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端转过头,充耳不闻。
    这时?,闻绍出列,对御座上的皇帝奉手说道:“父皇,税米乃国?之根本,儿臣以为该详查严惩,动税米者当以谋逆论处。”
    御史道:“彭城王说得好。”
    闻绍志得意满微笑?。
    御史接着道:“敢问彭城王,你指使?人强借税米,又该以何罪论处?!”
    闻绍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御史对皇帝道:“陛下,臣已查实,五营校尉张吉等人强借太仓税米,三年已近百万石粮。”
    朝堂上又是一阵哗然,百万石粮,百万啊!
    朝廷一年征敛的税粮也?不过二百万石左右,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张吉怎么敢!
    “张吉等人借粮,与彭城王何关??”皇帝问道。
    御史答:“张吉等人‘借’粮,持有彭城王的印信,叫太仓署不敢不‘借’。”
    “三弟你……”闻端指着闻绍,嗐了声:“你难道还缺吃喝,竟指使?你舅父去强借税米,你这是为何啊!”
    闻绍总算是回过神来,朝皇帝跪下喊冤,他并没有给过舅父什?么印信,更没有让舅父去太仓署“借”粮,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事关?税米,容不得含糊,众臣恳请彻查,无论是京都太仓还是各地军仓皆要一查到底。
    皇帝痛心疾首,问席司徒:“席卿觉得呢?”
    席荣道:“臣以为必须彻查,无论是关?于税米,还是……彭城王喊冤,都必须彻查。此事交由御史台和大?理寺一起督办,陛下以为如何?”
    “……就按席卿的意思办吧。”皇帝点头。
    席荣再道:“事情尚未查清之前,彭城王还需避嫌,就先?在府中静候结果吧。”
    闻绍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掉了,这意思自己被?禁足了,没查清之前不得出府?
    闻端差点儿没笑?出来,好,禁足得好!
    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在闻绍希冀的目光中摆了下手,说:“就照席卿的意思办吧。”
    闻绍颓倒,杀了舅父的心头有了。
    下了朝,闻端的好心情一路持续到明德宫,原本还担心闻绍回朝要执掌吏部,现在他此生能不能回朝还不一定呢,要是坐实了他指使?张吉的罪,说不定还能夺了他的亲王爵,操作得好把他贬为庶民?也?不是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
    闻端实在是太开?心了。
    开?心到见到周祈都不那么烦了。
    “你找孤有何事?”
    “我听说,你们宋国?的国?库亏空了。”周祈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喝茶,看到闻端进来起都没起一下身。
    闻端顿时?沉了脸色:“太子妃倒是消息灵通。”
    周祈微笑?:“过奖。”
    闻端冷冷道:“太子妃来找孤,不会就是想奚落一下吧。”
    “何必对我如此大?的敌意,你都叫我太子妃了,我们可是夫妻,共荣共辱,你说对不对。”周祈放下茶盏,走到闻端面前,摸了一把他的脸,遗憾摇头,“你长?得倒是还不错,就是老了些?,本公主喜欢年轻鲜嫩的郎君。”
    “放肆!”闻端怒斥:“周祈,注意你的态度。”
    周祈轻笑?一声:“你想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吗?”
    闻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祈说的是国?库亏空之事,他甩袖:“孤不与妇人论政。”
    “那可惜了,我还想给你出个?主意呢。”周祈摊手,旋身往外走。
    主意,一个?妇人能有什?么主意,口气倒是大?不过。
    闻端不屑,可看周祈迤迤然的背影,心里?又像猫抓似的痒,周祈能有什?么主意,好主意还是馊主意?
    “你站住。”闻端终究还是刚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把周祈叫住,“说说你的主意。”
    周祈站在门外,嗤笑?:“刚刚我想说,你不想听。现在你想听,我又不想说了。”
    闻端气结,他很想硬气地说“孤还不想听了”,可实在是好奇周祈的主意,语气些?微软化了点儿:“你怎么才想说。”
    周祈下巴一扬:“求我。”
    闻端:?!!!
    不说算了!
    闻端大?怒:“滚滚滚……”
    周祈反倒又进来了,笑?说:“我现在又想说了,不用你求我了。”
    闻端:“……”疯子。
    “我听说,是你三弟指使?人亏空的,但你三弟不承认。”
    “他怎么可能会承认,承不承认都没用,此事关?系重大?,不是他狡辩几句就能轻轻放下的。”
    “你去进言,让你三弟亲自去查。”
    闻端瞪大?了眼,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现在老三被?变相禁了足,他高?兴还来不及,还叫他去进言让老三去查,有毛病啊!
    “我听说你三弟的舅父亏空国?库有三年之久,这么长?时?间,太仓署怎么平的账,户部为什?么没有发现,各地军仓情形未可知?,你觉得这里?面牵涉有多广。”
    闻端垂眸沉思,先?头被?老三禁足的事高?兴得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里?面牵扯到的恐怕不仅仅只是太仓署和张吉,区区一个?张吉要那么多粮做什?么呢?
    “让你三弟去查,他为了自己的清白不会不尽心,届时?得罪人的事可就都是你三弟的,你凭白得了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不好么。”周祈倚着凭几,看闻端纠结皱眉得蠢样看得想笑?。
    闻端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祈抬手顺了顺鬓发,盈盈笑?道:“我说了,我们夫妻一体,共荣共辱呀。”
    她生得美艳,这动作做起来极是风情万种,即使?是厌恶她如闻端,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我不信你这套说辞。”闻端摇头,“你不过是想看我们宋国?的热闹,我们宋国?越乱,对你们齐国?越有利,不是么。你对你们齐国?皇帝倒是忠心耿耿。”
    周祈脸上的笑?霎时?没了,凶狠道:“骂谁呢!”
    闻端错愕。
    周祈白了闻端一眼:“蠢东西。”起身走了。
    闻端傻眼了片刻才想起来周祈姐弟俩不和,无怪她忽然生气骂人。
    可闻端觉得自己也?没有想错,周祈与弟弟不和,与她心向故国?不矛盾,她想回齐国?,他知?道。
    对周祈的主意,闻端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听。
    好不容易让闻绍禁足,自己还为他请缨查案,又不是有病。
    周祈只是想看宋国?更乱而已,听她的就是上她的当了。
    倒是有一点儿叫闻端警醒,周祈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上晌在朝上的事,她下晌就知?道了。
    想到自己这筛子般全是洞的明德宫,闻端再一次惊且怒。
    -
    兖州,鲁郡。
    席豫接到建康来的急信,立刻下令彻查兖州军仓。
    仓曹道:“咱们兖州军仓应该没什?么问题,账册条目都一清二楚。”
    他话才落,就被?打脸了。
    兖州军仓查出一匹掺石的米,足有五千石之多。
    第163章
    兖州仓曹吴灿, 在任上八载有余,自认兢兢业业从无差错,无论度量、庖厨、仓库、租赋、徵收、田园、市肆之事, 哪件办得不是井井有条, 哪年没得使君夸赞奖赏,他就是兖州官吏的榜样。
    谁曾想……
    谁曾想……
    吴灿快马加鞭赶到设在鲁郡以西?瑕丘处军仓, 都不待马停好就滚了?下来, 被士兵扶起, 飞跑进?仓库。
    “掺石的米在哪里?快带我去!”
    吴灿一叠声喊,瑕丘军仓附近驻扎的护军在发现出事后就接管了?军仓,士兵在前给吴灿领路, 到了?西?边的一个库房。
    五千石粟米堆得老高, 吴灿弯腰抓起一把,摊开手, 粟粒与石子一齐从指缝掉落,就这么一把粟米竟有半数是石子。
    “授领这匹粟米的人是谁, 入库铭砖的胥吏是谁,都给我带来!”吴灿怒吼。
    瑕丘护军士兵答道:“吴仓曹,发现问?题就立刻派人去抓了?, 授领的是罗维, 给他逃了?, 铭砖的倒是没逃,可他坚称自己没亲眼见?过这匹粟米,罗维拿了?条子让他铭砖, 他没多想就刻了?, 用了?重刑的,看来是真不知道个中内情。”
    “罗维逃了??”吴灿狐疑:“他逃这么快?”
    “听他娘子说?, 是咱们查仓时就收拾了?些细软逃了?,妻儿老娘都不管了?。”士兵愤慨道。
    吴灿要?怄血,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恨恨地踢了?一脚堆在地上的掺石米。
    “老吴,你跟这儿粟米发气有什么用,先叫人把米筛一遍,看能?筛出多少来。”
    门外进?来一面白青年,吴灿闻声转头,对来人拱了?拱手:“老彭,使君叫你来的?”
    来者是法曹彭良,以酷厉的刑讯手段闻名,兖州有句话叫“没有彭易直撬不开的嘴,除非死人”,彭良的高祖就是在汉廷搞刑讯的,一路传到他,可谓是家学渊源。
    “那胥吏我去看过了?,的确知之甚少。”彭良走到吴灿身旁,抓起一把粟米掂掂,“五千石米,罗维一人就能?瞒天过海?”
    吴灿冷静下来,说?道:“他还有同谋。”
    彭良点头:“兖州各仓你最了?解,咱们把人找出来。”
    “我这就去架库拿名册,不信内鬼找不出。”吴灿理了?下衣襟,杀气腾腾地出了?库房。
    瑕丘军仓所?有官吏都被关了?起来,除了?一个逃跑的罗维,但这里是兖州,他没有路引节符能?跑哪儿去呢,抓到人是迟早的事。
    吴灿与彭良配合无间,在被关押起来的一群人中挖出内鬼三?个,彭良亲自审讯后供词送到了?席豫的案上。
    席豫的奏表已经写好,有两?份,就等?着彭良的审讯结果,再选择送哪一份去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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