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也,苦也,这可怎么办?
    真真是个大麻烦。
    ——算命之人,讲究的一个便是要避。
    最顶尖的算命师,不是有无穷妙法,千般神通,抬手一施,便觉得天下什么都可以算得。
    这样的人往往死得坟头草都三丈高。
    而是应该懂得克制。
    知道自己什么不该算,什么不该知道,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知道说什么是入了门,知道闭嘴才是出了师。
    自己现在知道了那小道士的跟脚,那之后对待那小道士的言谈举止就必然出问题,就必然会关照他,就会客气,这样和那位让这小道士出来历练的本意,必然相违背,毕竟,谁都知道,太上一脉最难最高,可是三界六道出了名的放养。
    跟放羊似的……
    老牛鼻子哗啦一下就没影了。
    算命先生嘴角一抽,把自己的这个念头直接掐死。
    不轻不重地给自己嘴巴上来了一下。
    想了想,又来了一下。
    而后朝着东方连连拱手,哭丧着脸:“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我这孩子从小就嘴巴瓢。”
    “不和我这小孩子一般见识,不一般见识。”
    灰衣先生叹了口气,觉得头痛不已——
    自己的性灵实在是太敏锐了。
    修行之人修的是内在圆满,境界高低和战力高低并无直接的关系,有的真人一口剑气纵横天下无双无对,但是除了这斩外魔的手段,其余都是一窍不通;可有的便是领了符诏成了人仙,境界也高了,但是擅长的其实是炼丹,或者说修的是元神澄澈,走的是推占卜算。
    最为知名的就是千里眼和顺风耳。
    境界不低,战力拉胯。
    若是被缴了法宝之后就是两个傻缺。
    但是躲灾避劫之手段极高,诸多同辈分的或者遇劫陨落,或者和人斗法战死,这两个不修降魔护道之法,只修躲灾避劫之术的,地位和实力却是越来越高,越来越强,一回头,同辈都死绝了,他两个却已高居于凌霄宝殿之前。
    在诸天神将之中,不算是最能打的,巨灵神一只手打他们两个。
    但是却绝对是最知名的神将之一。
    而灰衣先生自己的性灵敏锐程度,大概等同于那两个加一块儿还冒个尖儿。
    一旦知道,就相当于时时刻刻存念存神。
    旁人念诵这个名字没什么用处,他这样敏锐澄澈的性灵却是大概率直接能让那位察觉到,就算是那位不管,那自己在有认知的情况下,念叨这个名字和存在,都会直接被那位的大弟子,五显灵观大帝察觉到。
    要是再一嘴瓢了。
    指不定就直接从三十六天紫府玄都宫之中一炉子砸下来。
    敢骂我师父?
    好死!
    那时候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回老家了。
    找那个家伙庇护,躲在他那儿,玄都也没法子杀过来。
    除非两个人打起真火玩命。
    “那我跑出来是个什么!”
    “那我不白跑出来了吗!”
    于是灰衣先生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刨个坑埋了,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妈妈的,我为什么要认知到这个!!!
    尼玛的,为什么!!!
    于是他思索许久,直接把自己扔到酒缸里面,喝饱了酒。
    放出了分身,不间断给自己的性灵施加封印认知的神通。
    直到自己的元神把这个事情忘记为止。
    是以为【避祸】。
    ……
    齐无惑回返了炼阳观之中,回去的时候,小道士明心正在追着一只鸡飞跑,可是小道士年纪小,腿也还不够长,那一只三黄鸡却又是极端地敏锐,身法走位,尤其刁钻,小道士大喊着不要跑,不要跑,手里举着好大的一个扫帚跟在后面,却始终抓不到。
    小道士明心拄着扫帚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气,抬手擦着流淌到下巴的冷汗。
    咬牙切齿,却已经有气无力了:“你不要跑啊,不要跑!”
    “回来!”
    “回——来!!!”
    小道士最后奋起余勇,把个扫帚高高举起,而后朝着前面重重落下,那只三黄鸡的翅膀扑腾了几下,竟然飞起来了,在小道士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飞来足足三米,而后朝着外面扑腾而去,那眼神里面,竟还带了三五分的不屑,三分优雅,让个小道士咬牙切齿。
    老道士却还在后面摸着胡须看笑话。
    小道士转过身来脚踩着地道:“师父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那你要师父怎么样嘛。”
    就在明心眼睁睁看着那三黄鸡要飞走的时候,忽而一股流水化作绳索,将这只三黄鸡给拉住了,水雾在阳光下颇为好看,这三黄鸡就不得不翅膀收敛地落了下来,小道士明心展开双臂噔噔噔跑过去,一个小跳,就把这三黄鸡给抱在了怀里面,那鸡还在挣扎,小道士死死不放,开心不已。
    水雾散去如梦幻泡影,而后看到了少年道人背着剑匣从外面走回来。
    小道士明心开心地打招呼。
    “齐师叔!”
    “这是什么?!”
    “好厉害啊,是什么戏法么?!”
    少年道人笑道:“不值得一提的。”
    修出先天一炁之后,元炁不比人体元气,可以出体,于是元神牵引元气,又以法门汇聚水气,便化做了先前的手段,少年道人袖袍一扫,那水气汇聚,又重落入了一侧的河流里面,泛起涟漪,不起丝毫烟火气,而他自己也已走入道观。
    小道士明心只觉得开心,抱着三黄鸡往前走。
    那位老道却已是神色隐变,先是以为自己弄错了,下意识起身,而后几次三番查探之后,终究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微吸了口气,试探着问道:
    “道友,突破了?”
    齐无惑点了点头。
    老道人慨叹:“道友今年十六岁了?”
    少年道人回答:“过几日,过了年节,就有十六岁了。”
    “十六岁……”
    老道人呢喃许久,慨然叹息道:“好天资!”
    “好悟性!”
    “便算是从六岁开始修道,入道应该还没有十年吧?”
    齐无惑想了想,回答道:“嗯,不足十年。”
    “不到十年,不到十年。”
    老道人手中握着那一卷道经,摇头感慨许久,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道:“十年时间就能够走三才全之路,一步步走到了先天一炁,彻彻底底地可以称呼为【道长】,而不仅仅是道士,唉,实在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而后看着自己的弟子抱着三黄鸡在那里开心走来走去。
    老道人手中的道经不轻不重地在小道士头顶拍打了下,道:“你看看你师叔,你也要十一岁了,不要说是先天一炁这个能出去自己开一个道观的水准,就连三才全都没有修持成,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你齐师叔!”
    小道士捂着头,结果一松手,三黄鸡翅膀一飞又跑了。
    明心委屈地看了一眼跑掉的三黄鸡,回答道:“那师父你在齐师叔这个年级,先天一炁了吗?”
    老道士被一下子堵住。
    小道士问:“你都做不到的话,为什么我一定要做到呢?”
    老道士哭笑不得,于是提起道经,作势要打,道:“小牛鼻子你真能说啊。”
    “臀肉又痒否?”
    小道士明心大惊失色,一手捂着额头,快步小跑,老道人童心未泯,也陪他玩耍玩闹,玩闹之余,老人回头笑对少年道人道:“修出了先天一炁,任何法脉都是大事情呢,道友可要给师长写一封信,说说此事?”
    齐无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他背着剑匣,推开了道观的大殿。
    也是整个炼阳观唯一一个算得是大气的地方,见到三清塑像,想了想,自桌案旁边拿了三根香,只是微微一震,元气迅速流转而过,已经点燃了,三才全境界,施法的时候,必须要法坛,法决,手印配合,而现在,元炁流转,已自可以不必这些程序就施展出诸多手段。
    道观都拜三清。
    只是有的以元始为中。
    有的以太上为中间的主神。
    炼阳观,主拜太上。
    而此刻老道士也已功成,一只胳膊里面夹着小道士,一只手抓着三黄鸡,小道士明心头发里面都有几根鸡毛,好奇道:“又不是早上和晚上,齐师叔怎么给三清大天尊们上香啊。”老道人想了想,赞叹道:“却是洒脱,天下修道人无不是道祖的弟子。”
    “所以他突破之后,也就不给自己老师传信。”
    “只给三清上香。”
    “原来如此啊,那三清大天尊能知道吗?”
    老道人声音顿了下,只笑道:“心诚则灵嘛。”
    少年道人微微一拜,而后将三柱清香放入香炉,心中轻声道: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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