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晓轮值内阁,经过无数机密之事,威风八面,但同时,风险虽然很高。
    当年,瑶娘就听罗至正提起过他轮值内阁时,就是四肢肿胀,每日待命,他们虽然只是在内阁文书之职,但六部尚书都不敢随意得罪的。
    罗至正自己做礼部尚书时,还特地开了两千两送给掌书房者,走的是公账,也就是陈例。
    这黄道宾大概得意忘形,事情做的不够周密,又得意的很,因此很快就出了事端。
    “好在庄令仪出身宪国公府,否则,我听你这么一说,恐怕就很难出来了。”瑶娘捂住胸口,似乎有些怕。
    真阳公主点头:“三嫂不愧为世代仕宦之家出身,的确是这么回事,真是很难想到。”
    就连真阳公主那个时候都曾经听闻庄令仪做她的伴读很有可能许配给自己的三哥,不过可惜,后来三哥和母妃都没看上她。
    若是庄令仪嫁给了三哥,现在的宸王妃无论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对象。
    不过,这也是因为三嫂本身的缘故,若是庄令仪,未必能让三哥以自杀逼迫母妃答应他娶妻了。
    庄令仪的事情让人多有唏嘘,高玄策自然也听说了,他忍不住想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瑶娘说的很有道理。
    而庄令仪正在家整装准备陪黄道宾奔赴即便上任的地方,偏宪国公夫人劝她:“你何不趁这个机会和离算了?或者你住在京里,总比去那穷乡僻壤,烟瘴之地要好的多啊。”
    “夫妻岂能共甘不能共苦?传出去女儿成什么人了。”
    她赫赫扬扬的下嫁给黄道宾,现在却成了京中的笑话,她怎么能够忍受。
    父母早已年迈,虽然权威还盛,到底家中哥嫂当家,嫂子对她颇有微词,不至于尖酸刻薄,但是也让人很烦。
    宪国公夫人听了这话,重重的咳嗽几声:“我的身子骨已经很不好了,将来你怎么办呢?这次女婿遭此大祸,足以见他这个人虽然有才名,但做事不谨慎。你以前总说宸王为人骄横,虽有英俊皮相,却是个势利小人,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可他斗赢了大皇子,现下更是勇于任事,在军中威信大增,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事到如今,宪国公夫人也不得不说了狠话。
    女儿太认死理了,简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母亲身边有哥哥们孝敬,当年既然是我要嫁的,日后承受什么,也是我自己。”庄令仪说的话斩钉截铁。
    宪国公夫人打了她一巴掌:“你真是气死我了。”
    可终究宪国公夫人还是疼这个女儿,从私房钱中拿出三万两送给庄令仪,这一幕被庄令仪的嫂子知晓,气愤不已。
    “老太太只疼她的女儿,也不想想我们公府早已大不如前,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啊,上次咱们这位姑太太还得罪宸王妃,真是不要命了。她一个出嫁女,总是为我们公府拉拢祸患,她远走了也是好事。过些日子正是皇贵妃的寿辰,我们也备一份厚礼送给宸王妃吧。”宪国公府的庄大奶奶素来有些机智,她是老宣平侯的女儿,素来很受丈夫婆婆信重。
    庄太太点头:“你说的是,这事儿我也同老爷说一声。”
    ……
    随着皇贵妃寿诞开始,庄令仪离京已经无人记起,瑶娘这里也收到宪国公府送的厚礼,知道她们示好的来意,也就欣然收下,又赏赐给宪国公世子夫人等人回礼,这些暂且不提。
    也因为庄令仪的离去,宪国公府对宸王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老国公奉行立嫡立长,而现在的宪国公世子的立场就没那么坚定了。
    高玄策当然很高兴,他对瑶娘道:“去年我打赢了东胡,但恐怕还要再生事端,此后,我可能还要出征,你若有事,只管同我写信。”
    “不,我就不写了。万一信件到了别人的手中又如何了?”瑶娘看着他道。
    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出去,她摩挲着他的脸:“你要好好的回来。”
    “放心,外敌林立,我朝士大夫还不以为然。按照我大临以前的规矩,作为大临皇帝,必须要御驾亲征,三年之内必定要打一次胜仗才行。只可惜,父皇素来仁弱,又初上任,二哥不善武,四弟并无经验,唯独有我了。”高玄策并不把四皇子放在眼中。
    反而瑶娘却道:“王爷万万不要瞧不起四皇子,你之前没回来时,这位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可是私下和许多人接触,且他的足疾已好。我们固然不能四面楚歌,但也不能轻敌。”
    自从她重生后,就发现许多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同,不是前世如何,这辈子就是怎么样的?
    高玄策点头,又欣慰瑶娘和她真是一心一意,不免笑道:“请你放心,我肯定会万无一失的。”
    似高玄策这种天之骄子,有雄心壮志,却性情骄傲,很难容忍失败,有时候可能一次挫折就生了厌世之心,故而,瑶娘看着他道:“不若这样,你若难过的时候,就送消息进来,无论你在何处,我都去找你,好不好?”
    这话高玄策并不以为意,他当然知道世事难全,更何况他若真的不好了,也绝对不会让瑶娘看到,她生的这般容貌,若是途中被人觊觎容貌,将如何是好?
    “你怕我和楚灵王一样,将来被逼入林中吗?”高玄策开了个玩笑。
    瑶娘捂住他的嘴:“别胡说了。”
    上战场的事情哪里有万无一失的,偏偏高玄策却在西戎人打仗时,果然请求出征,甚至这次想灭了西戎。
    正好此次,罗至正以礼部尚书任满,由元辅推举,入阁做次辅,排行为四辅,建章帝对罗至正的刚正不阿本就莫名敬佩,且罗至正很少结党,为人清高又有才干,这样的人不会权欲过重,对天子来说反而是好事。
    而内阁头一件要议论的就是西戎作乱,大临是否要出兵。
    建章帝处决林、王两家,一是因为他们结党营私,公然作乱,二也是这两家掌控国家军事,权力太大。
    “兵部尚书如何论?”建章帝问起。
    兵部尚书蒋昌黎也是名臣,他第一个支持要战:“东胡去岁已经打赢,虽然在边境骚动,但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打西戎,西戎素来轻剽,骑术极好,如今,他们受到东胡人的挑拨准备攻打我国,要十五城,若是不打,恐怕国土沦丧啊?”
    户部尚书王学宁却道:“大司马说的固然有理,只是前几年国中闹饥荒,去年又征战,如此连年征战,户部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甚至我们还要去山东买粮,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户部钱不多了,蒋昌黎恳求元辅道:“元辅,不是还有十万两银子吗?”
    “那是用来买战马的……”元辅也不忍心。
    建章帝为人仁弱,即便儿子造反都只是圈禁,元辅和户部尚书都不支持现在打,只支持去谈,甚至还有人说,那十五座城池原本就不是我大临之地……
    老好人建章帝却怒气冲冲:“让朕割让土地,除非朕死了。”
    众人不敢再言。
    “请宸王来,看他如何说?”建章帝以手扶额,只好召来三儿子。
    罗至正却是心中一动,陛下性格优柔寡断,否则也不会在立继承人的事情上这般犹豫,以至于大皇子之乱,此时,他自己拿不了决定,反而是女婿宸王,英勇能干,还能效仿先祖御驾亲征之能,比兄弟们都强。
    阁臣和六部尚书就等束手在等,不一会儿,只见一年轻男子掀帘而入,此人面如冠玉,身着亲王服,脚步走起来不疾不徐,双眸坚毅,威势极重。
    建章帝由此松了一口气,“皇儿快来。”
    方才还威仪有度的宸王则一脸濡慕的笑着走上前去,在建章帝跟前请安:“儿臣玄策给父皇请安。”
    户部刚才还在哭穷,现在见高玄策进来,微微看了他一眼,罗至正发现其中蹊跷,是了,这宸王之前都在户部做事,恐怕和王大司农关系匪浅,现在宸王一来,怕是户部也要改口了。
    如此,运筹帷幄决胜于内阁,此子恐怖如斯。
    将来女儿母仪天下也是指日可待,上次替女儿出气,也算是回本了。
    第83章
    周王还未回京覆命,宸王已经被任命为三军统帅,亲自去征西戎了,徐家人颇有些不安,于是递牌子进宫和徐青容见面时,就提出此议。
    徐青容当然是不愿意宸王去捞功,但她又想起周王曾提起这西戎,大临的兵力未必能抵挡,到时候宸王战死沙场,反而是好事,当然,宸王若是战成,那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夫君跑腿罢了。
    因此,她对娘家人道:“我朝素来立嫡立长,宸王是我们王爷的亲兄弟,这些话就别说了。”
    徐夫人却道:“王妃所言固然有道理,可是天家父子兄弟之间少有相融的,大皇子是前车之鉴啊。”
    “这我知晓,但王爷如今在外赈灾,也赶不回来啊。”要徐青容想在外赈灾,能得民心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如果让周王上战场简直是送死,他其实并不擅长领兵打仗。
    徐家大嫂忍不住道:“这大临还是刚立国时才有君王要御驾亲征之责,若三年不打胜仗,则不能进宗庙。到了近几代,我朝以文驭武,会打仗的人多的是,何必要宸王出马,可见他居心叵测啊。”
    “居心叵测又如何?他和大皇子不同,没有勋贵会替他撑腰,军中派系林立,也未必肯听他的话。”徐青容也有一等挽尊之意。
    她好歹是周王妃,娘家人却不停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让她没面子。
    徐家人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徐大嫂言:“王妃说的极是,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上次,宸王是和晋阳王一起去,这此晋阳王可不去,他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够让将士们听他的话呢?”
    不是你是皇帝的儿子,别人就听你的话的。
    徐青容想,若如此言就好了。
    宸王又要准备出征,瑶娘特地绣了一枚平安的香囊给他:“你要轻车铠甲出行,我也不便同你准备什么,这个香囊里装的是返魂香,此香据《博物志》记载,是弱水西国上贡的,能破除瘟疫,甚至让人起死回生,我当然知晓肯定不能如此,但想着以防万一,这些日子不停翻阅典籍,终于在一本书中找到了。”
    高玄策打开香囊看到内里如黑枣一般大小,他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能看到这所谓的“返魂香”,如此这般的心思也只有瑶娘了。
    “谢谢你。”
    瑶娘摇头:“不必如此,夫妻一体,你的心里都是装着国家,但你在王府的时候,就只是我的夫君,是承运的父王,我们翘首以盼你回来。”
    “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高玄策原本巧舌如簧的嘴,现在也只呐呐说起。
    瑶娘素来知晓他这个人,平日精明干练,可骨子里总是有一种孩子气,这种孩子气让瑶娘对他总是不忍心。
    她情不自禁的摸摸他的头:“此次是你单独出征,不再和晋阳王出征,立功是小事,平安反而是大事,我知道在你心中肯定觉得若是不胜何必去,但自古许多事情人事七分,三分看天,万万不要强求。”
    西戎之强大,胜过许多东胡,现下也许很多人都觉得东胡是最大的威胁,西戎不过是蛮夷小国,固然有些孤勇,但仍旧以为他们不会如何。
    可是很多人还不懂这些,目前东胡被暂时打的不敢过来,西戎反而像个闹事的孩子,即便真的闹也闹不成什么气候。
    高玄策见她如此,总觉得她的手是这样的缱绻温柔,带着万般柔情,他沉溺于其中,忽然都不愿意起身了。
    温柔乡亦是英雄冢,此话诚不欺我。
    想到这里,他似乎很苦恼,把头埋进瑶娘怀里,总觉得异常温暖。
    而瑶娘满脸通红,她自己常常为波涛汹涌而苦恼,因此这里也格外敏感,他还这样把头埋进去,但又不是那种旖旎之情,只是单纯想这般做。
    “玄策啊,你……”瑶娘推了推他。
    高玄策看瑶娘脸若胭脂,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干了什么,他也是脸瞬间红了。
    “瑶娘,怎么办呢?真想带你去,我们就这样一起,可惜不能。好歹你生了承运,有他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了。”高玄策动情道。
    瑶娘自己是个不喜甜言蜜语的人,偏偏遇到高玄策总是如此,起初听了实在是觉得好听,但时日久了,她就道:“别矫情了,你有你要做的事情,这也没什么。若我能和你一样,能做自己欢喜的事情,也是如此。”
    只可惜她作为女儿身,不能出将入相,唯独先把承运培养好才是真。
    至于辅助高玄策大业什么的,她倒是没想过,因为高玄策太过厉害,他行事有自己的一套,自己贸然插手反而未必是好事。
    要么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家里是她主事,高玄策很尊重她,不会反驳她做的决策,外面就是高玄策自己说了算。
    高玄策没想到瑶娘居然嫌弃他矫情,他呵了呵手,咯吱起瑶娘来。
    瑶娘怕痒,被他追的满屋子跑,笑的不行。
    “干什么呀你?”她推了推高玄策。
    这个时候高玄策才发现瑶娘跑的还挺快的,赶紧又让她停下来:“傻女,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吓到我腹中的孩儿。”
    瑶娘娇嗔:“胡说什么,什么孩儿呀。”
    “我回来也有一段时日,咱们俩成日的同床共枕,有孩儿反而是正常的。”高玄策好奇的看着瑶娘的肚子,暗自盘算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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