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跟喻年说些什么。
    但就像昨天的场景重演,安静的过道又响起一声推门声。
    喻年脸色都变了。
    不会这么寸吧?
    这间酒店难不成跟他八字不合,他每次一出门就注定撞见前男友?
    可很快,他就发现,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机缘巧合。
    祈妄一身松垮的黑色居家服,一只手搭在门上,从门内走出来,面色冷然地看着他们。
    喻年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只手又放在了李莱的肩膀上。
    他生硬地替李莱翻了一下微皱的领口,轻描淡写道,“看你,走得太急,领子都不知道翻一下。”
    李莱也看见旁边的祈妄了,他僵硬地站在那儿,摸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动都不敢动。
    直到喻年对他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说了句,“快走吧,不是还有工作吗?”
    他才如蒙大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抱着自己的外套就离开了。
    李莱一走,长廊下就剩下了两个人。
    照理说喻年应该回自己房间,可他抱着手臂,靠在门上,眉眼里凝着一层厌倦,意兴阑珊地问祈妄,“祁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大早上的听墙角来了吗,还是你有事要出门,那你怎么还不走?”
    他说到这儿又笑了一下,促狭的意味溢于言表。
    祁妄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沉默。
    他昨夜是真的一夜未睡,这间酒店明明暖气很足,可他坐在客厅里,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想象着喻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与那个年轻的男生不知道在做什么,五脏六腑就绞痛在一起。
    这样过了一夜,听见隔壁传来很轻的响动。
    他才像是一尊灰白的雕塑慢慢活了过来,手指轻轻地动弹了一下。
    他明知道,作为一个体面的成年人,他不应该出来。
    他不应该这样僵硬难堪地站在这条走廊上,与喻年面对着面。
    可他却又忍不住。
    如今,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走了,他对上喻年的眼睛,像被放置在探照灯下,一切阴暗,扭曲的心思都无处遁形。
    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张镇定冷静的脸。
    “我没有什么事情,”他往前稍稍走了一步,与喻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却又保持在一个礼貌的界限上,“我只是想问问,这个人已经走了,你要是有空,我可以约你吃个午饭吗?”
    什么鬼?
    喻年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态。
    他本是一脸恹恹,现在却被惊得眼睛都睁圆了一点,倒是有点少年时候的影子。
    可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嘲讽地问,“我们俩这个关系,适合吃饭吗?怎么,你现在功成名就了,在国外纵情声色还不够,又追忆起年少的青涩天真,正好看见我这个前任,就想旧情复燃?”
    祈妄抿着嘴唇,不说话。
    喻年嗤笑了一声。
    他当然也不是真的这样认为,他只是想刺痛祈妄。
    他又说,“还是说我现在对你又有了什么利用价值,你又想接近我,讨好我,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这句话陡然变得很轻。
    他说出来的一刻,甚至有一点迟疑。
    因为他怕这句话会成真。
    但他很快听见了祈妄的否认。
    “不是。”
    祈妄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又转瞬即逝。
    他望着喻年,纠正道,“我也没有纵情声色,跟你分开后,我一直是一个人。”
    喻年的手指在胳膊上抓紧了一下。
    他收敛起脸上的轻慢,古怪地打量着祈妄。
    话到此处,他要是再没有听出祈妄的问题,他就是个傻子了。
    “所以呢,”他轻声问,“你是不是单身,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笑了一下,“又不是我让你守身的。”
    他垂着眼,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心里想,祈妄要是真敢说对他心存留恋,他搞不好真的一巴掌扇过去。
    可他很久都没有听见祈妄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发现祈妄一脸的怅惘。
    那表情像是冰天雪地里的旅人望着远方的灯火。
    充满渴望,艳羡,却又知道那不属于自己。
    片刻后,他听见祈妄说,“我只是想说,既然你没有固定的伴侣,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
    这场不算谈话的谈话,最后以喻年把门摔在了祈妄脸上结束。
    “你发什么疯,”喻年在短暂的震惊后,又很快恢复了冷静,他不可置信,只觉得荒诞,他甚至想,祈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可能需要去精神科看一看。
    他根本不觉得祈妄是认真的。
    鬼知道祈妄受了什么刺激。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大早上没睡醒是吧,实在不清醒你去跟厨房要点冰块,镇一镇你发烧的脑子。”喻年冷冰冰道。
    说完,他也不想再搭理对面这个疯子。
    根本不给祈妄反应的时间,他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但他回了屋内,重新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却又对着面前的空地发呆。
    从与祈妄重逢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是冰冷的,高高在上的,他可以尽情奚落嘲讽祈妄,哪怕他自己也并不好受。
    可现在祈妄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他却有些发懵。
    他不自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属于成年人的武装从他身上剥落了,他的眉毛皱在一起,膝盖弯起,下巴靠在膝盖上,头微微歪着。
    那样子跟他当年在祈妄的房间里做题做不出来,一模一样。
    喻年本来还打算睡个回笼觉,被祈妄一吓,根本没了睡意。
    正好秘书给他发了这一季度的营销方案,他想了想,也算是转移注意力,先把祈妄放在了一边。
    等到看完各个方案,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他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退房离开了。
    但他想了想,虽然他认为祈妄应该不会在他门外了,却出于谨慎,还是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把头探了出去。
    然后,正好与祈妄垂下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喻年:“………”
    .
    他下意识想再把门给关上,可是这次却被祈妄抓住了门框。
    祈妄一直力气大,他根本拽不动,费了一番力气,那门纹丝不动。
    “你特么到底想干什么!”喻年气急败坏道,他松开了门,暴躁脾气又上来了,直接踹了祈妄一脚。
    他这一脚不轻,用了十足的力气,祈妄都闷哼了一声。
    “你不会真有病吧祈妄,”喻年怒火中烧,“之前也没看你在宴会上对我多热情,走了八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却跟我说想追求你,我看上去就这么好骗吗?啊?你又想要什么,一套房不够是不是,我趁早告诉你,喻家我做不了主,我那点家产现在都让哥姐代管了,你想上位晚了……”
    他失了风度,也装不出冷若冰霜的成熟样子。
    他现在跳着脚骂人的时候,跟当年那个一碰就炸的小少爷没什么两样。
    祈妄不是不想听喻年在说什么。
    可他看着喻年的脸,喻年的嘴唇,粉色的,柔软的唇瓣,眼睛这样亮,藏着怒火也十分漂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八年了。
    八年来他都只能在梦里看见喻年,如今却实打实地站在他面前。
    是鲜活的,温暖的。
    他慢慢俯下了身。
    喻年的声音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因为祈妄吻了他。
    一点也不缠绵,甚至没有挑逗的成分。
    纯洁得像小孩子的亲吻,只是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像春风拂过花枝,柳叶抚过美人的脸。
    一瞬间,喻年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凝结在了温热的唇上。
    .
    可最后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
    喻年那一巴掌到底扇在了祈妄脸上。
    但他还觉得不够,想了想,又扇了祈妄第二巴掌。
    “你贱不贱啊祈妄,”他声音发着抖,“戏弄我这么有意思吗?”
    他眼圈慢慢红了,明明他才是打人的那一个,可现在却像个受伤的小狮子,恶狠狠地瞪着祈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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