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守蜷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一大排女人……咬牙切齿。洛子枯这个混蛋,他府上的丫鬟一个赛一个标志,怎么到自己这里,不是膀大腰圆就是面目狰狞了!你没需求就合该全天下都陪着你当和尚么,还我娇俏可人的丫鬟来嗷嗷嗷!
    管家看着眼前这位龇牙咧嘴的扭曲样儿,心底打鼓:“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守露出一个阴影式微笑:“我觉得本府的丫鬟不太够,需要再买点,你带人牙子来,本老爷亲自挑。那长得不过眼的,就不要领到我面前来了。”
    管家心下嘀咕,这可是上面那位爷的吩咐,您就是笑出朵花儿来,我也没胆子往您身边塞美女。管家面上憨厚一笑:“老爷放心,府里的丫鬟绝对够,还有富余,没有再买的需要。”
    萧守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就换一批,看着伤眼睛。”
    管家汗哒哒地开口:“最近这局势很乱,恐怕不宜再往庄里带人。”说着便给那一排妖魔鬼怪使了个眼色。
    那排妖魔鬼怪不愧是洛子枯塞到萧守这边的人,立马心神领会,一个二个哭嚷起来:
    有据理力争的“老爷,奴婢们服侍得有什么不好,让您这般嫌弃。奴婢虽是蒲柳之姿,但女工,园艺,厨艺样样是把好手,和庄子也是签了死契的,您说赶就赶。”
    有装可怜的:“老爷,奴婢该死,合不了老爷的眼,但现下世道艰难,求老爷不要逐出庄子去,奴婢上有老下有小。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一个一个,哭得稀里哗啦,泪水在那敷得惨白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惨不忍睹的沟壑。萧守看着这群化了妆,比鬼难看,花了妆,鬼都瘫痪的生物,也不禁泪流满面,这年头,想要找个美女陪奉左右就那么难么?为嘛别的男主就算捡个乞丐都是颗蒙尘明珠,老子身边就全长得跟素丸子似的!
    萧守看着眼前哭得极具杀伤力的一群,彻底没辙,只得表示此事以后再议,把人全遣了下去,只留个管家带路。
    萧守径直到了书房,饱受视觉摧残的他现下急需颜如玉的安慰。刚刚踏入书房,萧守便愣住了。这书房……与自己那间被炸掉的书房一般无二,连摆放的书都分毫不差。
    萧守随手取了本书蜷到小榻上,翻开的纸页上带着小小的批注,内容是熟识的,却不是自己的笔记。洛子枯居然把自己的笔记誊抄在了这些新书上?不可能吧……
    恍然间,萧守仿佛看到那个古风雍容的公子很不客气地把自己挤开,只为在小榻上寻一个舒服的位置观书;
    那个淡雅如玉的才子端了桂花酥藏在桌下,只为看自己一手摸空后茫然无措的样子;
    那个贵不可言的世子一把抽了自己手中的书,只为提醒自己别新书娶进房,兄弟扔过墙。
    突然间,手上一空,书被人抽走。萧守扬起头来,眼微微眯起,那个刚刚想起的人就这样倒映在眼里,带着惯常的谦和微笑,格外欠抽。
    脸被捧起,耳畔是某人惊喜的声音:“萧守,你的眼睛全好了?”
    萧守看着这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家伙难得激动一回的脸,萧守的老脸一红:“嗯,差不多吧。”
    萧守这厮坑人无数,终也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一天。
    久等了
    萧守看着洛子枯那一笑露八颗牙的崩坏样儿,内心挺不是滋味。萧守不由得深深检讨:我这道行明显不够啊,还得向本山叔多多学习,这哥们儿忽悠范师傅多少回了还这么淡定。我萧守不过才蒙了洛子枯一回,怎么可以良心不安呢!
    指望着萧守良心发现的洛子枯依然笑得如春花儿般灿烂:“你的眼睛总算大好了,我们当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萧守点点头,也露出八颗牙:“是啊,是啊,不如找十个八个美女来好好热闹一番!”
    洛子枯的脸顿时黑了。
    萧守自知失言,尴尬地抽抽嘴角。唉,我怎么可以当着和尚说猪肉呢,可怜的兄弟,可怜的兄弟家的小兄弟。
    萧守讪讪开口:“我这不是被这府里的丫鬟吓住了么?多少得安慰安慰我饱受蹂躏的纯洁心灵吧!”
    洛子枯幽幽的看着萧守,直到他被看得寒毛直立才开口:“我何尝不想放几个可心的在你身边,只是,我怕又是一个龚小扇……”
    萧守听到这个名字,心也沉了下来:“龚小扇……她……如何了?”
    洛子枯沉吟片刻:“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你那三棱刀的厉害。”
    萧守咬唇:“我有避开她腿部的大血管,而且扎得也不是特别深,应该不至于……”
    “其实,我派人查过她的尸首,除了腿上那个方形伤口,还有一处是心口处的掌伤,也不知是何人动的手,一掌下去,心脉尽毁。”洛子枯一脸无辜地给武刑空上眼药。
    萧守苦笑:“若不是我把她当肉盾推出去,她也不至于……你既是能查到她的尸首,想来她的尸体放得并不严密,若有机会,还是将她好好安葬吧。”
    洛子枯郑重点头。小扇……你可瞑目?
    萧守得了这个消息,心下郁郁,也没兴致再找姑娘:“我们好好吃一顿就算作庆祝了吧。”
    洛子枯:“也好,我这便吩咐下去。我先带你转转,然后到花厅用膳,可好?”
    萧守自然没意见。
    两人缓缓踱步转过了大厅,四面回廊,阑干曲折,中间见方,有一个院子,有花竹灵石,层层叠叠。只见花木深处白雾袅袅,仙云缱绻。萧守看着那处:“那就是温泉吧?”
    洛子枯含笑点头:“嗯,走过去就是了。”
    萧守的兴致好些了:“当初我死活要买这个院子就是冲着那温泉,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泡泡。”
    佳人相邀共浴,哪有不应的道理。洛子枯想到某妖孽出浴的样子,鼻头微微发热,侧了头:“固所愿,不敢请耳。”
    一路长廊叠阁,画栋雕梁,碧瓦琉璃,映天耀日。绕过回廊,进了垂花门,便到了花厅。厅外绿树浓阴,鸟声噪聒。庭前开满了花,映衬着檐上垂下来的藤花,绚烂到奢侈。
    桌上已摆好了酒菜,萧守处在这万花丛中心情也愉快起来,动手替洛子枯和自己满上酒,开口道:“子枯,我记得我当初看上这房子的时候,可没这么漂亮,你费心了。”
    萧守端起酒来,敬到洛子枯眼前:“无论之前有什么不愉快,我们都揭过去吧,只愿你我今后,还如这般亲密无间。”
    洛子枯优雅展笑:“你不怨我就好。我虽有我的为难,但你该明白,我的底线是护你周全。”
    萧守将酒一饮而尽:“我明白。”
    自古以来,饭桌就是中国人的感情升温的场所,萧守这个家伙自然也不例外。小野兽被洛子枯喂着喂着就高兴了,再加点酒,那胆子也肥了,丢了那重重顾虑开口问道:“兄弟啊,我很好奇一件事儿,不知道我能否有幸知道答案。”
    洛子枯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闪亮亮的家伙,笑得淡然:“总要问过了才知道。”
    萧守那爪子大喇喇地搭上了洛子枯的肩:“你把二皇子收拾了对吧?”
    洛子枯礼尚往来地把狐狸爪勾上了萧守的腰:“嗯,皇上对他的猜忌之心已起,他要再想做什么,也很难了。”
    萧守压低了声音:“皇上猜忌他,恐怕更猜忌你吧。你这面上是大获全胜,本质上是同归于尽啊,你说你躲在幕后好好的,故意把自个儿暴露出来干啥?当着皇帝的面欺负他儿子,哪怕你是天命者也得倒霉。”
    洛子枯不以为意地一笑:“你觉得这场争斗最后的得利者会是谁?”
    萧守琢磨片刻:“太子。”
    洛子枯收紧了揽着萧守的手:“不,是我碧凌的百姓。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二皇子谋国则必生祸乱。皇上眷恋权势才倚重二皇子以求制衡,以至于一山二虎,内争不息。
    所以我来对付他,既可遏制二皇子的图谋也可把皇上的注意力从太子身上引走。太子稳则国稳,内无争则民安。反正我是天命者,手上也没有权势,他动不了我。”
    萧守的眉皱起:“你是太子的人?”
    洛子枯伸手抚平萧守眉心的竖纹,轻轻开口:“不,我是碧凌的人。”
    萧守看着洛子枯的微笑的脸,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会要到这样的回答,他本以为洛子枯的牺牲是为了布一个更深远的局。洛子枯现在的表情,有着一贯的温文尔雅,也有着向来的云淡风轻,但这样微笑的脸,却让萧守想起一个词——慈悲。就像那些被供在庙里的神明,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但他的心,放得比谁都低。
    萧守舔舔唇,小小声地开口:“你的目的难道不是那个位置?”
    洛子枯笑笑:“我几时说过我要的是那个位置?”
    萧守理所当然道:“一般而言,一个王爷,或者世子,礼贤下士,暗藏势力,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冲着那个位置,你怎么着也是个真世子假王爷,你都混成这样了,要说你一点儿心思没有谁信啊!”
    洛子枯失笑:“你觉得王爷或世子应该是什么样是你的事,但我的确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如果和你的想法有所出入,那只能证明你的猜测有错而不能说明我有任何不妥吧。”
    萧守哑然,眼神还是带着些疑惑。
    洛子枯看着萧守,开口:“若给你个机会登上那个位置,你可想要。”
    萧守立马摇头:“不要,累死累活不说,连女人都是别人帮忙挑的,太没意思了。”
    洛子枯继续:“若此国养你奉你,你可愿回报一二?”
    萧守缓缓地点点头。他埋下头,眼睛有些红,那个养育自己的国家,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回去了。碧凌之于洛子枯正如中国之于万千华人吧。当初自己觉得洛子枯这个人太过完美,推断他要么是个圣人,要么是为了某个目而伪装。现下想来,却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时问子枯想要什么,他说“我想要碧凌国安定无祸。”没想到,竟是真的。
    洛子枯看着远处,微笑道:“我若谋夺那个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到时,我与二皇子又有什么差别,不过国之祸患而已。”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长风浩荡,萧守拿了瓷碗满了整整一碗酒,双手举起,托到洛子枯面前,那妖媚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悲壮:“子枯,哪怕你现下话是假的,我萧守也要敬你一杯,只为此时此刻,你的话,你的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懂,所以,我敬你。”(出自《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林则徐。)
    洛子枯正色,双手接过萧守手中那碗酒,眸子深邃如夜又清澈似泉。萧守也替自己满上一碗,瓷碗相碰,其音清抟彻远,纯而不淆。酒是男儿血,抬手见底,就是人心……
    萧守一大碗酒下去,就觉得一阵暖流从脚底冲起,冲得他晕晕乎乎。登时亢奋了,一拍桌子,就冲洛子枯扑过去了。
    洛狐狸张开怀抱就把小野兽接怀里了。
    小野兽那小巴掌就在洛狐狸背上拍啊拍,然后深情叫唤起来:“兄弟啊,我真高兴……你说我们俩这么契合,搭一块儿多合适啊。你不知道,我想和你好不是一两天了,但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就一直没敢。现在知道你心意了,我就放心了,我就不怕你狡兔死走狗烹了,我就敢往上扑了。”
    洛狐狸被这走狗百转千回的一番告白激得身心荡漾,扛着小野兽的铁砂掌满面笑容:“嗯,放心,尽管扑。”
    然后,小野兽纯情地仰头,那水汪汪的眼睛就望着洛子枯,看得洛子枯只想低头啃上去。但前车之鉴太过惨烈,这自制力也水涨船高,于是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回去,等着看小野兽还想干嘛。小野兽继续叫唤,台词风格急转直下:“你吃饱没?”
    洛子枯不置可否。小野兽扒拉着狐狸爪就往外晃悠:“吃饱了咱就去泡温泉,咱老百姓们今儿真呀真高兴~”
    洛子枯暗自为自己的自知之明喝彩,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心没肺,说话从来是没轻没重的。
    修竹碍人,狂花迎面。萧守拽着洛子枯从花厅一路晃悠到温泉,温泉这块儿地下是太湖石堆的,玲珑透剔,下面是池水,俯见石罅中游出一群指甲盖大的小白鱼来。
    萧守看看周围没外人,扒了外衣,穿着短裤就蹦下去了。萧守靠着池壁,舒服得嗷了一声,整个人都成了一滩烂泥,软趴趴,蔫呼呼,腐烂得张狂肆意。(友情提示:酒后不宜泡温泉,好孩子请不要学他。)
    萧守一睁眼,看见洛子枯拿了个托盘,搁着一壶酒和两个小杯。白玉般的手指托着酒壶,水红色的液体倾泻进杯中,荡漾出一弯霞色的湖。萧守接过酒杯,嗅嗅:“这是什么啊?”
    洛子枯笑笑:“这是胭脂酿,你尝尝。”
    萧守抿了一口,凉凉的液体在唇间盘旋回绕,醇醇的清香在唇齿间悄悄迷散。清淳甘甜。“这味道不像酒,倒像果汁。”说话间,萧守倾了酒杯,一饮而尽。
    洛子枯笑而不答,等着吧,这酒后劲足着呢,叫你折腾我!
    酒精随着蒸腾的温度蔓延到四肢百骸,萧守的兴致越加高昂:“温泉是个好东西啊,‘凭高快醉目。翠拂遥峰相对簇。千丈涟漪泻谷。爱溶漾坠红,染波芬馥。何人笑掬。’这意境,多美?”(出自《霓裳中序第一》石正伦)
    洛子枯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喝多了喜欢拽文。于是斟了酒,递给他。
    泡欢畅的某人又灌了一口,继续拽文:“你说这温泉里再来个‘娇汗易唏凝醉玉。清凉不用香绵扑。’的美人儿该多好!”(出自《蝶恋花》宋祁)
    洛子枯觉悟了,这家伙就算喝多了也是头拽文的色狼。继续斟酒,递上。
    萧守一想起美人,就想起了自己无疾而终的月下美人,心下暗恨,将酒一口闷下:“子枯……你说感情这东西,对方和是男是女有关系么?
    洛子枯惊喜了,这野兽貌似有开窍的迹象啊。洛子枯默默递上一杯酒,然后无比肯定地回答道“没关系。”
    萧守拿着酒,有些犹豫:“我……唉……”
    洛子枯纯良一笑:“萧守你几时变成吃水的鱼了?”
    萧守疑惑地眨眨眼。
    洛子枯挑眉,恶劣地挑起嘴角:“吞吞吐吐。”
    萧守看看池中那小白鱼,小白鱼转过身来,小嘴开合,吐出一个泡泡来,萧守恍然大悟。萧守又饮下一杯,就是,一男人怎么能跟鱼似的吞吞吐吐呢!旁边这是谁啊,这是我兄弟啊,这憋屈不跟他说还跟谁说啊。
    萧守低叹一声“我觉得吧,我多半是魔障了,明知道对方是男的,我还是想……”
    洛子枯心跳顿时加快,不是吧,苍天啊,大地啊,这聪明绝顶的笨蛋终于开窍了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哪种想法?”
    萧守这次自觉了,给自己倒了一杯,啜了一口:“就像想老婆那样想。我觉得吧,认识了那么久,本就有些情分,你说,会不会是我这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心理上才对人格外依赖。对方照顾我本就是出于兄弟之情,我觉得我这么想很对不起他。”
    洛子枯呼吸一顿,石头真开花了啊。重点在于萧守想的人是谁,认识了很久,照顾过盲眼的萧守。这满足条件的貌似只有自己和武刑空吧。萧守这是要旁敲侧击地对自己表明心迹,还是纯粹地觉得困扰想向自己倾诉一下?想起萧守饭后那一扑,还有那似是而非的表白,洛子枯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心有点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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