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
    荒爻的握着小蓬草的手,让后者能够安心,而她的眸子则平静注视着那位看上去俊美的妖皇,而至此刻的时候,妖皇以大手腕将他们全部召集起来,虽此心各有异,但是妖皇势未去,终究还是过来了。
    荒爻拍了拍小蓬草的手掌,淡淡道:“没有想到,龙圣你也来此,本座还以为,以龙族之骄傲桀骜,绝对不会受旁人之钳制的,倒是不曾想到,龙族也沦落至此了?”
    “还是说八千年前那位龙皇死后,龙族的傲骨也没了?”
    龙圣是一名俊朗沉稳的中年男子,面对着荒爻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动怒。
    他还在想着那一日方寸山齐无惑离开之时,自己从那少年道人的身上,感觉得了一丝的龙族真元,以及,就在和地祇的一战结束之后,龙圣自妖族这一脉的龙族族长口中,得知了有少年道人闯入龙皇尸骸之禁地。
    而这两月时间里面,心中念头早已经轮转不知道多少次。
    那少年道人和龙皇是什么关系?
    他反对妖皇,难道说是和龙皇有关?
    若如此,难道说当年龙皇之事,当真和这个最大得利者……关系极大?
    刹那之间,龙圣心中的情绪变化,不足为外人道,只是温和道:
    “荒圣来此,倒是让吾惊讶。”
    荒爻淡淡道:“那有什么?不过是被强迫而来,总也不如你们这等自己前来的自在。”语带讥诮,只因为姿容绝美,倒是反而有几分娇俏味道,视线扫过其余诸多大圣,其中一名粗汉子大口喝酒,显而易见站在妖皇那边。
    至少现在是如此。
    凤凰这一脉的大圣则是神色从容温和,是雍容华贵的女子,穿着宫装,手中一柄赤色的火焰扇,颇为从容不定,凤凰一脉在万灵之中不喜欢杀伐,只是不知道这一代的凤皇会选择帮助妖皇,还是中立……
    麒麟,巫族,并这一代的【帝江】。
    现在的妖族,亦或者说,万灵一脉的大圣皆在此。
    荒爻看着这些大圣彼此之间含笑,或者谈论,或者言辞试探交锋,那帝江大圣放声大笑:“妖皇陛下今日呼唤我等前来,不知是有什么要说的?!还聚集起来如此浩瀚之兵力……”
    他放下酒坛,一双眸子扫过前方,视线洞穿了层层的云雾缭绕,见到这千级玉阶高台之下,一眼望去,数之不尽的万灵之精锐,杀气森然,威严极大,长枪戈矛举起,如同丛林一般。
    于是笑道:“是要再打一次吗?”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有些忍不住了,上次根本就没有打得痛快,杀的不够多,更不够爽!这一次老子一定要撕了那几个地祇!”
    凤皇眸子微垂,语气温和道:“既为万灵,自有道路和选择,有所碰撞在所难免。”
    “但是却不该杀戮过重,那已经不再是求道求生求存了。”
    帝江大笑道:“怎么,凤皇是觉得对人族和地祇可怜了?”
    “哼,我听闻有些地方还把你当做是祥瑞在祭祀,难道如此?!”
    凤皇道:“只是觉得,如此有伤天和,非大道轮转之深意,道之为物,先天地生,寂寥而大,吾等尚且不能妄加揣测,反所行为,若是太过的话,则会引来大道之变化,佛门称之为业力,道门叹之为因果,便是如此。”
    帝江冷笑道:“我却不信!!”
    巫族这一代的大圣则是从容调琴,并不参与凤皇和帝江的争斗,荒爻一只手撑着下巴,袖袍垂下,露出了一节白皙的手腕,她可以感受得到潜藏于此的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乃至于如同浪潮一般扫过天下。
    但是,此地每一个大圣都掌控一大妖国,皆有自己的想法。
    混乱无比,你又要如何做?
    一不小心,当场便会崩散如烟尘,更不必说,为你所用。
    而妖皇起身,袖袍扫过的时候,帝江和凤皇皆止住了争吵。
    “不必多言。”
    妖皇今日却不曾穿着锦袍,而是穿着甲胄,他眉宇平静,一步步走到了最前。
    此地,乃是一无上之高台。
    他俯瞰着无数的诸妖族,眸子平静扫过,每一个妖族都感觉到,他的视线是在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一种鼓励,一种遗憾,让每一位战将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让每一名战将都感觉到了心脏搏动的力量,都觉得妖皇就在自己面前,在和自己对视。
    妖皇缓缓道:“我妖族之子民。”
    “今日召集尔等来此,可知道是为什么?”
    无数的战将和妖族的战士都不言,他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皇者,眼底仍旧还带着炽热之色,都还带着无与伦比的信任,这样的信任不可能在一瞬间消失去的,这让荒爻微微敛眸——
    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妖皇。
    妖皇袖袍猛地一扫,道:“吾等,遭遇了一场大败!”
    “这大败,是吾之错,是吾之软弱,竟然让吾等的子民陨落于地祇之手,他们为吾族而奋战厮杀,他们战死于荒野之上,连尸骸都无法被掩埋,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一定好奇,你们一定想要问我,好!”
    “我今日就告诉你们,告诉你们我等为何而战,为何而死!”
    妖皇话语立刻吸引了所有视线。
    而后——
    他的手臂猛然抬起,手指指着苍穹,一双眼睛的目光炽烈如火,注视着前面的群妖,道:“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回答:“天空?”
    “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群妖回答,山呼海啸:“是天!”
    妖皇举起的手臂猛然横扫,如同剑一般地撕裂了这山呼海啸恢弘的回答,他的目光炽烈,他的声音更为炽烈,压下了群妖的呼唤,道:“错!不是天!”
    “那是我等的故乡!”
    妖皇的话语如同一道雷霆一般,将刚刚思考自己是败在天庭和御的针对之下的群妖思绪打断,不知道为何,这个故乡话语,让他们的手腕微动,让他们的心绪猛然地激烈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心情激荡。
    妖皇展开双臂,长啸道:“你们!我等!一直都被欺骗!一直都在被欺骗!”
    “我等有的自百兽而来!”
    “艰苦通灵,修行,要小心猎人的陷阱,要小心人族的弓箭!”
    “你们有多少的血亲好友,在你们面前被杀死,被剥皮吃肉!”
    “又有多少的好友,只是刻苦修行,却因为是妖族,就被那所谓的名门正派,打上门来,直接打死打杀,抢夺了你们身上的骸骨去淬炼法宝!还要被打上妖孽的恶名!”
    妖皇所说都是妖族会遇到的问题,他们握着兵器的手掌下意识的握紧。
    他们的双目泛红,手腕用力。
    而妖皇猛然一扫,眸子炽烈而霸道,道:
    “无数的道藏,传说里面皆说,你我为妖族,乃是百兽之通灵,是孽畜,是妖障!这是何等的耻辱!我告诉你们,吾等,乃是那上古时代的万灵之后裔,乃是最古老之天庭万灵的血脉后裔!”
    “是天庭,是人族,是地祇,他们抢夺了我们的地位,抢夺了我等的家乡!”
    “他们让我们失去了一切!”
    “让我们的同胞如同野兽一般的无知觉,如猪狗一般地活着,甚至于被人族这弱小孱弱的种族所食,一切都是因为我等的家乡,我等的荣光被剥夺!你们难道能容忍这些吗?!!你们能容忍自己的后裔和血脉,变成毫无灵智的野兽吗?!”
    “你们能容忍你们的家乡被你的敌人抢夺!容忍你的荣光为敌所侵占!”
    “而我等,还要被污蔑为【妖】!”
    “汝等,愿意吗!!!”
    荒爻的瞳孔微微收缩。
    !!!
    你是要……
    就连其余的诸大圣都面色骤变。
    他们忽而知道了眼前的妖皇要做什么,因为下一刻,无数的回答已经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地爆发,升腾起来,他们看到那妖皇的身前,一股无与伦比的存在变化,仿佛天空都黑暗了下来,那森然的气势冲天而起,化作狰狞可怖的猛兽,在那里无声的嘶吼,在那里对着苍穹张开了嘴巴,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心已被点燃!
    直接掀开了上古的隐秘,而后以此引爆所有妖族的愤怒和哀伤。
    化作了势为自己所用。
    那妖皇微微侧眸看着诸多大圣,于是在他背后,由整个妖族万灵的愤恨不甘怒意化作了的势,就仿佛实质化为某种可怖的存在,冰冷俯瞰着他们,大势所在,诸大圣皆为一脉一国之主,而眼前大势磅礴,已不可阻拦。
    小蓬草身躯僵硬颤栗,拉住了荒爻的手腕。
    荒爻看到那妖皇微笑了下。
    而后修长的手指抬起,指向了小蓬草,于是那一瞬间恐怖的势下压!
    【小蓬草是人族之母的血脉,也是古代神灵的血脉】
    【也就是说……】
    【要斩小蓬草祭旗?!】
    荒爻的杀气升腾,右手按着剑,小蓬草下意识地拉紧了荒爻的手,却还是安慰她道:
    “我不怕的……”
    荒爻道:“我会保护你的……”
    而就在那妖皇要斩娲皇之血脉,以催动大势军心,战意升腾的时候,忽而有一阵混乱出现,那股势竟然开始出现了晃动,妖皇立刻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猛地转过身来,一道道视线都瞬间锁定了那里——
    妖族的战阵,这誓师之地,竟然出现了一阵阵骚乱。
    而那骚乱,止不住。
    一位位热血沸腾的妖族战将,竟然在下意识地后退!
    如连绵不绝般的,出现了一条道路,有妖将怒喝道:“在做什么!!!”一边怒喝一边腾空而起,打算止住骚乱,却是刹那之间嗓音顿住,面色煞白,妖皇站在千级高阶之上,看到了来者——
    一身清净道袍的少年道人,背着一张琴,手持随意寻来的拂尘。
    就踩在这玉阶之上。
    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只一个人而已。
    但是群妖,那些热血沸腾的妖族,那些已经恨不得立刻投身战场的妖族,却是都手持长枪,枪锋如林一般指着那少年道人,却下意识往后,往后!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敢于出枪,伴随着那少年道人的道袍翻卷,一股无言的气势在疯狂蔓延!
    龙圣低语:
    “方寸山……”
    而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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