我家主子采了夏日的荷花晒干研磨制成的,城里独一份。”
    见小宝丫略有些失望,莲姨娘道:“等明年吧,明年后花园莲花开放的时候,我多几何送给宝丫。”她是个感恩的,她清楚若不是小宝丫,夫人不会放过她,小小姐也决计不会给她道歉。
    她得了好处,自然想着回报一二。昨日听闻老夫人说要送小宝丫回去,她天不亮就起来做糕点了。
    “好呀。”小宝丫一口答应,朝她挥手告别。
    莲姨娘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她喜欢温柔的人。
    春桃把小宝丫带到正门口,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小宝丫狐疑的打量,就见她爹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朝她招手:“丫丫,这边。”
    赵宝丫立刻松开春桃的手,朝她爹冲去。赵凛张开双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圈,颠了颠:“不错,重了。”
    赵宝丫咯咯笑了起来,额头在他脖间蹭了蹭,撒娇道:“阿爹,我好想你呀!”
    风吹起她鬓边蹭乱的碎发,天太冷,连说话都带着雾气。赵凛怕她着凉,顺手把兜帽给她带上:“走了,我们回家。”
    两人刚要上马车,前头拦着的那辆华贵的马车被掀开,穿成粽子的钱大有捧着手炉坐到车辕上喂了一声。然后特别八卦的问赵宝丫:“小孩,胡县令真的不行吗?”他本来不耐烦送齐宴过来的,不过有瓜吃,就勉为其难的来了。
    赵宝丫不想搭理他,扭头朝还守在大门口的春桃喊:“春桃姐姐,这里有个人问县令大人行不行,你回答他吧。”她和宝珠姐姐实在也没弄明白这个问题。
    这人吃瓜吃到门口来了,特么不把他们当外人了。
    春桃气得要死,朝里面一吆喝,立马有一大群手持棍棒的侍卫冲了出来:“谁?哪个不怕死的乱嚼舌根子?”
    赵宝丫伸手一指:“他!”
    钱大有捧着的手炉都吓掉了,拍着马夫大喊:“快快快,赶紧走!”
    马夫急问:“公子,表公子呢?”
    钱大有一拍马屁股大喊:“什么狗屁表公子,赶紧走!”
    钱府的马车一溜烟的跑了,赵凛这才抱着乐不可支的闺女进了马车。接近年关,街道上烟火气十足,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马车慢悠悠的往何记小食肆去,赵宝丫放下车帘子好奇的问:“我们不回家吗?”
    赵凛把预先准备好的手炉给她,笑道:“忘记今日是你生辰了?”
    赵宝丫惊讶:“我生辰?”她是真忘记了。
    赵凛:“今日食肆不营业,你小姑说在食肆吃午饭给你庆生,你师父、玉姨、春生、星河都在呢。”
    赵宝丫欢呼:“耶,太好了,又有好吃的了!”
    赵凛调侃她:“我看你在县令府上吃得也很开心啊?怎么还惦记着你玉姨做的?”
    赵宝丫噘嘴:“玉姨姨做得更好吃呀,在别人家里吃得一点也不开心。那个胡县令老是发脾气,砸东西,都吓死丫丫了!”说到这,她想到那天看到的密室,凑到她阿爹身边,小小声道:“阿爹,宝珠姐姐家好有钱啊,比马叔叔家还有钱。”
    赵宝丫伸手比划:“好多好多钱的,他们家书房有个好大好大的金屋子,里面全是金子玉佩闪闪发亮的珠子,我眼睛都快闪瞎了。真的好多好多呀,都可以躺在金子上面睡觉了。”
    赵凛诧异:照丫丫的描述,那是个金库了,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令能这么有钱?
    胡县令不能人道改爱财了?
    “对了对了。”赵宝丫又兴奋道,“那金屋子里面还有一块梅花令牌,和宝丫在马叔叔家捡到的一模一样呢。”
    赵凛惊疑不定:“丫丫确定一模一样?”
    赵宝丫重重点头:“一模一样,银色的,中间有梅花。”
    赵凛骇然:那块令牌是追杀他,盗金矿的匪徒丢的。胡县令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难道胡县令就是那般匪徒的人?
    胡县令也参与了盗金矿?
    那他现在参与马家金矿的挖掘是几个意思?
    赵凛越想越心惊,在没有具体证据前,这事又不好跟马承平那个呆瓜说。他想了想,也只能暗中观察一二了。
    赵凛交待道:“这件事你莫要和其他人说。”
    小宝丫很乖的点头:“我不说的,我只告诉阿爹。”
    赵凛摸摸她柔软的发顶:“乖。”
    赵宝丫弯着眼笑了。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何记食肆。食肆门口蹲着一人一狗,门口垂挂的旗子被寒风吹的呼啦作响,小黑光亮的毛发都被吹出浅涡。
    小星河连防风的斗篷也没穿,固执的守在门口等。何春生担心他着凉,拿了个暖手炉给他。
    他摇头表示不要。
    坐在屋子里温酒煮茶的权玉真道:“你别管他,壮的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吹不死。”这娃娃凶得很,他只说了一句‘宝丫那丫头乐不思蜀了’,这小崽子就冲着他呲牙。
    不读书真可怕,‘乐不思蜀’怎么也不算骂人的话吧?
    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人一狗冲了出去,都恨不得摇尾吧。
    赵凛抱着赵宝丫跳下马车,小星河眼睛亮晶晶的喊了声:“宝丫妹妹!”
    赵宝丫溜到了地上,他直接撞开要扑过去的小黑,拉住赵宝丫的手。
    蓝白猫被他吓了一跳,喵的一声弹开,跳到了走出来的何春生怀里。何春生安抚的摸摸小猫炸开的毛发。
    被撞开的小黑有点懵逼,然后又摇头摆尾跳过去蹭小宝丫的腿。
    “小黑。”赵宝丫摸摸小黑的狗脑袋,小黑跳得更欢快了。
    赵星河上上下下打量她,急切的问:“宝丫妹妹,那个胡宝珠有没有欺负你呀?”
    “没有。”赵宝丫回答后,惊奇的发现赵星河说话利索了。她兴奋,打算问问怎么回事。
    权玉真:“别堵在门口了,都进来吧。”
    赵宝丫立刻松开小星河的手朝他跑去,走到他身边甜甜的喊了声:“师父。”
    权玉真乐得眼角的笑纹都多了几根:“乖徒儿,终于回来了。”他伸手把小团子抱到凳子上,“快快快,快坐好,你不回来苏娘子都不肯开餐,你师父都快饿死了。”他扭头朝门帘后喊:“苏娘子,宝丫回来了,快上菜!”
    苏玉娘和赵小姑端着几碟子热乎乎的菜上来了,苏玉娘笑道:“咱也不是故意饿着权道长的,哪有寿星不来就开餐的道理,宝丫你说是吧?”
    赵宝丫连连点头,觉得自己一腔热情都喂了狗,噘嘴伸手,白嫩的掌心在权玉真面前晃了晃。
    权玉真装糊涂:“什么?”
    赵宝丫噘嘴:“生辰礼呀。”
    权玉真啧啧两声,从怀里掏出个红封,道:“回去再拆。”
    小宝丫隔着一层红纸捏了捏:不是银子,是圆圆的东西。
    苏玉娘和赵小姑一人也给了她一个红封,何春生送了她一支安眠香囊,香囊上的小老虎是他娘绣的,里面的药材是他自己配的。赵星河没钱买礼物,摘了院子里的一丛草编了几只草蝴蝶送给她。
    那蝴蝶栩栩如生,好看极了。
    小宝丫很喜欢,问他:“星河哥哥怎么会编这个呀?”
    赵星河腼腆的笑:“从前流浪,大乞丐教的,我还会别的,妹妹喜欢我再编。”
    热乎乎的菜上桌,一大桌人坐了下来,祝小宝丫生辰快乐。路过食肆的客人闻着香味馋得流口水,看看门头上贴着不营业的字样又可惜的砸吧嘴。
    哎,这家何家食肆菜肴的味道还真不错,比琼华楼味道还好。明日,明日一定要来吃。
    酒足饭饱后,几人收拾完食肆早早的回去了。之后小年夜,不少富贵人家在何记食肆定小菜,苏玉娘和赵小姑忙得脚不沾地。幸好县学里早早休了假,赵凛有空在家看着三个娃儿。
    小年夜那晚,县令夫人上吊了,救下来的时候已经咽了气,据说是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才自尽的。胡县令嫌大过年的不吉利,头七都没过,早早的将人葬了。
    赵小姑从食客嘴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愤愤不平道:“原就是那县令的错,自己不行直说就是了,那样糟蹋新婚妻子还是个人吗?俺看该死的是他,不是胡夫人。”
    苏玉娘叹了口气道:“这世间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多有苛责,男女之事上,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赵小姑:“那俺宁愿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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