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那样的人,有事要么直接说,要么不给你发现。
    怎么回事?
    苏彤关心问:“你有事?”
    陆一诚确实有事,但想到自己那点所谓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说出口的。
    当母亲接过话,关心说道:“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你这个孩子好像有心事,什么事?能说吗?”
    陆一诚心里有了应对,刚好这事他也是要和母亲说的。
    “今天下午我去了公安局,签证应该基本没问题。顺利的话,下个月初就能拿到通行证。”
    “这是好事呀?”陆母不解,通行证顺利办下来,不应该高兴吗?
    “嗯,我知道。”陆一诚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妈,我去香港大概会待七天左右,要我去打听一下……的情况吗?”
    陆一诚没说谁,但大家都知道时谁。
    自那年之后就再没消息,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大概是不在了。
    虽说人走如灯灭,但也不是无声无息的。刘父在香港那边有新家庭,有心打听的话,并不难。
    陆一诚之前也想过,等签证一事确定好后再私下问母亲。但过后想想,又觉得还是当着家人的面问妥当些。
    母亲是个不愿意让家人担心的人,万一勾起往事的记忆不开心,又自己闷在心里,很容易闷出病来。家人们知道有这么个事,在他去香港活,如果看出不妥,好歹可以开解一二。
    陆一诚这话,让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陆政带警告的眼神扫向儿子,无声责备他不应该突然说这事。
    本来在闲聊的家人们,突然全都安静了,只有电视剧中人物说话的声音,还有陆敏自娱自乐的笑声。
    这份异常的安静让陆母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怎么了?是怕我不高兴吗?”陆母左右看了看,很显然,大家确实是担心她不高兴。
    “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一诚突然这么问,我有些意外而已。”说到这,陆母颇有感触道:“意外我儿子竟然会想到这些。”
    这些年她其实没怎么再想过父亲的事,但那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父亲,在他抛弃她和母亲之前,也曾经给了她好几年温暖的时光,让她感受过如山的父爱。
    因为曾经那样被爱过,所以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那么爱自己的父亲会突然那么狠心不顾她的死活,说丢弃就丢弃。
    和母亲在泥潭里挣扎的岁月里,她也会控制不住带着怨恨去想,父亲在那边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已经可以吃饱饭,挣很多钱,实现抱负了。
    在他抛弃她和母亲逃去香港那天起,她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但也只是当,血缘这种东西很奇怪,又或者说血脉之间的爱很奇怪,一旦它存在过,仿佛就永远留在你的血液里。
    她曾经也想过,如果父亲不没有爱过她就好了,她就可以只恨他了。
    但在熬过艰难的岁月,从泥潭里爬出来后,她又庆幸,庆幸自己曾经被爱过。
    人人都说她性子随了母亲,都是个不记仇的人。但其实她知道,她其实更像父亲。
    如果那些年大环境不是如此艰难,不是接连失去了几个孩子,他一定会一直是个好父亲。
    他其实,一直到是个温厚的人,只是接连饿死了几个孩子将他击溃了。他没有信心留下来也能守住自己,所以他逃了。
    她恨他,但随着慢慢长大,回头再去看那段过往,其实又理解他。那时他已然不能算是正常的精神状态,所想所做都走上了极端。
    终年久旱、赤地千里,稀见炊烟、遍地饿殍。
    没有经历过那样苦难的人,永远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那不能简单用人性去评价。
    九年前他突然回来,仿佛完成最后心愿般离开。
    那一次她是真的清楚,他是真的要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所有恩恩怨怨,随着生命的消逝似乎也都变得没有意义。
    活人,又如何能跟死人置气,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所以那年,接受了他给的二十五间店铺的那年,她是真的释怀了。
    她也明白儿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在知道儿子要办通行证去香港后,她也有一个不是很清晰的念头慢慢冒了出来。
    她也在犹豫,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让儿子去了解一下,他是不是不在了?葬在了哪里?
    没想到儿子先说出来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
    刘母对儿子点了点头:“不要影响到你的工作。”
    轻描淡写,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其他人都默默松了口气。
    电视剧播完,陆政给了儿子一个眼神,随后借口进书房处理些事情。
    没多久,心有灵犀的陆一诚也去了父亲书房,名曰有事情和父亲商量。
    这次苏彤却知道,这父子俩在书房干什么。
    不用怀疑,公公肯定在批评教育丈夫。
    瞧,相处久了,即使隔了一道门,也大概能猜到门那边的家人们在干什么。
    陆一诚进了陆政书房没多久,苏彤也上楼了。
    趁着有时间,她想算一下饰品店开业以来的账。
    沉迷工作中的女人,并没有发现男人已挨完批评上来了。
    再抬头,看到书房门口多了个人,苏彤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说丈夫:“走路不发出声音,纯心吓人呢。”
    陆一诚笑:“并没有,是你太认真了。”随后向她走去,想看看她这么专注是在干什么。
    看清她是在算账,有些诧异她账目竟然做的如此清晰。
    “你学过记账?”
    陆一诚毕竟是将一间服装厂经营至此规模的老板,虽然不是专业财务,但也是略懂这方面的知识。
    苏彤这本经营账本,收支登记得非常清晰,而且一目了然,不难让人不去怀疑,她是不是学过记账。
    苏彤没学过,只不过上辈子干过的岗位比较杂,甚至还一度在财务部帮忙过。
    可她也知道,账记得那样漂亮,说没学过肯定是不行的。
    “这很难吗?我向街上其他老板娘请教过,她们是这么教我的。”
    陆一诚很意外,脱口而出夸赞道:“看来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要不考虑深造一下?以后也可以帮我管管公司的账目。”
    苏彤:“……”
    看来你是没听过那句话,劝人学会计,不是好东西。
    她虽然没做过财务,但以前上班的时候也知道,做财务有多苦。
    下了班的财务小姐姐是温柔可人儿,上班状态的财务小姐姐,被逼的可以单挑所有人。
    可想而知,会计这工作,听着好听,实则压力巨大。
    “还是别了,老板娘管账的公司,通常都没什么前途。”
    陆一诚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怔过后忍不住笑了。
    这话听着确实有几分道理,倒不是说老板娘管账有多大问题,而是夫妻之间真做不到像员工这样大公无私。
    下属做错事,他可以毫不犹豫严厉批评。若苏彤做错事,他也许想自己想办法补救便是,她已经很愧疚了,何必还要骂她。
    公事应该理智,而夫妻之间容易偏爱。
    “你说得对。”陆一诚赞同她说的。
    苏彤已经算完账了,合上账本,把位置还给陆一诚,自己则回到专属的贵妃椅上。
    “爸今晚和你说什么了?”她明知故问,笑得贼兮兮。
    陆一诚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摇了摇头,无奈说了句:“明知故问。”
    不过父亲除了批评他和母亲说出那样得建议外,也聊了下别的,和他这次去香港要谈的项目有关。
    苏彤只知道,他这次去香港谈的项目蛮重要的,具体如何重要,她一概不知。
    她兴致勃勃问:“你要和我说这个吗?”
    虽然她从不主动干涉他的工作,但如果他想和她聊,也并不是不可以的。
    听到这话,陆一诚却是勾唇一笑。
    向前走了两步,却并不是走向书桌,而是坐在贵妃椅上的妻子。俯下腰,脸和她的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阿彤,两个人一直聊工作的事可不行,这样像伙伴。夫妻,还是要干点像夫妻的事。”
    说完,低下头……
    苏彤的嘴被堵住,心里骂他不讲武德。攻人出其不意。
    春风几度,已是下半夜。
    陆一诚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妻子,才想起买的三支润唇膏都还没拿给她。
    起身去书房找自己白天穿的外头,从口袋里拿出那三支润唇膏,轻轻搁在妻子的梳妆台上。
    干完这事,他才回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睡到太阳晒屁股的苏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骂陆一诚。
    虽然他听不到,她就是忍不住,好歹先出了这口气。
    然洗漱回来,坐在镜子前准备擦护肤品时,终于看到了那三支整齐摆放在那里的润唇膏。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买的,还是不错的牌子。
    嘴角忍不住扬起,骂骂咧咧变成:“这笨男人,买了唇膏也不说一声。”
    不用说,肯定是昨天听到她唇膏不见了,特意跑去百货公司专柜买的。买完回到办公室,又发现了自己落下的唇膏。
    苏彤猜对了这些,却没猜到陆一诚在买了唇膏,又在办公室发现她落下的唇膏后那段忐忑的心理历程。
    -
    日子平淡如水,却又温情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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