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是不知道这人的名声,在二中,就我家一楼中介的老太太,她外孙女就在那读的高中,
    那孩子高三那年就正赶上她,这人每天别的屁事不干,就专盯着仪容仪表、卫生纪律,而且专找女的茬,
    不只是女学生,女老师也是,每天拿着一个巴掌的大的本子揣身上,见到什么不顺眼的都往上面记,
    那本子就跟阎王生死簿似的,凡是被记上的人第二周升旗仪式都要被喊上去当中批评,还要在中午午休的喇叭里念自己的检讨书。
    这人还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被她没收的东西绝对要不回去,我昨天让你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就是怕有人厚脸皮的惦记,不肉痛但能膈应人。”
    岁笙想到昨天搬家一样的阵仗,虽然前几天已经陆续移走了不少东西,但昨天还是被梅姐塞满了一整个书包的个人物品。
    果然老江湖,消息渠道众多,应变经验丰富,岁笙决定中午午餐带梅姐去蛋糕坊二楼,奉上这周推出的新品甜点以示敬意!
    两人说说笑笑,给几个一早过来的新人办理了结婚手续,几道争吵声由远及近,不用想,肯定是来离婚的。
    岁笙从传来的几道心声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难道是恋爱脑里的水终于被那一家子拧干了?
    不过看在范柄大叔的面子上,她一会走离婚程序一定给她控制在一分钟内,能多快有多快,省得再有人给她脑子里灌水。
    奈何背后来势汹汹的一道心声让岁笙顿觉要糟。
    [吕艳菊:这第一天上岗就碰上对离婚的,甭管因为什么,有我在,今天就别想拿到离婚证!]
    萧老太:“车子、房子、存款还有那套老宅子,都是我们萧家的,别以为你离了婚就能分走这些东西!”
    崔渺渺两眼哭得红肿,一侧的鼻梁上还一处淤青,她不出声,像是知道出声反驳也无济于事。
    她只是看着萧胜军哭,但在看见他站在萧老太身后一声不出后,眼泪止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萧胜军和他的弟弟妹妹也是跟着一通威胁,一时民政局好似菜市场,魔音贯耳,岁笙都不知道是萧家母子三个更吵,还是崔渺渺哭得闹心。
    吕艳菊直愣愣的往他们中间一站,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不要给其他人造成困扰,有什么矛盾可以跟她说,她作为调解员肯定能帮他们解决家庭纠纷。
    这人一副学校劝小学鸡别掐架的样子,看得李红梅心里直乐,要是他们能安静下来,她名字倒过来写。
    然后他们真的就听话安静下来了?!被光速打脸的李红梅难以置信。
    她可是在川悦饭店见识过他们耍无赖的功夫,这姓吕的三言两语,几句糊弄小孩的话就给人镇住了?
    李红梅顺着他们五个的视线望去,最后眼睛停在了身旁的小岁身上,仍旧不解。
    上次萧家闹事风波起得突然,结束得也十分草率,在李红梅眼里堪称光速神转折,还没回过味就结束了,并没有像范柄一样看出背后真相。
    所以此刻民政局内,岁笙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清楚原委的那个。
    萧家人那天被四脚朝天抬出去,捆死猪一样的丢进了臭水沟里,只听龙卫那些人警告他们不许在川悦饭店闹事。
    他们宁愿相信是老油条范柄找了路子,搭上了龙卫保险公司这个靠山,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人是被刚收购饭店的年轻人叫来的,还一个年轻的女人。
    他们一家子打骨子里瞧不起女人,即便萧老太和萧家小妹自己也是女的。
    萧家因为龙卫保险的警告,不敢在收购川悦饭店的岁笙面前大呼小叫,不过这一反应在吕艳菊眼里就是她的功劳了。
    她再次为自己宝刀未老和控场的能力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萧家老二萧顺军的一巴掌刚刚差点落她脸上。
    吕艳菊招手让几人坐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开始询问情况:“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因为什么离婚?双方家庭情况?”
    连着三个问题从她嘴里蹦了出来,岁笙见她面对五个人提出的问题,但是眼睛却只盯着崔渺渺,颇有种审问犯人录口供的既视感,讨厌程度力压当初的陆泽然。
    李红梅从见她掏出那个小本子开始,就只用余光看她不用正脸了。
    崔渺渺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过来离婚,没想突然冒出来了个调解员,一连串的问题把她问懵了,在吕艳菊重复了第二遍后才开始回答。
    “我跟萧胜军是年前结的婚。”崔渺渺想到当时结婚时的场景,
    萧胜军信誓旦旦的宣言,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魏茹闯进民政局阻拦,但是被她一番话直接气走,半年过去都没联系一次,越想她就越后悔,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溢。
    吕艳菊最烦年轻女人在她面前抹眼泪,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就想扮可怜博同情,见崔渺渺一言不合又开始哭,她皱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态度强硬的打断对方的思绪:
    “恕我直言,我刚刚从你们的争吵中听出,似乎是你主动提出的离婚,这才结婚半年,请问是因为什么让你想要离婚?”
    崔渺渺被问得一哽咽,用衣袖擦拭脸上的眼泪,想到她离婚的理由,她直接抑制不住愤慨,将憋在她心里半年多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我把...”
    她刚张口就被萧老太打断,抢过话茬:
    “这女的大了我儿子八岁,我儿子那会才刚成年,这人贪图我儿子年轻长得好,用那几个臭钱贿赂我儿子的上司,让我儿子没了工作。
    我们一家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一大家子就指望我儿子的工资过活,这女的断了我们家的活路,用那几个臭钱威逼我儿子跟他结婚。
    她这么大的人,什么都不会做,还要我这个乡下老婆子伺候她,连带着我女儿都要来这家里受累。
    她公公早年中风瘫痪在床上,我操持着这个家还要照顾老头子,根本忙不过来,让她这个做媳妇的搭把手她都不愿意。
    嫌隙村里人脏,嫌弃我家穷,现在看上别的男人了,就要跟我儿子离婚,简直狼心狗肺!”
    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一个上了年纪的瘦弱老太太在众人面前抹眼泪,还说得这么可怜,很容易调动别人的怜悯之心,跟着她谴责她口中十恶不赦的儿媳妇。
    如果岁笙和李红梅没见过她真面目的话,现在恐怕跟吕艳菊一个表情,看垃圾的眼神注视着崔渺渺。
    吕艳菊明显被老太太的一番“诉苦”带动了情绪,何况她被儿子安排到这里当调解员,也是因为婆媳矛盾。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儿子是有意将她们分开,虽然不讨厌当领导讲话的感觉,但是作为被儿子安排离家的那个,吕艳菊自觉输了一筹。
    所以她对于“儿媳妇”这个词格外厌烦,偏还有人撞到了枪口上,她不使出点当婆婆的手段,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被儿媳妇骑在头上?
    她没有给人申辩的机会,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崔渺渺:
    “人家刚十八就带人来领证,还用那么龌龊的手段,既然结了婚,一个女人,一个儿媳,最要紧的就是操持家务、体贴丈夫、伺候公婆,这些你一点都做不到,还有脸提出离婚?”
    吕艳菊倒掉三角眼盯着崔渺渺,神色鄙夷的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抒发完个人情感后帮她做了个总结:
    “以我这些年的经验看,你都这个年纪了,长相也不出挑,离了婚再想找男人结婚也难,能拿得出的优点一个没有,你一个二婚家务都不会的女的,以后恐怕要孤独终老。”
    这最后一句和诅咒无异的话,直接击溃了崔渺渺的最后防线,她忍不住崩溃大哭。
    本就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过来离婚,现在她被吕艳菊的一番贬低评判后,感觉自己一无是处,难道她活得就如此失败,在其他人眼里就这样一文不值?
    那她以后该怎么办?难道真像这个调解员说的,只能一个人孤独终老?她不想一个人,但是她同样不想继续跟萧家人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想到被占据的主卧,给长有褥疮的公公擦拭身体时的恐惧反胃,被抢走的衣服、首饰,被砸碎的化妆品,婆婆的辱骂,萧胜军冷眼旁观的模样...
    岁笙叹了口气,看着几乎陷入崩溃的女人,递过一张手帕,柔声安慰:“结婚、离婚都是出于个人意志,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吕艳菊眼见她就要将人击溃,就差一步将人拿下,成功拿下入职胜利的第一单,不想被自己手下的人拆了台,立刻对岁笙心生不满。
    [吕艳菊:长得文文弱弱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干活的,果然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岁笙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说多余的话误导别人。”吕艳菊语气不善,对她的不满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手下的笔尖在小本子上不停游走,工作不到一小时,她已经翻了两页纸,“身为工作者,你也需要为你的言行负责。”
    李红梅见岁笙插手,虽然奇怪她平常不是这么压不住的人,工作半年多也算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
    但她见岁笙被要挟,又见那烦人的吕妖婆又在那写她那生死簿,第一反应就是站出来力挺岁笙:
    “什么言辞,什么叫负责?你抬头瞅瞅民政局门口挂着的横幅,小岁说的就是上面的标语,
    入职培训没做好就多睁开眼看,少张着嘴巴用鼻孔看人,眼睛都长脑门上了。”
    一番奚落说得可谓尖酸,若是放正常人肯定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但这位显然不在正常人范围内。
    吕艳菊见一个员工没压下去,又跳出来一个跟她正面硬刚,刚那个叫岁笙的是工作没满一年的生瓜蛋子,但李红梅就不一样了。
    这是个已经工作快十年的老员工,无论在哪里,在哪个级别,当下的环境下若是没有重大事件,
    随意开除工作多年的老员工,都会被人说闲话,引人诟病。
    吕艳菊想起儿子的叮嘱,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转而将注意力调回正题,等她解决完这件事,迟早有机会对付这俩不服管教的。
    岁笙两个看着她刷刷的在小本子上写字,感觉再快一点,她都能在纸上划出火星来。
    崔渺渺握着手帕,稍稍平复了一点情绪,吕艳菊的眼神就又锁定了她,让她下意识躲闪,不想面对。
    她不明白这个调解员为什么只揪着她一人调解,她本能抗拒对方在短暂接触后,就给她做出的所谓总结和定义。
    但是崔渺渺身为资深恋爱脑,当初能被萧胜军那个小白脸耍得团团转,一个分文不要还附赠车、房倒贴的人,
    她奇葩的脑回路也是无人能及,在被萧家人长达半年的洗脑摧残下,加上吕艳菊的“调解”,她又被成功带入自我质疑的怪圈。
    在岁笙以为她会重新找回此行的目的,将离婚证拿到手及时止损,不想她握着手绢沉默不语了五分钟,最后抬屁股走人了?!
    岁笙:“?”无语已经代表不了她此刻的心情。
    在吕艳菊得意的表情下宣誓首战告捷,岁笙隔着稿纸将桌子上用过的手帕捏起,直接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内。
    笙:‘万一沾染了什么智障病毒,感染下一个来离婚的人就不好了。’不过要说最大的毒瘤还在她眼前得意得晃尾巴呢。
    李红梅见此结果也实属无奈,她这些年见到的奇葩数不胜数,不过这个崔渺渺的操作已经能排进前十,当然促成她这一决定的吕艳菊功不可没。
    看她现在笑得跟朵老菊花的脸就知道,肯定没憋好屁,果然吕妖婆再次发言,安排了她后续的工作,顺便给岁笙和李红梅两个也给安排了:
    “为了防止崔渺渺再来离婚,这周六就去萧家走访,确定家庭矛盾已经缓和,错误已经改正,将离婚的苗头彻底掐灭,
    你们两个女同志就跟着我一起,学习如何化解矛盾降低离婚率,走访结束后记得每人给我写三千字的工作报告,
    总结这次的学习里的得到的经验教训,顺便反省自己工作不到位,年中总结报告不达标的根本原因。”
    坐在办公室以为躲过一劫的赵文军刚冒头,就被吕艳菊点了一句,又将头缩了回去。
    李红梅一听她打官腔,在这里重操旧业让人写报告,还要写三千字!她毕业十年加起来都没写过这么多字,这不是成心难为人吗?
    李红梅很想反驳,但是这次对方是借着工作学习的由头,说得冠冕堂皇,又加上在她职权范围内,李红梅就是想驳也没名不正言不顺。
    没准还会被她扣上一顶不配合工作,没有集体意识,不服从管理指令的帽子,据她对吕艳菊的了解,添油加醋是对方的拿手好戏。
    岁笙听着梅姐各种心声纠缠一起碰撞激烈,最后都化为一句忍耐,职场打工人的艰辛,碰上这种傻x上司,还是有关系背景的,简直就是噩梦。
    中午,云朵蛋糕坊。
    “简直比噩梦还可怕!”李红梅舀起一勺混合水果布丁放入口中,感觉在这么糟糕的心情下,她最爱的甜点也不能吃出它的美味了,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还有得熬呢,希望她早点放弃,回去安心领她的退休金。”
    岁笙两人坐在刚装修好不久的蛋糕坊二楼,和一楼的白蓝装修风格不同,二楼被岁笙改成草莓色的可爱风。
    店内闲聊点餐的人都是年轻女孩子,对这个少见的配色和偏欧式的装修风格接受良好,或者说十分喜爱。
    她为了这个配色,花了大价钱才进口来的涂料和装饰,就比如下午茶专用的三层托盘,还有和装修风格一致的可爱瓷器。
    这么麻烦折腾,都是为了抬高二楼的格调,全方位提高二楼用餐者的体验,这样才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花钱,为她的配套设施买单。
    事实上这些耗资花费都没有浪费,眼下云朵蛋糕坊的盈利额已经从每月的两千翻了一番,即将突破五千大关。
    她投入的成本不出多久就能回本,李红梅就是不知道这家店的流水,但就以她这会目测的客流量和菜单上的价格,也能知道这家店的收益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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