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桑雅紧紧握住缠在腰间的鞭子,脸上是隐藏不住的气恼。
    凭什么啊!
    巴图不回去!她眼睛红红地瞪着江河,倔强地说,巴图是我弟弟!他说了他喜欢草原,这辈子都不离开草原的!
    休想带巴图回中原!
    桑雅娘正在煮油茶,看到女儿的模样,她的眼睛也红了。
    他们一家子都喜欢巴图,巴图若是跟大师走了,她也会难过的。
    桑雅爹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呵斥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会说话
    江河打断桑雅爹的责骂,这男人同那些直爽的胡人不同,他挺有心计的,没看他刚骂几句女儿,养子巴图就对他这个亲爹露出不满之色吗?
    这就叫攻心为上!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并未有离开草原之念,既然小印喜欢草原,那贫僧定居草原就是。
    瞬间,桑雅一家三口,还有巴图都惊讶地看过来。
    贫僧对不住小印,此生他愿意去哪,贫僧就在哪,总在他回头能看得到的地方。俊美的大师脸上露出脉脉温情,显露出如海般深沉的父爱。
    贫僧无法容忍看不到他,他是贫僧的劫,也是贫僧的命。大师温和地看向坐在角落不说话的孩子,贫僧本以为能皈依我佛的,结果还是败给亲情,既然如此,那此生贫僧当为孩子而活。
    屋里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住了。
    尤其是巴图,他不禁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和尚,一脸不敢置信。
    这个年代,都是父为子纲,再疼爱孩子,也不提倡抱孩子,更何况亲口言爱,将儿子视为生命。
    中原人讲究多子多福,富贵人家纳妾除了好美色,更多的是为了繁衍后代。
    孩子多了,父爱就分散,将孩子视为生命的父亲虽然也有,但说为了孩子而活,孩子去到哪、父亲跟到哪的几乎没有。
    就连桑雅都说不出话来。
    独一无二的爱,桑雅也得到过,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可父母总是私底下叹气,说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
    表明决心后,江河没有再说什么。
    他为桑雅爹把脉。
    桑雅娘顿时顾不上妇人不得插手男人之事的规矩,焦急地问道:大师,孩子他爹腿能治吗?
    江河没有急着回答,他摸着桑雅爹的小腿。
    这下子,连巴图都忍不住凑了过来,关心地看着养父的腿。
    在众人的注目中,江河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朝他们宽和地笑了笑,说道:放心,可以医治,就是要断骨重生,过程会很疼。
    高壮的胡人汉子闻言,不禁豪迈地大笑:疼算什么,草原的子民就不怕疼!
    桑雅娘喜极而泣,就连桑雅面上都没了敌视。
    自从她爹的腿瘸后,她拼命地想撑起这个家,若是爹的腿好了,她就不用这么累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远远还未到撑起一个家的年纪,她也会累的。
    对了,还有不育的毛病,你要不要治一治?江河说完才发现失言,他尴尬一笑,示意桑雅娘将两个孩子拉走。
    帐蓬里的人都惊呆了,特别是桑雅的爹娘,都有些结巴。
    还、还能治的?
    江河没说话,见状桑雅娘赶紧去拉两个孩子。
    桑雅不想离开,义正词严地道:阿娘,这种事有啥好避人的。
    你闭嘴,跟阿娘出去!汉人出身的桑雅娘的脸都涨红了,一手一个,将两孩子扯着离开。
    草原不像中原,对男女之事视为洪水猛兽,对小孩子也没那么忌讳的。
    桑雅娘将两个孩子拉走,除了她还有点害羞,更重要的是丈夫的面子,不能生,不管是草原还是中原,对男人而言都有失面子。
    桑雅爹黝黑的脸都看得出涨红,他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不过,比起面子,对于传宗接代的渴望,让他可以忽略这些,他有些激动地看着面前的大师。
    江河坦然道:中原皇帝都有这个毛病,生儿育女又不只是女人的事。
    草原人崇拜英雄,虽说中原皇帝打杀不少胡人,但他确实是一个令人敬佩的英雄,就如同单于都长痔疮,胡人就觉得自己也长,就不丢人一样,桑雅爹也有这样的感受。
    桑雅爹面露期盼地问:大师,我还能治好吗?
    他虽然有闺女,闺女自幼打猎比小子还厉害,但心里一直是遗憾的。
    在草原,只在男丁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女娃都是男人的财产,桑雅再厉害,单于也不可能让她领兵打仗,唯一的出息就是嫁人。可娘家没有男丁,他这个当爹的还要怕女婿对女儿不好,所以他对妻女收养巴图一事,才会睁只眼闭只眼,就指望巴图将来能给桑雅撑腰。
    当然可以治。和尚肯定道,不是大问题,将来你想生多少个孩子就生多少个。
    桑雅爹先是狂喜,尔后不禁沉吟,然后苦笑道:多谢大师,大师心机深,这是阳谋啊。
    他摸摸自己的瘸腿,垂下的眼睑掩盖各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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