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皇后红了眼圈,朱厚照败下阵来。
    “陛下允了?”
    “允了。”
    无非是撸起袖子,至多除件外袍,看就看吧。
    “谢陛下。”
    皇后行礼,旋即起身,直接托起朱厚照,利落扛在肩上,迈步就往内室。
    “梓童?”
    “陛下放心,妾只看,绝无其他。”
    “不是……”
    大头朝下,朱厚照无语片刻,猛然抬起头,怒视张永。
    不许看!
    张公公知机,早低头垂目,比背景还要背景。
    心中默念四字:皇后威武!
    坤宁宫的女官,也被关在暖阁外,万分有幸,没能目睹此景,也没被天子狠瞪。
    朱厚照被扛到榻边,按倒,除去龙袍。几次想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无奈,只能认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又能何求。
    这样的感慨,杨瓒不懂,顾晣臣和谢丕也未必懂,张铭更不可能。
    唯一能理解之人,现在倭国挖掘银矿,为充实内库储备,不辞辛苦,兢兢业业。
    长安伯府
    一别数月,走进府门,竟有些陌生。
    杨瓒被扶下马,没来得及迈步,即被打横抱起。
    “顾同知。”
    “恩?”
    “下官伤的是手。”
    “哦。”
    “……”就这样?
    当着伯府长史,顾卿抱起杨瓒,一派坦然。好似怀里不是个大活人,只是个面口袋。
    杨瓒无语。
    挣扎两下,箍在腰上的手更紧。
    四下里,先后传来抽气之声。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宁愿顾伯爷再躲些时日。可以想见,今日之后,他同顾卿的“莫逆”之情,将更上一个台阶。
    无奈叹息,杨瓒陡然发现,自己有做m的潜质。
    要不然,为何那么多的大好才俊看不上,偏偏找了锦衣卫?
    一路伴着抽气声,杨御史淡定转头,装起鸵鸟。
    事情已经这样,不淡定还能如何?
    想起某夜,下意识捏住耳根。碰到掌心伤口,不禁蹙眉。
    究竟是谁下的手,杨瓒尚没有头绪。实在是得罪的人太多,采用排除法,都未必有效。
    “伤口疼?”
    “无碍。”
    杨瓒否认,舒展两下手指,靠在顾卿肩上。
    脸皮不厚,没法做官,更没法做言官。权当是考验意志力,锻炼脸皮,自能安然处之。
    或许是顾卿的手臂太有力,靠得太舒服,也或许是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总之,在穿过两厅,抵达后厢时,杨瓒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闭上双眼,干脆什么也不想。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顾卿总不能把他卖了。
    杨瓒打了个哈欠,直接睡了过去。
    呼吸声渐稳,顾卿停下脚步,两秒之后,没有转向客厢,而是取道回廊,直往正房。
    “伯爷,您这是……”
    长史欲出言,被顾卿扫一眼,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只能跟着顾卿穿过回廊,快走两步,推开正房门,等伯爷走进室内,照吩咐取来热水伤药,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离开北疆日久,都快忘记伯爷是什么性子。
    按照老侯爷的话,这就是个心黑手狠,能让人撞墙的主。
    话不好听,但老侯爷的表情,马长史记得清清楚楚。
    嘴角咧到耳根,当场气得几位老将军牙痒,恨不能抄起刀子群殴一场……
    回京之后,伯爷稍有收敛。
    世人多以为伯爷性冷,仅有从北疆跟来的弟兄知晓,伯爷发起狠来,连鞑靼都要撒丫子飞跑。
    能得伯爷这般看重,相交莫逆,该言杨御史大无畏,还是为他鞠一把同情泪?
    马长史停在回廊下,望一眼合拢的房门,摇了摇头。
    无解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没有退路
    杨瓒醒来时,受伤的脸侧掌心均感清凉。
    室内未点烛火,月光自窗缝洒入,映出点点光斑。
    懒洋洋的翻过身,头有些昏沉。
    张开五指,这才发现,伤口覆着一层薄薄的药膏。试着搓了搓,淡淡的药味飘入鼻端。便是不通药理,也当知道,这是难得的好药。
    闭上眼,杨瓒捏了捏眉心,想继续睡,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
    室内没有滴漏,以天色判断,应过了酉时,将届戌时。
    返京途中,为加快速度,免生枝节,一切从简。膳食都是事先预备的干粮,干巴巴咬不动,用水泡软,勉强能入口,味道自不用说。
    杨瓒胃口不好,从昨日至今,满打满算,只用了两个馒头。
    抵京之后,又遇刺杀,连口水都没喝。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不饿才怪。
    呻吟一声,当真不想起来。
    舟车劳顿,人困马乏。
    不歇还好,一旦躺下,疲劳骤然爆发。四肢酸疼,关节仿佛生了锈,动一动都难受。
    咕噜,咕噜噜,咕噜噜噜噜。
    肚子轰鸣,似变调的交响乐。
    杨瓒平躺着,单臂搭在额前,抿进嘴唇,试图和“本能”对抗。
    理智告诉他,该起身填饱肚子,才好继续休息。奈何惰性使然,压根不想动。
    “没辙啊。”
    果然人不能放松。
    在江浙时,熬油费火,终日忙碌,事情最多时,一天仅能睡两个时辰。依旧精神奕奕。说话办事不见半点拖沓。
    回京不到一日,就躺在榻上不想起身。累积的疲劳全部涌上,骨头缝都开始疼。
    想到这里,杨瓒叹息一声。再次返身,对上半垂的帷帐,神情忽生变化。
    未受伤的手,试着探向榻边,心中默数。
    这面积,似乎有点不对。
    醒来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这里压根不是他长居的客厢!
    桌椅屏风不论,同客厢内相比,这张床榻何止大了一倍。
    怎么回事?
    心怀疑问,脑子开始飞速转动,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客厢换了摆设?
    单从房间布局,便可推翻。
    那是怎么回事?
    撑着胳膊,杨瓒坐起身,靠在一侧床栏,皱眉打量四周。
    床前一面六扇屏风,换下的常服,即挂在屏风之上。屏风左侧,靠墙一张木架,上摆一只瓷瓶,细长瓶颈,通体青釉。
    自榻上站起,杨瓒抻个懒腰,信步绕过屏风,视线豁然开朗。
    陈列奇珍的百宝架,悬在墙上的黑鞘宝剑,靠窗一张大案,笔墨纸砚齐全。
    一道雕花拱门,隔开内外室。
    杨瓒站定,终于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这算是,登堂入室?
    引申含义不对,仅从字面理解,却是相当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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