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政委。”姜衫冷声打断了他,“您说的对,我也许可以为了感情,如您所说的去不在乎那一张纸,那一份苍白的正式誓言,可就像您即使知道我只是为了保持体面, 也绝对不会同意我和别的男人有一份明面上的婚姻一样,从一开始,您的出发点就没有把我放在一个和您平等的位置上。”
    “不需要否认,您做出的这一切假设和许诺,也都是在我知道我没有需要维系关系和血脉的亲人上的吧,也许您并没有看轻我的意思,但我只问您一句,如果我父母健在,家庭齐全,如果我是一个和您比肩的家庭出来的女人,您会对我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吗?”
    秦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突然有些焦躁起来,看着姜衫的眼神有些着急,“姜衫,你明知道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对不起,在我看来,您就是这个意思。”姜衫再次站起身来,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或者我换个问法,如果您作为一个父亲,您会愿意自己深爱的女儿同意这样一份看上去完美的天衣无缝的‘相濡以沫’吗?”
    姜 衫因为愤怒而胳膊僵硬,“您可能从根本上就没有意识到您提出的是怎样的一个要求,或者说,您其实是知道自己是基于怎么的前提下对我提出来的,只是事实太过 残酷而血淋淋,您不愿意真的摊开来说伤害到我。是,我没有可以替我撑腰替我筹划疼我爱我的至亲,我没您的地位,我可能也真的在这样的时候需要有所依仗,但 我的依仗,不会是您,也永远不会是您。”
    看着面无表情的姜衫以前所未有的决绝姿态摔门离去,从来都运筹帷幄,算无遗漏的秦战突然就有种自己彻底搞砸了某种事的感觉。
    他 好像伤害了她,不是因为那些无谓的自尊自傲,而是从根本上,深深的触及了她的底线,秦战这一刻前所未有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他并没有像他自 己以为的那么了解姜衫,她不只是不软弱和不柔顺而已,她骨子里的某种刚强和冷厉让他有些迷惑,他实在是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跟她摊牌。
    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秦战僵着脸握紧了拳头,他又怎么会是让她受委屈或者让她将来活在别人的非议中的人,他有足够的自信和权利让任何人都不敢有一句不赞同,他所要给万玉研的就简单只是一个婚姻而已,姜衫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到秦家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时候面对着暴怒的姜衫,秦战也知道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了。
    也罢,秦战暗道,以后还有充裕的时间来说服她,或者找个更加妥当而万无一失的方法打消她的一切迟疑。
    从来冷静而理智的计算着一切的秦战却并不知道,感情不同于刻板的计算公式,也不同于棘手的军事难题,会因为找到最适合的方法就能够干脆利落的解决化解。
    他最大的算有遗漏就在于,他从根本上就错看了姜衫,不知道她的生命中到底经历过什么,又遭受过什么,不知道上一世的白岐曾用怎样动机不同却目的相似的理由来不止一次的灌输给她各种理念,让她一次次被洗脑,又在最后的最后用最残忍的现实给了她当头棒喝,瞬间清醒。
    他不知道,他试图说服着的,心心念念尝试着偕同度过接下里的岁月的姜衫,她的那颗心,早已经黑了。
    ***
    s市,秦宅
    每天都看上去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每每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撑不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及时的振作起来的秦老爷子,又一次在呼吸和心跳突然间变得极其衰弱的情况下成功的把秦亦灏从公司召唤了回来。
    秦老爷子的大半生都在战争中度过,他参加过无数场战斗,拿下过大大小小各种显赫而足以光宗耀祖的功勋章,他的一生可以写成一本书,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英雄楷模。
    但不管曾经的他怎样英勇,又手刃过多少敌人,奋而拼力的守护过多少次国土,此刻的他还是衰老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躺在床上,被子甚至看不出什么起伏。
    他颤颤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一样,用虚弱至极的语气对着自己疼爱的孙子道:“我刚才浑浑噩噩的时候,看到你奶奶了。”
    秦亦灏拿着老爷子的病例数据在看,眉头紧皱,冷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恩。”
    老爷子眼神飘忽而混沌,嘴角却划出一抹怀念的笑来,“她在抱着箱子数自己攒的饼干盖子呢,一个个旧的几乎看不出本色的盖子,被她宝贝的擦的锃亮,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耐心,一直擦也擦不够。”
    秦亦灏的手一顿。
    老爷字抖抖索索的叹了口气,视线幽幽的看向床头,那里放着一排箱子,箱子上着锁,有些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想你奶奶啦,当初我们吵嘴,我一气之下把她攒了很多年的盖子一股脑给卖了,她气的哭了很久,即使后来我又重新给她送过无数个饼干盖,可没了的那些就是没了。”
    秦 老爷子浑浊的视线微晃,秦老太太喜欢攒饼干盖还是从年轻时候开始的。那时候他常年在外面带兵打仗,她带着孩子在家,为了安她的心,他每打到一处就会尽量找 机会给她写信寄回去报平安。知道她爱哭又嘴馋,他就千方百计去买到各处的零嘴给随信捎回去,那时候战乱纷飞,饼干是最容易保存的,他就每次给她捎去饼干。
    延安、湖北、北平、东北…
    那其实是他们的回忆,他知道的,以后买回来再多更漂亮更精致的,也换不回那份情谊了,他一直愧疚,秦老太太死了以后,他就更愧疚了。
    这些事情秦家人不少人都知道,秦亦灏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老爷子扯了扯嘴角,“孩子,你奶奶一个人在下面,该难过啦,我护着你们,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也是时候下去见她了。”
    秦亦灏沉默的看向老爷子。
    又叹了口气,秦老爷子慈爱的看着秦亦灏,“你奶奶在梦里对我说了,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她想让我在死之前,看到你成家立业,你业已经立了,就差个成家,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秦亦灏:“…”
    秦老爷子接着絮叨,眼神中泛出写水光来,“我今晚叫了楚丫头来家里陪我老头子吃饭,她这会儿也该到了,可你看,我这幅样子,也实在是起不了身,你就代我招待招待人家吧。”
    秦亦灏:“…”
    秦老爷子殷切的眼神若有若无的往秦亦灏身上瞟,秦亦灏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病例书,视线往周围忙碌的医护人员身上看去,见他看过来,医护人员一个个头低的恨不得能缩进脖子里,佝偻着身子,像是要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阴影里一般。
    “楚凡到了?”秦亦灏淡淡的问道。
    秦老爷子气若游丝的点点头。
    “这样啊。”秦亦灏站起身,“您是不是有意跟楚家联姻,让我娶了她?”
    秦老爷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又点点头。
    “恩。”秦亦灏低头看了眼手表,低声叫道:“秦烈。”
    等在门口的秦烈忙进来。
    “半小时内,把楚家和景天一切的合作单子全部终止,正在进行中的发出赔偿书,楚凡的正式合约给废了,现在就通知下去。”
    那原本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的秦老爷子“腾”的坐了起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亦灏挥手示意秦烈下去,秦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大吼,“秦烈!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秦烈身子一僵,就这么尴尬的顿在了房间中央。
    “我说,半小时内。”秦亦灏的声音冷的几乎能掉出冰渣来,眼神阴翳狠辣,秦烈吓得身子一凌。
    “是!秦少。”
    说完再不敢听秦老爷子恼怒的大吼,飞快的走出了房间。
    秦老爷子气的快要厥过去,刚才的期期艾艾悲悲惨惨全数消失,抖着手指着秦亦灏,脸色铁青的说不出话来。
    秦亦灏双臂抱胸,“病好了?”
    不同的手段,相同的目的,这次连已故的秦老太太都搬了出来,打的一手好亲情牌,可别说秦老爷子是在设了圈套给他挖坑,就是老爷子真的快不行了,秦亦灏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让任何人有机会左右自己的决定。
    秦老爷子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个不孝的,这是要让我和你奶奶都死不瞑目啊!一个秦烈,一个你,秦烈便罢了,那是答应了小万的,你这是又准备怎么回事?啊?准备生生气死我啊!孽障!孽障!你到底去不去见楚丫头!”
    秦亦灏冷着脸,指挥着下人,“去,把这些箱子搬下去。”
    秦老爷子一怔,慌忙去护,“你,你要干嘛?”
    秦亦灏笑的渗人,“老太太不是爱数盖子吗?您不是怕她老人家一个人在下面无聊吗,我让人给烧了,也好让老太太知道您对她的惦念。”
    秦老爷子气的几乎要仰倒过去,“滚!你给我滚出去!谁敢碰箱子一下,老子剁了他的爪子!”
    秦亦灏视线在屏气敛声的众人身上扫过,“最后一次。”
    他说,“这样的事,再有下次,别怪我心狠,秦家请得起更好的医生,还有…”
    秦亦灏最后看了护犊子似的精神矍铄的抱着箱子的老爷子,“楚凡,我说过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如果您想见她,可以,如果真的再用手段撮合,别怪我不顾情面直接让人把她扔出去。”
    “最后再说一次,楚家的关系您老人家在乎,我却没心思维护。”
    秦老爷子怒气冲冲,“让您找个女人成家就真那么难?楚丫头到底哪里不好了!我亲自给你挑的媳妇儿,难道还会是害你的?你…”
    秦亦灏那凉薄的视线就又落在了老旧的箱子上,老爷子立马就老实了,愤愤的瞪着他。
    “我的事情我有分寸。”顿了顿,秦亦灏接着道:“想要孙媳妇,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给你领回来,只是绝对不可能会是楚凡,或者是楚家的任何一个人。”
    秦老爷子先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出来秦亦灏的意思的时候立马精神一震,忙殷切的呼唤着秦亦灏,“你什么意思?哎,哎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合适的时候,你认识了钟意的小姑娘了?站住!秦亦灏你个兔崽子,老子让你站住!”
    秦老爷子气急败坏又着急的声音被抛在了脑后,秦亦灏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从表情中透出来,刚大步的走过一个拐弯,就又正巧碰上了身后跟着推着餐车的仆人的楚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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