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明明在你面前用过这招了……”唐峭摇了摇头,遗憾叹气,“怎么不长记性呢?”
    她动了动手指,藤蔓顿时蠕动起来,以一种无法挣脱的蛮力将沈漆灯的双手捆到背后,同时将他的双腿往下扯,逼着他一点点跪下去。
    现在变成他仰望她了。
    沈漆灯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屈辱,反而抬起那张漂亮的脸,对着唐峭粲然一笑。
    “你看起来很开心。”
    他的脸颊上还留着那道细细的口子,血痕凝成深暗的猩红,与他白皙干净的肤色相互映衬,透出一种近乎瑰丽的妖异。
    唐峭微微俯身,柔软凉滑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
    她轻声道:“你也是。”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彼此的神色都很平和,空气却近乎凝滞,瀑布激荡着溅起水雾,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
    沈漆灯眨了下眼,好奇开口:“你这手术法,是跟谁学的?”
    唐峭淡淡道:“自学成才。”
    “嗯……”沈漆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自学呢?”
    唐峭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刻抬手结印,然而来不及了,沈漆灯低念咒言,以他为中心的草地突然燃起幽幽蓝火,火焰没有对他造成分毫的伤害,却在眨眼间将藤蔓烧得干干净净、一根不剩。
    唐峭动作很快,在蓝火燃起的那一瞬,她便提气飞身,及时脱离了那片危险区域。
    火焰越烧越旺,烟雾滚滚,遮挡了她的视线。
    突然,烟雾被狂风荡开,一道身影破空而来,直直袭向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唐峭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动,她瞳孔微缩,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脸。
    沈漆灯神色兴奋,一双猫眼亮得惊人:“你在发呆吗?”
    唐峭认真道:“我在改变主意。”
    沈漆灯歪头:“嗯?”
    唐峭凝聚体内真气,无比平静地说:“我要杀了你。”
    沈漆灯闻言,弯眸笑了:“好啊。”
    话音刚落,二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出手。双方的速度都极快,攻击、格挡,一招接着一招,招与招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快得如同两道残影,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疾风猎猎,悬崖上空回荡着激烈的打斗声,二人从空中打到地面,又从地面打到空中,转瞬已是几十个回合。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沈漆灯狠狠坠落到那块巨大的石台上,唐峭紧随其后,尘土飞扬,拳风如雷,重重打在他的胸膛。
    这一拳力道极大,沈漆灯咳嗽一声,唇边溢出鲜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弯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唐峭,脸上的笑容愉悦而纯粹:“你流血了。”
    唐峭定定地看着他:“你也是。”
    和沈漆灯的伤势比起来,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虽然没吐血,但额头和眼尾附近都出了点血,指骨也火辣辣地疼,右臂传来阵阵酸痛。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强了,比肉眼看到的还要强上十倍。
    照这么打下去,就算真的能在今天打败他,恐怕她自己也没有余力再去寻找凶刀了。
    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鬼。
    唐峭略一思索,突然视野飞转,只是短短一瞬,她就被沈漆灯反制,二人位置颠倒,局面逆转。
    唐峭忍不住蹙了下眉。
    她被沈漆灯死死压在石台上,石台的表面冰冷而粗糙,还有两把交叠在一起的刀剑,这对她的脊椎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别走神。”沈漆灯微伏下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唐峭抬起眼睫看他。
    自己现在被钳制了,这种情况下无法使出瞬移。藤蔓也不用考虑,毕竟已经对沈漆灯用过两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应对的术法,没必要再白白浪费灵力。
    除非使用其他更危险的术法。
    虽然很可能伤及自身,而且还会消耗大量的灵力,但如果能打败沈漆灯,那就是值得的……
    “小友,别动!”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唐峭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瞬间逼近——
    面前的沈漆灯微微凝滞,轻眨了下双眸。下一秒,他阖上黑如鸦羽的眼睫,软软地倒了下来。
    唐峭下意识抬手抱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茫然,在沈漆灯的后背摸索一番,很快摸到了一支细细的箭矢。
    “小友,别摸那玩意儿,那上面有迷药!”胡朔急忙跑了过来,眼疾手快,一把将箭矢从唐峭手中夺了过去,“我下了足足十倍的药量呢,谁摸谁倒,你可千万不能碰。”
    唐峭闻言,连忙在沈漆灯的衣服上擦擦手。
    胡朔小心谨慎地将箭矢收起来,又帮唐峭把沈漆灯扶到草地上,然后指着昏迷过去的沈漆灯,心有余悸道:“这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要不是我机智过人,早就死他手里了!”
    唐峭疑惑道:“他干嘛了?”
    胡朔瞪大眼睛:“这还用问吗?他让我别挡道,不然就一剑捅死我!”
    唐峭更疑惑了:“那你怎么没死?”
    胡朔:“我让道了呀!”
    唐峭:“……”
    机智,确实机智。
    唐峭沉默片刻,阴恻恻开口:“所以你根本没有帮我守门?”
    胡朔一惊,赶忙解释:“我那不是琢磨着你也差不多该下去了嘛,那你都下去了,就算放他进来,他找不到人,也不会妨碍到你啊!”
    说得倒是轻巧。
    沈漆灯是冲着所谓的秘宝来的,不管有没有人,他都一定会下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居然没有对胡朔动手,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怎么说,刚才真是多亏了我啊。”胡朔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揽功,“要不是我及时冲进来,这小子说不定就对你下狠手了……”
    唐峭瞥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也可能是她对他下狠手。
    唐峭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你刚才进来得的确很及时。多谢了。”
    胡朔连连挥手:“哪儿的话,客气了客气了。”
    唐峭扶着石台站起来,平复了下呼吸,这才想起如晦刀还在这座石台上。她立即伸手去取如晦,然而尝试了几次,如晦却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地贴在石台上,仿佛已经与这块巨大的石头融为一体。
    唐峭微微蹙眉。她握紧刀柄,又拔了几次,还是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唐峭只好喊胡朔帮忙。两人费尽全力,死死抵住石台,胡朔更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然而如晦还是不动如山。
    不仅如此,叠在上面的天宇开霁也是一动不动,仿佛和如晦一起钉在了石台上。
    “呼,不行了,这玩意根本不是人拔的。”胡朔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要不咱们去把之前那个大锤拿过来试试?说不定能把这破石头砸穿。”
    “不行。”唐峭摇头,“大锤也会被吸住。”
    胡朔重重叹气:“那怎么办?”
    “只能下去了。”
    “嗯……啊?”胡朔没理清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唐峭的想法很简单。
    这个石台设在这里,可能是为了让入侵者知难而退,也可能是为了削弱入侵者的战斗力,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必然与悬崖下面的东西有关。
    当然也可能无关,但反正她都是要下去的,所以也无所谓了。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唐峭将这个想法跟胡朔简单地讲了一遍,胡朔边听边点头,最后拍了拍唐峭的肩膀,露出稳重可靠的表情。
    “我明白了,那你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刀。”
    唐峭狐疑道:“你行吗?”
    唐峭倒是不太担心他会把刀偷走。毕竟这石台的吸力强到离谱,要是真的有人想偷刀,起码也得把整座石台一起搬走才行。
    她纯粹是担心胡朔会像之前一样不顶用,随便放人进来。
    “什么行不行的,我当然行了!”胡朔突然激动,比之前差点被大锤砸死还要激动,“我之前那是战术,又不是真的跑路了,小友,咱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你得信任我啊!”
    唐峭懒得听他叨叨。
    她敷衍地点点头,又垂眸看向昏迷的沈漆灯:“那他——”
    少年安静地躺在草地上,睫羽浓密,面容清隽而温顺,美好得近乎梦幻,让人很难将他与清醒时的样子联系起来。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中了我的迷药,这下可有的睡了——”胡朔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至少一天一夜!”
    唐峭:“那你之前抢聚灵丹的时候怎么不用?”
    胡朔一顿,随即尴尬地讪笑两声:“那个责任不在我,主要是那一带的树叶太脆了。我还没来得及用呢,就被发现了……”
    唐峭:“有你在,真是你们门派的福气。”
    胡朔骄傲道:“那是当然!”
    唐峭:“……”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她摇摇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回春丹服下,然后走到悬崖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胡朔正在翻找自己的储物袋,寻思着能不能找点有用的东西给唐峭带上,一抬头,发现唐峭已经不见了,顿时呆住。
    “诶?人呢?”
    他一脸懵逼地走过去,想看看还能不能瞧见唐峭的身影,与此同时,沈漆灯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唐峭一头扎进湍急的水流里,她用真气护住自己的眼睛,将水下的情况探查一遍,很快浮出水面。
    水下除了水草、乱石、以及一些游鱼,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也没有墓室之类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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