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的时候,刘掌柜眼里闪过坚决,对着族老们开口道:“各位叔伯,当年我家征兵的是二弟,可爹么之命不可违,由我去了。但当年我可是先出了十五两银子给二弟用作免兵役之用。既然我替他当了兵,这银子是不是该还回来了。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虽在外,可毕竟是刘家长子,当年分家时候说话了。家里的地先不分,全给二老留在养老之用。二弟代为用着,等二老没了,再分田地。我虽然多年未回,可这些东西本该是我的,是否请族老们还我一个公道啊。”
    族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年谁不知道刘财刘发的爹么偏心小儿子,可知道又能怎么样,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也只能说几句,还能硬逼着不成。等刘掌柜死讯传来,他爹么就找了一堆借口,那十五两银子说是给二老的养老银钱。地也都最后给了刘发,刘阿么和他们断的干净,也不去管他们。
    这都多少年了,再去管这事,不说其他,就是刘发一家的难缠劲,几个族老都有些不太愿意。他们又不傻,自己没好处的为旁人做主,以后刘掌柜带着好处走了,他们和刘发一家住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方便啊。
    所以,他们只是沉默,没一个接话头的。
    刘掌柜也不过是开口试试,他真正的话题在后头,先点出自己的委屈,知道自己三十年没回来,和这些族老根本没什么关系,他们不会为自己费多大劲的。先让他们气势弱了,没了底气,才好下面的话。
    刘掌柜开口道:“当然,我在外多年打拼,还是挣下些家产的。我是刘家村出去的,多年来没有一刻不思念家乡的,这次回来本就是倦鸟还巢,落叶归根。可一想自己碌碌一生,没为村子做过半点贡献就有些愧疚。”
    看着几个族老眼睛亮了,刘掌柜心中越发的肯定,接着说道:“我原本打算给族里置办三十亩田地,再出一百两银子请个先生办个私塾,好让我们村子也能出几个读书人。那三十亩地的收益就归族里,除了每年给先生的例钱,剩下的帮扶族老的老弱病残,也算是替我们一家为族里尽了心了。”
    族老们越听心里越越亮堂,他们可是眼馋了赵家私塾好长时间了,赵家的里正族老们为什么腰杆子挺的要比他们几个村的硬,不就是他们村有私塾,弄不好出个读书人,立马就能带挈族里。
    他们早就想办个私塾,好好的培养自己家的孩子,可乡下吃饱喝足就已经是幸事了,哪还有闲钱去办私塾。就是办了私塾,那先生每年的例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到哪儿去给啊。
    现在刘掌柜一提,族老们心就活了,一百两造个屋子请个先生绰绰有余,三十亩地又年年能有余钱,不用担心先生的用度工钱。更为重要的是,多下的银钱还能修修祠堂,帮扶乡里,落下个好名声,这等好事,族老们看着刘掌柜眼睛都要绿了。
    当然,天下掉馅饼也要看接不接的住。族老们年岁这么大了,知道有得必有失。刘掌柜提出这么好的事情,自然有后手在,他们也没急着说话。
    果然,给了甜枣,刘掌柜自然要提出自己的要求:“各位叔伯,我和刘发虽然是亲兄弟,可我们的恩恩怨怨,你们也都知道一二。当年我冒死替他当兵,原以为他能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不说照看我家小,也不能为难。没想到他却先是逼我夫郎改嫁,后是坏我独子名声,最后他的好儿子还累的阿和命丧黄泉。这样的弟弟,这样的亲人,着实可恨。”刘掌柜说的咬牙齿去。
    族老们也都纷纷附和,刘掌柜接着说道:“我这次回来,已经先打听过家里的事情。本想着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没想到他家儿子这次变本加厉,瞧着我夫郎孤苦无依,竟敢动手加害。我漂泊半生,好不容易才要夫夫团圆,却遭此横祸,心中怎能不恨。今日,我这好弟弟竟然口出恶语,还心思歹毒的想用刘家长辈的身份让我夫郎做孤魂野鬼,进不了祖坟。这口气,不出,我枉为人。”
    族老们想着刚刚刘发口出狂言,他们却没出来阻止,心里有些气虚,一个个有些恼怒刘发做人不厚道。对着自己的亲哥嬷竟然还这么狠心,让他们这群族中长辈遭人嫉恨。不知情的,还要以为是他们要拦着刘阿么的身后事呢。瞧着刘掌柜和方家都是有钱有势的模样,要是被他记恨上,不要说好处,没有排头吃就不错了。
    于是族老们跟着刘掌柜后头,狠狠的骂了刘发几句解恨。最后,还是族老中辈分最大的开口问道:“刘家老大,你的委屈我们都知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我们瞧着能不能做吧。”
    刘掌柜就要这句话,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刘发他刚刚敢说不让我夫郎进祖坟,我就不敢让他留着刘家村了。不然,我年岁那么大了,过几天要是去了,那他还不得对着我们的坟使坏。我是决然不会让他得逞的,所以,要么族里把他赶出刘家村,让他家人今生今世不得再踏入刘家村半步。他家的田产房子我一概不要,都留给族里补贴帮扶族人;要么,我把家人的坟都迁出来,在林家村这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个祖坟,以后死了也葬在这儿。当然,作为回报,我自然就在林家村办个私塾,置办田亩了。”
    族老们听了面面相觑,赶走刘发一家等于有私塾有田地,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刘发一家在村子里时常小偷小摸,脾气又坏又横,没什么人和他家好。再说,现在是关系全村大大事,族里的人要是知道赶走刘发一家还能让自己的孩子上私塾,那还不得举手欢迎。
    这不难选,没关系到自己利益,总是能和稀泥,装聋作哑。可一旦关系到自己家的利益,那么有事情,这些老人精们自然比谁都有行动力。
    于是,商量过后,族老中辈分最大的说道:“刘发一家就是族里的害虫,我们为这族里的子侄不被他们带坏,自然是不能饶过他们的。刘兴竟敢杀人,还是自己的伯嬷,这等恶事,这等刁民之家,刘家村自然是不会留了。”
    刘掌柜拱手道:“如此,那就多谢几位的深明大义了。这儿是一百两银票,我先给族老回去看看那儿有合适的先生。等事情定好了,我在置办田亩送过去。”
    族老们自然知道这银钱一拿,刘家的事情就得赶紧办,不然,那三十亩地人家可就没了。拿了银子,族老们好人做到底,答应让刘阿么和刘和一道进祠堂,当然,三十几年前,刘掌柜的牌位就已经在祠堂里了。
    西边的厢房离着正堂不远,方致远和方曾都听了一耳朵刘掌柜的话。舅甥两个相互看看,方致远心里有些不平,对着方曾说道:“刘掌柜太心善了,只是把他们赶出刘家村,凭着刘发今天的所作所为,太便宜他了。”
    方曾看着外甥,叹了一口气说道:“刘掌柜也是气急了,虎子,你还小,其中的弯弯绕绕还不明白。像林家村看着还蛮和气的吧,当年我祖上从外面落户,带着银钱过来也吃了不少苦头。直到的爹娶了我阿么,才真正在这个村子里站稳了脚跟,无人敢欺。可刘发一家却是既没有银钱傍身,又没有什么出息人照应。离了刘家村,临近的几个村子,林家村有你我在,他们来不了。赵家村也和我们沾亲带故的,沈家村还有们的地,算来算去,他们不是远走他乡,就是去李家村。”
    方曾决定把这话给方致远说明白,不然,怕方致远一个左性了,私下里做小动作。心里痛快是痛快了,可有些事情有些人不值得,没得为他们脏了自己的手,损了自己的运道。
    :“李家村你是知道有多排外的,他们去了没田没地的,怎么过日子?就是租人家的地也得有关系。刘发一家敢在刘家村横行霸道,一部分是因为乡下人老实怕麻烦,一部分还是看在同族的面子上。去了旁的地方,谁看他们的面子?欺负人,不被欺负就阿弥托福了。他们以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过了,虎子,你可不许再有小动作。刘兴那边,我岳父已经和师爷打过招呼了,说是先把刘兴打上六十杀威棒,再流放西边荒蛮之地做苦力,没个二三十年是回不来了。行刑的衙役和我喝过酒,说好了要去了刘兴半条命。西边荒蛮之地山高路远的,恐怕,刘兴是撑不住几天的。”方曾低头在方致远耳边细细分说。
    方致远听着犹嫌不解恨,恨不得代那衙役打刘兴杀威棒才好。不过,知道刘兴不好过,他就安心了。
    而这边,刘家村的族老们回去和里正商量,把刘掌柜的提的事情一说,大伙都同意。想着正好趁着刘兴获罪的名头,名正言顺的把刘发一家赶出去,第二天,就开了祠堂,招集了族人,宣布事情。
    刘发一家早在被刘掌柜和方致远打跑就吓的不敢出门了,没想到族里人却来收房子收地,还言之凿凿的说是当年他欠了刘掌柜的银钱要还。族里来执行,还要把他一家赶出去。
    刘发哪儿肯,可惜,他们一家平时欺负邻里,又有刘阿么丧命在前,刘家村的人也是又厌恶又害怕。不赞成他们出村的。这么一来,没一个刘阿么丧事的第三天,刘发领着一大家子,被赶出了刘家村,并被告知,今生今世不得踏入刘家村半步。
    而刘掌柜的三十亩地也送到了刘家村。
    ☆、113·私塾
    刘阿么的棺木是要在家停上三天的,好在天气很冷,也没什么味道。方致远和刘庄每天守在刘阿么的棺木前,刘掌柜也未曾离开过。
    福生和福运太小,由陈阿么带着,在第二天的时候,陈家来人了。陈砚特地过来拜祭了一下,并告诉了众人,刘兴已经被发配走了。当然,屁股早就开花了,只剩一口气,衙役就拎着他走了。
    而刘发家,如方曾所料,在李家村落下脚来。可惜李家村的人非常排外,他们身上不仅有着坏名声更为重要的是没什么银钱。李仁这个里正是十分不乐意他们去的,村里的村民也是冷脸以待。
    刘发家的没法子,只好在李家后山脚下搭了个草棚子先住下。听传回来的话是说,刘发家日子过的是不好的。方致远也能想得到,李家村村风糟糕,可却喜欢同族抱成一团,对着外来的十分有优越感。还时不时的占那些人便宜,要打要闹,李家村一个村子就会来抵偿这些人的反抗。
    虽然方致远心里有些不得意,可也知道事情做成这个样子,外面已经有话说了。要不是出面的是刘掌柜,依着他和刘发的关系还有恩怨,恐怕,那些所谓的老好人就要出来和稀泥。
    就是刘掌柜占理又给了好处,那些刘家村来吊唁的人,瞧着刘掌柜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乡下人之间哪家没有几件龌蹉事,都像刘掌柜这么狠,逼赶亲兄弟出村出族,这份狠劲,让许多人对他又怕又畏,心里恐怕还要埋怨他心狠手辣。
    人都是这样的,刘阿么一开始没了的时候,大伙是一致认为刘兴太不像话了。可等到刘兴被罚了,方家在咄咄逼人,把刘发一家也给连坐了,看着刘发一家凄凄惨惨的模样,自发的同情弱势一方,倒显得刘掌柜不近人情了。
    这还是刘掌柜占理占长,这要是方家动手,恐怕刘家村的抵触更大。想明白这点,方曾也再三的告知方致远不要做小动作了。刘发一家虽然在李家村。以后想收拾他们有的是机会,何必真要把他们逼死,那刘庄和福运以后在刘家村也是会被指指点点的。
    方致远也想通了,他有钱有人,在李家村又熟悉。刘发一家现在这样下去,日子只会越来越差。没田没地,刘兴回不来了。刘兴家的哥儿刘柳远嫁了,小子还没娶亲,刘旺就还有两个小子要养。这样下来,以后刘兴一家和刘旺一家就有的闹腾了。
    被刘兴连累的没了家没了地,刘旺夫夫再大方也会一肚子气吧。刘兴家的小子又偷奸耍滑,干不了正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刘旺夫夫能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刘兴家的能放了他们分家?这些事情,以后只会使刘发一家越过越苦的。
    方致远决定以后时常关注刘发一家,他不介意使些小手段,让他们好好为欺负刘阿么和刘庄付出些代价的。
    而刘庄就这几天已经瘦尖了下巴,方致远瞧着心疼,却也知道刘庄和刘阿么相依为命二十年自然感情深厚。他能做的就只有都照顾一下刘庄,把刘阿么身后事办的更好些了。其他的,只能靠时间来摸平刘庄心里的伤疤了。
    当然,这些天村子里关于刘掌柜的消息流传的很快。有人叹息刘阿么去的早,没能和刘掌柜夫夫团圆。有人嗤笑,刘阿么这辈子有些不值得。还那刻薄的嫉妒的,想着刘阿么临老临老了,还做了回正房夫郎。
    各自议论不一,方家人也听到一些传闻,刘庄变的越加的沉默。方致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刘掌柜来这儿开始,前程往事已经摆在众人面前了。
    他们堵不住旁人的嘴,只能平复自己的心情,调整自己的心态。倒是刘掌柜不管旁人如何口舌,他都稳如泰山,不急不慌。时常拉着两个小的手,又呆呆的看着刘阿么的遗体。
    第三天晚上,刘掌柜在灵堂突然变的话多了。拉着方致远说起话来:“方家小子,我和你相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待人处事却比我年轻的时候强上百倍,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有你一半果断和心思,现在的日子就不会过成这样。”
    方致远不好发表什么,只好抬头望天,不作回答。刘掌柜也没要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是个好的,阿庄跟了你,我放心了。我这一辈子糊涂了大半辈子,小的时候希望爹么重视自己,年轻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做过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老的时候才知道,我既不是好丈夫更不是好爹爹。糊涂啊,糊涂。”
    :“我这次来,已经把家产给拾掇好了。南货铺子给了大山一家,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亏了他们。除了这些,刚刚回来的时候,我还趁着田地便宜买了二百亩地,给了刘家村三十亩,现在还剩下一百七十亩地。地契都在我带来的那几口箱子里。剩下的……”刘掌柜还没说完。
    方致远听着刘掌柜像交代遗言似得,心中闪过不安忙打断道:“刘掌柜,你这是怎么了?我知道你伤心,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够幸福。你就是做错了事情,可也没有一棍子打死的。现在,众人也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要是在镇上住累了,回来带带两个小的也是行的。你别想不开,人活一世,总有一些坎,过了就好了。”
    刘掌柜不提这个话题,只是笑笑说道:“我还是把话要给你说清楚,像我这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一蹬就走了,有些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也能安心啊。你别瞎想了,我刚刚说到那儿了?哦,我还有三个铺子,一些存下的好东西都在那几口箱子里了。现银倒是不多,也就三千两了,这些东西,分成四份,你和阿庄一份,福生一份,福运两份。”
    说完,没等方致远回话,刘掌柜就去了刘庄的边上。
    细细的看了眼刘庄,刘掌柜叹了口气说道:“阿庄,你能喊我一声爷爷吗?”
    刘庄心里翻滚万千,一想到自己阿么受的苦就不想说什么;可瞧着刘掌柜苍老的面容,和这几天的失魂落魄,他又不说不出直接拒接的话来。
    刘掌柜看着沉默的刘庄半响,知道自己强求了,对着刘庄说道:“人老了,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刚刚让你为难了。哎,我这辈子做了许多错事,懊悔之余更多的是伤感,人活一生,我到底图了什么?名声?钱财?亲人?恩情?好像都没有。”
    刘掌柜背过身去,准备走了。刘庄想的他嬷嬷最后想过来和刘掌柜的那断对话,知道他嬷嬷念了刘掌柜一辈子,他爹爹从小就和他说刘掌柜的好,恐怕连刘掌柜自己也都是记着嬷嬷和爹爹的好的。
    看着满脸灰白的刘掌柜,刘庄心软了软,脱口而出:“爷爷!”声音低不可闻,刘掌柜却还是听到了。刘庄是又懊恼自己的不争气,又气自己对不住嬷嬷,低下头再也不肯出声了。
    刘掌柜却是眼含热泪,站在那儿,知道刘庄的脾气。刘掌柜也没回头,只是好不半天才平复了心情。心中想到:最后的愿望也了了,阿林,我来陪你吧。我们一起去见阿和,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丈夫好爹爹,不会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半点苦。
    第四天,一大早,众人来合棺,才发作刘掌柜并排躺在里面。方致远和刘庄听了赶来的时候,大伙已经叹过刘掌柜的鼻息了,确定已经死了。刘庄再也忍不住,泪水喷涌而出。他真的一个长辈也没了,没了嬷嬷,也没了…爷爷。
    刘掌柜具体怎么死的没人知道,这个时候,大伙都去看方致远问他怎么办?刘阿么和刘掌柜是一道下葬,还是各自分开了下葬。
    方致远和他舅舅商量之后,就让他和刘阿么合葬。分别了大半生,错了,悔了,别了,死了。刘掌柜总归是刘阿么的丈夫,是刘和的爹。在世时,天各一方,去世了,让他们一家团聚吧。
    于是,棺木再停了三天,下葬在了刘家村祖坟,刘和的旁边。刘家村已经请了先生过来,就把刘发一家的屋子修了修做了私塾。当然,刘家族老和里正只是说刘掌柜发达之后不忘乡里,给族老置办了田亩请了先生办私塾。
    这样一来,那些觉得刘掌柜没人情味的村民又都念起了刘掌柜的好,刘掌柜和刘阿么棺木停放在家了的那几天,来往的刘家村村民多了很多。一个个恨不得把知道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刘掌柜身上撒。
    等下葬那天,刘阿么和刘和的牌位进了祠堂。因为有着私塾和祭田的事情,刘家村的村民倒是没反对。当然,刘府一家是半点没有再回刘家村的可能了。
    一连办了两场丧事,刘庄和方致远都吃不消。方曾等事情一办完,就把刘掌柜搁在他那儿的五口大箱子给方致远他们搬过来了。刘掌柜已经不在了,这些东西就是刘庄和方致远处理了。
    刘庄是没心情也没心思处理这些事情的,他虽然身上健朗,性子坚强,可亲人再三离世还是让他精神气短了不少。方致远想到方升当年就是为着林阿么去世耗了心神才被李富冯梅趁机气死的。所以,对着刘庄特别的在意,事情一了,也没让他接手孩子,只是在床上歇歇。甚至请了大夫给瞧了瞧,确定没事才安心。
    刘掌柜的东西方致远为难了,把刘掌柜给他说的话给方曾说了一遍。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铺子关了,租出去收租子。其实其他的还好说,就是地太多了。他们两家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亩地,可一下多出那么些地。虽然不在一个地方,可他们光收租就尽够花销的了。
    福生和福运太小,他们也分开了,省的天长日久他们给搞混了。方曾看着方致远,说道:“我瞧着刘掌柜做事很有章法,虽然三十年没回来,可只给刘家村建了私塾就能让村子里的人记他的好。以后,福生福运也能得了他的余荫。我听着舅舅感叹了几次了,羡慕刘家村和赵家村的私塾。”
    方致远自然知道舅舅的意思,忙问道:“那舅舅你准备怎么做?”
    方曾看着自己外甥,笑着说道:“我想着,咱两个的名声都不咋样。你是被你那挨千刀的王八蛋给连累的。虽然大伙碍于咱家的面子不说什么,可未必心里服气。我们方家在林家村也是人单力薄,虽然有几门姻亲,可一代代下去,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想着,不如学了刘掌柜,在林家也办个私塾,我们也不说捐给族里田地。只说每年先生的例银用度都由我们两家出,来报答村里人对我们的恩情。”
    方致远听着心里亮堂,这样做不仅能得了名声,以后在林家村他们家的地位就会不同。更能挡住那些红眼的人家,瞧着他家富裕了就想着使坏。再说,不把田地给族里,那是林家族人,和他们姓方的关系不大。银钱从他们手里走,以后林家村想拿捏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想到这儿,方致远说道:“这样,舅舅,我们也留三十亩地出来,以后私塾的各类花费都从里出。多下的银钱,有那贫困的人家,我们就帮衬一把。还有那学的好的,还可以适当的给些奖励。”
    方曾想想也是,不然,长期以往下来,两家的账也算不清楚。于是说道:“那如此的话,我呆会按照市价给你送十五亩地的银子过来,你不拿的话这私塾就当我没说。”
    方致远点点头,说道:“都听舅舅的。”
    ☆、114·番外
    刘掌柜很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已经死了,这个时候走快些说不准能赶上他家夫郎的脚步。和黑白无常讨好一下,说不准能和夫郎一块投胎转世。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迷迷糊糊的起身,一睁眼就瞧见了睡在他旁边的吴茵。刘掌柜楞了楞,吴茵,确实是吴茵,还很年轻的吴茵。刘掌柜呆住了,当年来吴家,他瞧着吴茵一个哥儿带着侄儿撑起了家门,心中有些佩服。更为重要的是,他想到了自己夫郎,也是这么一副外柔内刚的性子,不由的对着吴茵心软了些。
    刘掌柜还没弄弄明白这是怎么事情,他怎么会和吴茵在一块。这个时候,吴茵却是幽幽在醒过来,长长的睫毛之下的眼睛慢慢睁开。瞧着刘掌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尖叫道:“啊,刘大哥你怎么会在我床上?”说完,就一副花容失色,惊吓过度的模样。
    刘掌柜却是愣住了,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和吴茵酒后乱性的第二天早上,在吴茵的闺房的情景。当年他在吴家住下,帮衬着吴家,想着等上十天半个月就回去。可吴忠年幼,吴茵娇弱,他一时半会的还找不到能托付的人。
    住下来之后,吴茵表现的温柔贤惠,刘掌柜对着他倒是很欣赏。而他们为什么会喝酒呢?好像是因为吴茵当时拿了酒杯出来,说是到了他阿么的忌日,借酒消愁。刘掌柜那个时候没发觉不对,想到吴忠的爹,又想到自己的夫郎儿子,也被劝着喝了几杯。
    接下来刘掌柜就昏迷不醒了,其实刘掌柜当年也曾怀疑过,他酒量一直不错。在怎么只喝了两杯就醉成那个样子,还把吴茵给强了。可毕竟这种事情是汉子占了便宜,他要是再说这样的闲话可就真的是得了便宜卖乖。
    吴茵瞧着刘掌柜呆呆的样子,以为是刘掌柜被吓到,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心中想道:这姓刘的是个呆头鹅,他暗示了几次都不解风情。这次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虽然昨晚没发生什么,可他们都在一个床上了,就不信这个老好人还能不要他。只要有了这个便宜丈夫,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用瞒着了。
    为此,吴茵呜呜的哭了起来,对着刘掌柜说道:“刘大哥,我,我是个未出嫁的哥儿,这被毁了清白就没法活了。还请刘大哥发发善心,就娶了我吧。不然,我只有一个绳子吊死在爹么坟前了。”
    对,就是这番话,唬的自己又愧又羞,忙答应纳了吴茵为二房。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怎么一点没看出这里面的蹊跷呢。虽然他们两个是没穿衣裳,可床上却不怎么凌乱,更何况,瞄了一眼吴茵身上,没有半点痕迹。刘掌柜心思一转,已经知道这是吴茵设下的套。
    想到这儿,刘掌柜不禁气从中来,他好心好意的来吴家报恩,最后却被吴茵吴忠弄的家破人亡,一个让他做了负心汉把他和夫郎孩子分隔三十年;一个看着他成为便宜爹,默默不语。而他更傻,为着这两个人,辜负了自己的夫郎,让自己有家不能回,有儿不能认。
    刘掌柜心中发狠,瞧了一眼吴茵的肚子,知道这个时候吴茵已经怀了身孕了。他好歹做了三十年的掌柜,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于是,忍住心头的千四万想,装作懊悔道:“对不住了,吴家哥儿,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我酒品很好的,昨个就不知道怎么喝醉还爬了你的床。我记得我明明只喝了两杯啊,难道这酒……”刘掌柜表现出适当的怀疑之情。
    吴茵心都提到嗓子口了,他想着,这乡巴佬看着老实巴交的,难道还能看出自己设的套?不会的,不要说他了,就是往来的大客商还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何况这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
    吴茵哭的梨花带雨,捂着胸口说道:“刘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不认账吗?我原以为刘大哥是个忠义之人,万万没想到,你做下如此之事不仅没悔改之心,还要推的一干二净。我哥哥要在地上知道他救了这么个坏了良心的人,还欺负了他弟弟,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说着埋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刘掌柜赶紧穿好衣服,听着吴茵的一番话,更确定吴茵的厉害。不仅点出了吴大哥对他的救命之恩,任谁知道这件事情也只会说吴茵遇人不淑,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刘掌柜知道这种事情上,汉子还真说不清楚。他现在已经弄明白了,他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还阳了。不过,是回到了他年轻的时候。刘掌柜想明白了这点,心头直发抖,这个时候,他的阿和还活着,他的夫郎还在家等着。他要回去,他要护着他们,不再让他们受委屈吃苦头。把上辈子亏欠的通通弥补给他们。
    刘掌柜感激上天对他的恩赐,他立马跪下朝着天边拜了拜。吴茵被他这个动作弄傻了,有些害怕的问道:“刘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刘掌柜没理他,虔诚的磕拜了之后,才站起来。对着吴茵,刘掌柜没有了闲心和耗费。他想好了,趁着现在南边正是挣钱的时候,好好的挣下银钱带回去。最为重要的是,这回多找几个货商把他活着的消息给带回去。不出三个月,他一定回去找自己的夫郎和孩子。
    吴茵看着刘掌柜的样子,开口说道:“刘大哥,其实我一直倾心于你。我知道你有夫郎孩子,我也不求能做你的正房夫郎,只要跟着你,我做小也是甘愿的。刘大哥,如今已经这番模样了,你难道不愿意娶我吗。那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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