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仔细地看了看,也大概猜到了杨显是从哪里拿到的设计图了。
    两幅现场画得画与四幅刺绣摆在一起,几乎就?是高下立见,黑白分明。
    乔月的画整体线条圆润流畅,人物一个个憨态可掬,相似度极高,而李宾画得画,人物整个很僵硬,面?部特?点不明显,而且由于长时间受写实派画法的影响,他的画总是时不时地流露出写实的特?点,与q版画原本的抽象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哪怕是外头看热闹的人都看得出,乔月的画,跟那绣品很是相似。而对?于陆县令,师爷这样的内行来说,结果也很明显。
    “各位,如此?,事实到底如何,难道还不明显吗?”乔月指着两幅画问。
    “就?是啊,这么看来,那设计一看就?是出自那小娘子之手。”
    “可不是,你?看那杨记的画师画的什么鬼东西?,连我儿子画得都不如。”
    “我就?说嘛,像杨显这样的人,大的本事没有?,最会使这种阴招,这不,碰上硬茬儿翻车了吧。”
    一行人讨论?的声?音还不小,杨显听在耳里,气得牙痒痒,但没办法,这种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陆县令也开口了,“如此?看来,倒是沈娘子的画更接近于这设计……”
    “大人,”杨显打断他的话?,“大人如此?评判的方法,杨显不服。”
    “李画师再怎么样,也是从三个月前才开始研究底稿的,虽为设计创作,但不怕你?们笑话?,说白了就?是模仿。而桑乔月自幼时便跟随她爹学习此?类绘画,如此?比较来定论?,怕是又失公允。”
    说完,杨显又看了赵母一眼,赵母会意,上前两步道:“是啊大人,这乔月在我家时,就?时常练习这样的绘画,民妇可以作证。”
    第45章 chapter45对簿公堂
    乔月之前就听陈娘子说过, 杨显这人?为?人?阴险狠毒,但她没想到,这人?脸皮居然还这么厚。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 他居然还能狡辩。
    还有赵母,撒谎简直是脸不红心?不跳, 原主在她家里别说是练习画画了,就是看看书, 都会被她骂说是丫鬟的身子得的小姐的病。
    原本以为?只要比个画技这事儿就能下论断, 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既如此, 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乔月笑笑, 转身对?陆县令说:“大人?,既然杨东家?觉得这有又?失公允, 那可否让民妇再问?他几句话。”
    还要再问??
    陆谨也不晓得乔月为?何有这么多问?题, 但他发现,只要乔月一问?问?题, 指定?是要挖坑给人?跳,他有些?好奇她这次要挖什么样的坑,点点头道:“允了。”
    “谢大人?。”乔月道完谢, 转头看向杨显, 温声道:“杨东家?觉得如此断案有失公允,那便是笃定?这设计是出自你?杨记绣坊的了?”
    “虽然李画师画艺不精,但这设计,确确实实是出自我杨记绣坊, 既是我们的, 我又?何必否认。”杨显觉得, 乔月此刻的行为?,就是秋后的蚂蚱在做最后的挣扎, 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那也就是说,这幅画从头到尾的设计都是杨记绣坊设计的,没有其他人?参与??”乔月又?问?。
    “那是自然,沈娘子明知故问?,阴阳怪气的究竟是想说什么?”杨显看着乔月,嘴角上扬,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没什么,”乔月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神情轻松,“我不过就是好奇,这设计既然是你?杨记绣坊设计的,中途又?没有其他人?参与?,那为?何要在这绣品上,刺上我玲珑阁的名字?”
    陆县令:“啊……”
    陈娘子:“哈……”
    杨显:“啥……”
    众人?:“哦豁……”
    死一般的沉寂后,外头人?的讨论声顿时吵冲破了天际,毕竟若杨记绣坊的绣品真绣了玲珑阁的名字,那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可就全?是自打嘴巴了。
    精彩精彩,本以为?今天这案子肯定?是老太太的脚皮,没想到居然这么精彩。
    公堂一下子吵得像菜市场,陆县令拿起惊堂木一拍,“肃静。”
    “威——武——”班房的人?将杀威棒磕的当当作响,浑厚严肃地声音,让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杨显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下顿时一惊。
    但他知道,此时成百上千双眼睛都在他身上,只要他露出一丝破绽那便是万劫不复。
    他没有着急辩驳,而是偷偷看了眼一旁放着的刺绣,从上自下,四幅刺绣上,哪里?有玲珑阁的字眼。
    莫不是乔月黔驴技穷在诓他?
    思及此,他稍稍定?了定?心?神,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开口?讥讽道:“沈娘子莫不是疯了。我杨记的刺绣,何以要绣你?玲珑阁的名字?”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乔月就知道他肯定?会死鸭子嘴硬,也不和他装了,直接劳烦让一旁的衙役帮她取一面铜镜来。
    衙役见县令的点头,一溜烟儿地跑去了后院。
    这个间隙,乔月拿过一旁放着的,出自杨记绣坊的绣品,对?着绣品看了看后仔细地调转了个面,然后便静静地等着。
    杨显看着她迷惑但又?认真的行为?,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莫非真有玲珑阁的名字?
    须臾,衙役拿着铜镜进来,乔月让他走近一点,然后对?杨显说:“杨东家?,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着,她把刺绣往铜镜跟前一对?,刺绣的影子嫣然倒影在镜子里?头,而那原本看着歪歪扭扭,以为?只是枯枝乱草的走线,在镜子里?,俨然变成了“玲珑阁”三个大字。
    这是乔月之前闲来无事?想出来的,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不仅有版权意识,还有商标意识,但直接在绣品上绣上玲珑阁三个大字又?实在有碍观瞻,而且难免让有心?之人?觉得玲珑阁过分招摇,自大妄为?。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那上不了台面的毛笔字,将玲珑阁的名字细化成树枝花藤一类,用镜面的图像,藏匿于?这整幅图画中。
    至于?那镜面图像为?什么要不断换方向甚至是换地方,灵感就来源于?乔月在现代时很?喜欢看的《九号秘事?》,那里?头有一个找兔子的彩蛋。
    乔月之前最喜欢的就是边看剧边找兔子,所以这次,她在绣品里?也留了个这样的彩蛋。
    但这彩蛋旁人?不知道,陈娘子也不知道,只能算得是乔月的自娱自乐,可谁知,当时的随意之举,如今竟成了证明这绣品隶属于?玲珑阁的关键性证据,也算是歪打正着。
    彼时,整个大厅的人?都瞪大着眼,看着那上头歪歪扭扭但还是能看出形来的三个字,说不出话来。
    杨显也直接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乔月居然还留了这一手。
    “大人?请看。”乔月示意那衙役上前几步和她一起将东西展示给陆谨看。
    歪歪扭扭的字,却也分明就是玲珑阁三个字。
    陆谨当即怒了,不仅仅是因为?杨显剽窃别人?的创意声称是自己的,更是因为?杨显在审问?中,数次狡辩,作伪证,简直就是藐视公堂。
    “杨显,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威严的声音,让杨显顿时知道自己这下是狡辩不了了。
    如今铁证如山,任凭他再能舌窜莲花,也已经无计可施了。
    但他知道,今天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他要是承认了这事?儿是他做的,以后杨记绣坊在清水县,怕是做不下去了。
    思及此,杨显眼珠子一转,有了想法,“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也是不知情的呀,我先前确实叫李宾研究新?样式,但一直没有进展,直到前个几日,他忽然拿了新?的设计找我……”
    杨显的话说的点到为?止,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啥意思。也就是说,这个事?情他是被蒙在鼓里?的,这绣品设计究竟是哪儿来的,全?是李宾一人?弄的,他完全?不知情。
    李宾向来知道杨显是个小人?,却不知他竟会这么快就想好了法子推脱责任,拉自己来顶罪。明明这绣品的设计图纸是他几天前给自己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临摹了几天,学了学画法。
    至于?来公堂作证一事?,也是杨显笃定?了不会出问?题,谁知现在事?情败露了,他竟然就这样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宾颤着声,想要问?个究竟,“东家?,你?”
    “别叫我东家?。”杨显好似气极,“李宾,我也是看在你?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要照料,这么些?年来才一直帮衬着你?。谁知你?竟恩将仇报,做出这样的事?儿,陷我杨记绣坊于?这般不仁不义之地,你?这样做,对?得起我,?”
    这种情况下,杨显自然是不会让他胡乱开口?的,而这一番话,听在别人?耳中是斥责,在李宾耳朵里?,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他不肯承认不替杨显顶罪,以杨显的为?人?,怕是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就算他跟县令大人?老实坦白寻求庇佑,可杨显在这清水县也算是有些?威望,若是他从中作梗,那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好一点儿的活计了。
    他父母都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还有一个襁褓婴儿需要照料……
    所谓打蛇打七寸,杨显这是捏住了他的软肋,让他没法儿反抗。
    没办法,谁叫自己没啥本事?,又?偏要与?虎谋皮呢!
    李宾直到如今自己是穷途末路,终是认命了,他只希望,杨显能真的好好善待他的父母妻女。
    “大人?,”李宾神色平静地跪着往前走了两步,“草民认罪,这一切,都是草民所为?。”
    “当真?”陆谨有些?不信。
    “是,”李宾低头认罪,“是草民急功近利,久久画不出好的设计,便剑走偏锋。”
    “那你?这图纸,是从何处而来啊?”陆谨又?问?。
    “这图纸……”李宾一下卡了壳。毕竟杨显在给他图纸的时候,并未提起过他是如何得到这图纸的。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外头观看的人?中,有一个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神色十分紧张。
    公堂之上剑拔弩张,真相即将呼之欲出许是不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转身走出了人?群。
    瘦弱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没入一片阴翳之中,没人?注意。
    李宾低着头,额头冒着冷汗。如今这种情况,他只能靠他自己。他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但他不敢说。
    他知道,杨显肯定?不想他将人?供出去。
    “那图纸,那图纸也是有人?找上我的,说他手里?有新?画的图纸,只要给他钱,他就卖给我。”
    说着,李宾也开始喊冤,“大人?,大人?我也是受人?蒙骗,我是真不知道这设计是他从玲珑阁偷出来的啊。”
    李宾也有自己的思量,比起他直接的剽窃创意,从别人?手里?买稿,他顶多就是个审察不严,这两者相比,后者的罪名明显要轻得多。
    陆谨又?问?了李宾卖他稿件的人?长啥样,这人?是李宾胡诌的,自然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描述,直说那人?是个男人?,穿着一声黑衣,戴着大斗篷的帽子,天太黑,他也没看清。
    如今他们主仆两人?沆瀣一气,乔月知道,这案子是没法让杨显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了。
    而由于?没有找到李宾说的那个人?,陆县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无法对?李宾判刑,只能将其暂时收押,等找到人?再重新?审判。
    虽然这件事?杨显声称自己不知情,但到底是出在他杨记绣坊,陆县令思量再三,决定?让杨记绣坊赔偿三十两银子给玲珑阁,算作补偿。
    “是,大人?。”这样的结果,杨显自然是欣然答应了,随即还假惺惺地对?陈娘子道歉,“陈娘子,今日之事?确是我御下不严,没有查清事?实而造成的,给玲珑阁造成了损失,老夫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只是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实让人?看着碍眼。
    “大人?,”陈娘子还未发话,乔月先忍不了了。
    原本今日好好的新?品上市,结果却因这老匹夫的算计闹成这样,而且,三十两银子,对?于?杨记绣坊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可玲珑阁确因此失掉了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名声。
    这怎么可以。
    “大人?,”乔月上前两步道:“只罚三十两银子,是否过轻了。今日之事?,我玲珑阁可不止损失了钱财,在外面的名声也是大为?受损。大人?您也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名声,虽说这件事?杨东家?是完全?‘不知情’的,可玲珑阁的损失,也确实是杨记绣坊造成的。”
    乔月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陆谨也表示认同,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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