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侍读?”
    马长史正巧走过,被杨瓒叫住,疑惑问道:“可有事吩咐?”
    “马长史可知谢阁老家乡何处?”
    “谢阁老出身江浙,祖籍绍兴府余姚县。”
    马长史奇怪的看着杨瓒,单是口音就能听出来,杨侍读竟然不知道?
    江浙,绍兴府,余姚?
    杨瓒皱眉,马长史等了片刻,不见杨瓒再问,告罪一声,继续巡夜。
    返回厢房,杨瓒倒在榻上,回忆曾看过的舆图,许多断掉的线头开始串联,蓦然心惊。
    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杨瓒闭上双眼,用力握拳。
    或许只是他神经过敏,想得太多。以谢阁老的为人,绝不至如此地步。最大的可能,是谢氏族中乃至姻亲有问题。
    总之,盖子没有揭开,绝不能自乱阵脚。
    李阁老提点他,怕也多有此意。为何当着谢阁老和刘阁老的面……是否也有几分回护之意?
    “这么一看,运气还不算太糟。”
    干笑两声,杨瓒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接下来数日,内宫外廷皆为天子大婚忙碌。
    礼部从上至下,都挂着两个黑眼圈,忙得脚不沾地。
    户部和光禄寺联合上请,国库空虚,实在没有余力。天子大婚及封后大典的一应用都,还请自掏腰包。实在无法,先调太仓银应急。
    “太仓银?”
    山西等地积欠四十万税银,弘治十八年发放的盐引,多用来充实边军军饷。
    太仓存银,是为戍卫宣府等地的边军准备,户部请发银赈济灾民,都被驳了回去。为大婚调用,朱厚照傻了才会点头。
    不调银,只能自己出钱。
    想想要见底的内库,朱厚照很是发愁。
    “不能早点出使?”早点搬银子回来,也好救急。
    “陛下,正月未出,船不能行。”
    杨瓒实事求是,朱厚照唉声叹气。
    “陛下,如要解决此事,并非没有办法。”
    “杨先生快说!”
    “只需诏令北直隶各府,清点库存赃银,待陛下大婚之后,五成交于户部。”
    “这般简单?”
    朱厚照怀疑。
    “这般简单。”
    杨瓒点头。
    按照往例,这些赃银多要收入内库。户部盯得再牢,也只能眼馋。
    非常事行非常法。
    先画一张大饼,松一松户部和光禄寺的钱袋,等到寻宝和银矿的事情闻于朝中,为补库银,缓解财政,阻力也能减轻几分。
    “好,就照杨先生说的办!”
    天子金口玉言,户部和光禄寺终于打开库房。
    大婚准备工作变得顺利,仁寿宫中的四位美人先后迁走,两人为嫔,入长春宫。沈寒梅为妃,入万春宫。
    夏福手捧懿旨,暂入坤宁宫偏殿,大婚后再搬入正殿。
    皇后的册宝已铸造完毕,只等大婚之日,担床送入宗人府。
    内宫十二监,女官六局,都是营营逐逐,熬油费火,忙得脚打后脑勺。
    期间,偶尔有中官犯错,被押入司礼监,各监掌印也无暇过问,更不会去捞人。
    这个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忙得嗓子眼冒火。犯了错被处置,也可杀一儆百,给手底下这些崽子提个醒,平时也就算了,这当口被抓住,自求多福吧。
    正月底,距天子大婚只剩两日,藩王进送贺仪的队伍陆续抵京。
    天子下令,不许靡费扰民,形式总要走一下。
    血缘亲疏不论,到底都是圣祖高皇帝子孙,总要遣人恭贺,才不会为世人诟病。
    “自明日起,群臣罢朝。”
    天子大婚,三日罢朝。
    奉天殿中,群臣跪地领旨。
    回府之后,杨瓒刚刚换下官服,忽听一声脆响。
    循声看去,顾千户送他的玉环,竟被衣袖拂落在地,碎成三段。
    第八十九章 截杀
    南直隶,淮安府
    冬雨绵绵,往扬州府的官道之上,大小水坑遍布,经人踩马踏,车辙碾过,很快变得泥泞不堪。
    自北向南,数匹快马在雨中飞驰,雨鬣霜蹄,驱霆策电。
    马上骑士均一身缇衣,头戴乌纱,腰配绣春刀,悬锦衣卫北镇抚司牙牌。
    马背之上,挂着水囊弓弩,随颠簸起伏。箭矢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为首骑士一身大红锦袍,乌纱镶嵌金边,腰束玉带,悬挂金牌。细雨朦胧中,看不清五官面貌,唯有通身煞气,格外骇人。
    将出淮安府时,迎面忽来一匹快马,骑士伏在马背,单臂缠住缰绳,单臂垂落马颈,貌似不省人事。
    “去看看!”
    顾卿凝眸,猛然拉住缰绳。
    骏马嘶鸣,前蹄扬起,落在地面,溅起点点水花。鼻孔扩张,喷出一阵白雾。
    “是!”
    两名校尉抱拳领命,策马上前。
    探查骑士鼻息,检查背部伤口,未有太大收获。拽下腰上的牙牌,看清牌上刻字,神情骤生变化。
    一人将骑士扶下马背,另一人策马回报。
    “禀千户,是东厂番子。”
    “东厂的人?”
    顾卿微讶。
    据他所知,北镇抚司缇骑出城时,东厂尚未有动作。这个东厂番子怎么会跑到自己前边?
    如果不是北边来的,只能出自镇守太监府。
    “千户请看!”
    校尉递出牙牌,看到半面字号,顾卿双眼微眯。
    “人还活着?”
    “禀千户,还有一口气。”
    顾卿点头,越过校尉,策马走到番子跟前。
    “能说话吗?”
    “回千户,伤口太深,失血太多,人晕过去了。”
    “叫醒。”
    校尉有些为难,怎么叫?
    浇冷水必定没用。
    扇巴掌?
    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力道轻叫不醒,力道重……会不会直接拍死?
    左右两难时,一只巴掌大的瓷瓶落到怀里。
    “喂两颗。”
    瓶身有太医院的标记,绝对是难得的好药。
    校尉当即一喜,划开蜡封,倒出两粒指甲盖大小的丸药,掰开番役下巴,一起丢进嘴里。
    人昏迷后不能吞咽,校尉只能动手,顺过番子喉咙,再解开水囊,对准灌下去。
    呛到没关系,呛醒更好。千户要问话,正愁人不醒。
    是不是会加重伤势,一命呜呼?
    重伤在身,血快流干,都能策马跑这么远,命必然很硬,一时半刻肯定死不了。
    若是南北镇抚司弟兄,校尉还会顾虑几分,动作尽量放轻。换成东厂番子,实在不必顾忌太多。不趁机下黑手算好的,还要“温柔”,做美梦去吧。
    药丸送下,校尉试着取下弩箭,却被顾卿拦住。
    “且慢。”
    顾卿翻身下马,不顾衣摆染上泥浆,俯身仔细查看番子背部的伤口。
    “这是兵弩,不能随意取。”
    撕裂伤口,只会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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