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拓跋六修同学有一张硬汉脸,却莫名的匹配了一颗少女心,特别是在遇到卫玠的事情的时候。
    等拓跋六修暗爽过后,他这才逼着自己开始继续思考。
    卫玠明明心悦于他,却不知道怎么的,根本没往这方面深想。拓跋六修能很清楚的分辨出,卫玠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不敢承认。
    那么,问题来了,卫玠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他就迟钝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不是。
    卫玠只是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去思考他能和拓跋六修发展出什么关系。
    他是说,他们能发展成什么样呢?
    人鬼情未了?
    卫玠是个哪怕在穿越了之后,仍坚信着科学发展观的顽固现代人,可想而知他对鬼混这种新事物的接受程度。
    拓跋六修甚至有理由相信,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卫玠都把他当成了是自己的臆想,一种不想让自己孤独而形成的精神幻想。卫玠之所以没有去看心理医生,只是因为哪怕他觉得自己患了心理疾病,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幻想中能陪伴他一辈子的拓跋六修。
    陪伴一辈子。
    这个多美的词汇,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拓跋六修的背后灵的身份,有利也有弊,利在于他能无时无刻的和卫玠在一起,弊则在于……在卫玠的认知里,他根本不属于人类范畴,而高举科学大旗的卫玠自然不会考虑和一个不少人的生物发展出什么,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性。
    作为一个鬼,想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拓跋六修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怎么说好呢,其实连拓跋六修自己,都是有些自卑于自己的灵魂状态的,以他如今的这幅鬼样子,呵,鬼样子,真是再没有把这话更贴切的形容了,他要怎么承诺给卫玠一段健康、幸福的感情关系呢?
    卫玠在被点醒后,以他的性格,他也许不会介意他和拓跋六修的现状,但是,卫家会怎么想呢?那些卫玠如今这辈子失而复得最重视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呢?不,他们连看到他都做不到。拓跋六修永远都忘不了王氏当年在发现儿子偶尔会自言自语时,看向空气中的眼神。王氏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问题,所以有问题的肯定是那些不断缠着她儿子的不明物!她一定要消灭了他们!
    拓跋六修甚至不能说王氏这么想有什么错,人类总会恐惧未知,王氏护儿心切,又无法见到他,了解他,又何谈接纳?
    拓跋六修知道,以卫玠的脾气,如果他们真的情意相通,卫玠一定会想尽办法克服这些,他会找到办法,说服他的家人接受他和一个背后灵在一起。一如卫璪曾经对卫玠的评价,他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可是,卫玠需要为此付出的辛苦——物质和感情两方面——无疑也会是巨大的,拓跋六修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卫玠遭遇这些。
    特别是在他有办法解决的情况下。
    是的,拓跋六修其实很清楚解决办法的答案,他开始很认真的想要变成一个人了。
    这倒不是说拓跋六修之前就不想重新变回人了,而是他之前没有那么主动的想要去摸索。对于做人还是做鬼,拓跋六修保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做鬼,那就是上天还在让他为曾经做下的杀孽赎罪;做人,那大概就是重新投胎转世了。怎么他都无所谓,甚至比起离开卫玠,拓跋六修一直以来都更倾向于以背后灵的身份陪在卫玠身边。
    而如今,拓跋六修不再这么想了,他要鱼和熊掌兼得,既要成人,也要能陪在卫玠身边。
    趁着卫玠熟睡,拓跋六修悄无声息的前往了拓跋鲜卑暂住的院落,找到了浅眠的拓跋少年,轻松入梦。
    少年的梦光怪陆离,有山,有光,还有盛乐之景。
    盛乐是拓跋鲜卑这一支的都城,是拓跋六修长大的地方,也是他曾无数次在希望,有朝一日能带卫玠去的地方,他想他亲手为他铸就金人。
    巧的是,在拓跋少年此时的梦里,也有差不多的场景。他带着如神祗一般目下无尘的卫玠,一起回到盛乐,受到万民朝拜。
    拓跋六修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幸好没有铸金人的活动,否则他大概会忍不住在梦里杀了拓跋少年。
    拓跋六修没办法真的杀人,但他却可以杀了对方的精神力,让对方如植物人一样,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清醒过来。这是拓跋六修一直都存在的能力,卫玠也知道,只是拓跋六修从未用过。不过在看到对方的梦里在肖想的卫玠的时候,他突然就不介意偶尔破例一次了。
    当然,最后拓跋六修还是忍住了,因为拓跋少年至少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好比18X,又或者是铸金人什么的。
    “铸金人”是拓跋鲜卑的首领,在迎娶正妻时必须有的一个重要环节。拓跋六修一直很想与卫玠一起参与一下,无论是他为卫玠铸金人,还是卫玠为他铸就金人,他总觉得必须有这样一个环节。
    在拓跋少年也脑洞大到展开这一幕之前,拓跋六修先一步打破了他的美梦。
    美景消失,世界震颤,当拓跋少年再次在梦中睁开眼睛时,他看见他的梦境变成了一片旷野,黄沙漫天,尘土飞扬,唯有一个与他长相相似,却穿着一身武将戎装的男子,站立在天地之间。他们如镜像的两端,相对而视。
    一个是成年版,一个是年轻版。
    年轻版开口问:“你是谁?”
    拓跋六修说:“我就是你,未来的你。”
    年轻版有些糊涂:“未来的我?那你出现在我的梦里做什么?”
    拓跋六修道:“来询问你祭巫在哪里。”
    祭巫是鲜卑内部对萨满的一种叫法,和所有阿尔泰语系一样,鲜卑信奉的也是萨满教,对于萨满教的神职人员,其实官方上的记载一直是巫,没有“萨满”这个词,他们是萨满教,神职人员是巫,是智者,是晓彻世间万物的大能力者。
    拓跋鲜卑更特殊一些,他们的神职人员叫祭巫,总是搞些神神秘秘的事情,相信万物有灵,替混乱的首领家族,掌握着最重要的传承,最近几年开始被道教冲击的厉害。
    是的,比起后世的三大教之一的佛教,拓跋鲜卑最先接触的反而是中原本土的道教。
    说回这一代的祭巫。
    拓跋六修认识的祭巫,就是当年他在与卫玠去王济的北邙别苑的路上,在城门前遇到过的那对胡人兄妹。
    对方本应该一直在圣地学习,却莫名其妙的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了洛京。拓跋六修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应该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如今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准备找对方问一问。看那些据说掌握着世间万灵的人能不能帮他找个身体。
    “既然你是未来的我,你怎么能不知道祭巫在哪里?”哪怕是在梦中,拓跋少年也精明的就像是鬼,对所有人都充满了堤防。
    而拓跋六修最讨厌的就是对方这幅把什么都算计在内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知道过去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去找到祭巫,让他来洛京,我知道你能做到,这是事关我族命运的大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清楚,我又怎么相信你?”
    “晋武帝马上就要死了,不想被提前赶出京城,就把祭巫给我找来。”拓跋六修没准备整什么神神鬼鬼的幻觉来欺骗眼前的人,因为他知道他欺骗不了。他太知道他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不信鬼神的不是卫玠,而是眼前之人。他只信他的命由他不由天。
    在得到对方的承诺后,拓跋六修就离开了。
    拓跋六修没打算瞒着卫玠这件事,在卫玠醒来后就告诉了他。
    卫玠只一心为拓跋六修开心:“太好了,你真的能变成人吗?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的接触了。”
    “只是一种尝试。”拓跋六修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没关系,之前微博上那句怎么说的来着?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那个鲜卑贵族可信吗?要不要我派人帮你去找?”卫玠手上有不少人,帮他寻找国外的大船什么的。他完全可以抽调回来一批,去找到那个什么祭巫。
    “不用了,作为利益交换,他相信那人会信守承诺的,因为他还从我这里得到更多。”
    “那人到底是谁?你这么的了解他?你自己吗?”
    “不,他是我的兄弟。”
    “杀死你的那个?!”
    拓跋六修摇了摇头,没有详细的再说下去,等祭巫来了,确定了他能拥有身体,他才会告诉卫玠他和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铸金人”的活动是鲜卑在后面称王,迎娶王后时才有的特殊活动。蠢作者并不确定之前还是索头部落的拓跋鲜卑有没有。
    注2:萨满教的神职人员,在拓跋鲜卑里怎么称呼并没有准备记载= =毕竟这个少数民族连自己的语言都没了,所以蠢作者自己编了个祭巫,请勿当真,么么哒~
    ☆、第100章 古代一百点都不友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再强的人算,也抵不过天算。祭巫人还没到京城,晋武帝就先挂了,死的莫名其妙,死的猝不及防,不止打乱了拓跋六修的计划,也打乱了很多人在背后不同的小心思。
    广陵王看完“远在千里之外,没能在晋武帝生前征得回京诏书”的盟友的信,气的摔碎了一书房的精美瓷器,一遍遍的询问来禀告这件事的线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昨日还见皇祖父精神奕奕的见了父亲和皇叔!”
    广陵王这里说的皇叔,指的是太子司马衷一母同胞,但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过继出去的亲弟弟司马柬。
    历史上的司马柬只是被特许住在已故的齐献王的宅邸;而在这个平行宇宙里,司马柬是直接就被过继给了没有嫡子的齐献王。
    说起这个总是活在别人话语里的已故齐献王,其实有不少的官司可以唠一唠。
    好比齐献王身为晋武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曾手握大权、尽忠职守,却被晋武帝多加猜疑,最后气到呕血而死。
    也好比当年卫玠的二舅王济彻底和晋武帝闹掰的□□,就是因为齐献王。晋武帝猜忌齐献王,要让他回封地,王济却觉得齐献王性情温和,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他走了,朝堂就真的要乱了。王济不仅自己给齐献王求情,还说动了常山公主并京兆公主(晋武帝嫡亲的妹妹),一起入宫哭诉,让晋武帝想发脾气都没办法。最后,晋武帝实在是没辙了,就贬了王济去做国子祭酒,以求耳根清净。
    更好比……卫老爷子与和峤二姨夫当年看中的皇位继承人,就是这位齐献王。比起傻太子,自然是同为先后嫡子的齐献王要更适合当帝国的继承人。
    可惜,如此受欢迎的齐献王,最后还是逃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
    打算让齐献王当继承人,废掉傻太子的群臣,在齐献王去世后,都遭到了晋武帝的厌弃与打击。过了好些年,卫老爷子和王济等人才重新回到朝堂的顶级权利圈。
    而未免将来司马衷也面临“齐献王之危”,晋武帝就咬咬牙,狠狠心,把自己聪慧大度的嫡幼子司马柬,脑洞大开的过继给了没有嫡子就已经故去的齐献王。司马柬小小年纪就继承了齐献王的食邑和爵位,还被晋武帝以各种名义不断加封,成为了中原诸王中食邑最多,待遇最高的王爷。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晋武帝在对幼子表达愧疚的心理,想要通过物质补偿他。
    司马柬也是个很神奇的人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历史上他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傻子,也没有起任何夺位之心;而在这个平行空间里,他也高高兴兴的呗过继了出去,安心当了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虽然,咳,也许他哥其实才适合这个角色。
    “历史上的司马柬为什么没继位?”比起广陵王这个庶子,明显司马柬更适合当继承人啊,兄死弟及,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他在元康元年就死了。】
    “……”好吧,八王之乱什么的,真的很对得起它的名字,王爷多,乱事也多,“被谁杀的?”
    拓跋六修面色古怪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被杀死的?】
    “因为他到现在还活着啊。”如果是病死或者其他什么意外死去的,那么,哪怕晋武帝比历史上多活了近十年,司马柬该什么时候死还是会什么时候死。可晋武帝多活了几年,备受晋武帝宠爱的司马柬就也多活了几年,单反有点智商的人就能推断的出来,历史上司马柬的死肯定有内情啊。
    哪怕司马柬病没有夺位之心,但是他特殊的身份,却已经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卫玠真的是长进了很多:【历史上其实没说司马柬到底是怎么死的。晋书上只有一句“九月甲午,大将军、秦王柬薨”,而我知道的情报是,他病死了。不过你分析更对一些。】
    “所以,我们要设法在这次变化里保下司马柬?”卫玠顺着这个思路说了下来,司马柬没什么野心,还有才能,简直是辅佐傻太子的最佳好伴侣。
    【他这次可不那么好杀了。】晋武帝多活的这些年,足以让司马柬从一个羽翼未丰的王爷,变成一棵盘根大树,最起码他肯定都了不少自保的手段和心眼,【历史上,司马柬此时并不在京城,他是等司马衷当了皇帝之后才回来的,并且极度不想回来。】
    “啊?他已经预见了自己回来准没有好事吗?”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开始给卫玠科普这段故事。
    永平元年(291年),司马柬回朝拜见新帝。
    “等等,不是元康元年吗?永平又是个什么鬼?”
    【永平是291年一开始的年号,三月份的时候就又改成了元康。】傻太子登基后的乱象,从年号不断反复的修改上就已经显露无疑。
    司马柬被封了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任侍中、录尚书事。
    “这回他大概当不了这些了。”卫玠道,因为这一串一看就代表了位高权重的头衔,除了“录尚书事”这种代表了掌权大臣的官名以外,已经都是他舅舅的了。
    说实话,王济能以驸马的身份,做官做到这一步,真心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就好像大家对曾经只有20分的王济的要求,其实不过是希望他能上了60分及格线,结果王济自己超常发挥,成了120分,他的地位已经超越了他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亲爹王浑。
    【总还有别的头衔给他的。】拓跋六修不以为意,【“开府仪同三司”这种高级官位,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它能给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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