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季闻得龟丞相此言,只拿金瞳往那绿影望去,默默的,并不言语。
    那绿影只瞬间上了船,站在敖季身畔,却原来是一名极丑的女子,一双眼泡凸出,脸上赘生疣物,身材肥胖不堪,身上穿了一身绿袍,湿漉漉的滴着水。
    龟丞相一眼便知,此人是只青蟆成精化形,再一思索,便道:“蜻蛉河的母蟆?可是枯树道人?”
    枯树道人客气地与龟丞相点点头,转头面对敖季时,却高声道:“你明知这是陷阱,却怎么又来了。”
    敖季偏过头看她,只是道:“不能不来。”
    那枯树道人一跺脚,一双眼睛去看敖季的脸,又去看他赤着的双足,愤愤道:“这着实该死的赤凤!”
    敖季摇摇头,只是问她:“你儿子又在哪里?”
    枯树道人大惊道:“啊呀,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就把他给忘了。”
    龟丞相:“……”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枯树道人似乎与四太子有旧,望着那枯树道人的脸,却又有些不确定,定睛细看时,却见那青蟆叹息道:“那也是你儿子啊。”
    龟丞相:“!!!”
    敖季道:“你喜欢便好,其实与我没什么干系。”
    枯树道人早知如此,只是道:“百年前,我蜻蛉河小辈到这神朝来,吃了些人,得罪了赤凤,她问我要人,我敌不过她人,把人交了就是,她却居然把我儿抓去了,我来救时,却见这圆月弯四周防备严密。”
    敖季淡淡道:“她要的是我,是我连累你了。”
    枯树道人叹息道:“我也看出来了,不敢来救,只往那赤凤仙子去书一封,好叫她埋伏你就埋伏你,却不许伤我儿,否则我蜻蛉河众妖虽不是她的对手,却也要咬她一块肉下来。”
    “结果你竟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活生生让我儿在那圆月弯锁了一百年,若不是那真龙现世,你还不来的。”
    敖季道:“你早知如此。”
    那枯树道人郁郁道:“谁让你虽然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却是个好看的混蛋,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生不起来气了。”
    敖季低下头,一双金瞳望穿百米深水之下,圆月弯鱼市,忽然一抬手,将那江心大船从水下拖拽出来,道:“你儿子原本在这船上,此时却不见了。”
    枯树道人脸色变了又变,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这狗日的!”
    敖季行船往神都去,宝船行于水上。
    若不考虑原本这路是陆路,此时硬生生被淹成水路,水下不知有多少建筑、街道、田舍毁于一旦的话,只看水面,算得上是一览无余,风平浪静。
    枯树道人取了双刀在手上,道:“届时若是那该杀千刀的赤凤拿我儿性命威胁我来杀你时,我却也顾不得你了,我提前说与你知道。”
    那敖季看向她,平静道:“我知道了。”
    “唉,你这冷心冷肺的混球儿。”那枯树道人沮丧地说:“我这般对你,你甚至都不伤心的?”
    敖季道:“都没关系的。”
    话虽说到这个地步,枯树道人却仍在船上,她百般不舍之下,心知之后怕是刀剑相向,一把揽过敖季的脖子,恶狠狠一口亲了上去。
    敖季睁着眼睛,不躲也不闪,只是安安静静的。
    龟丞相拄着拐杖,左看看那四太子敖季,右看看那枯树仙子,虽早就从陆陆续续出现在江畔,母系血脉各异的龙裔身上知道四太子在外流亡千年,恐怕欠下有一屁|股的风流债,此时见到这场面,仍是忍不住瞪大了一双绿豆眼,竟是不知这下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二。
    敖季脚下宝船,虽无人摇浆,无有风力,行于水上时,却有水势依从船的动向,速度是极快的。
    只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进入神都。
    甫一进入神都境内,便闻得天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邀约。
    “还请四太子与蜻蛉河主人到我这小亭中详谈。”
    那枯树道人松开敖季的脖子,飞身而上,双脚站到那亭中时,手中双刀出鞘,怒喝道:“你又把我儿弄到哪里去了!”
    赤凤仙子平平静静和和气气地抬手为她倒茶请她坐下时,却见下方敖季并不上来,船下水势连涨连高,顷刻间高了十几米。
    再去看神都城内,居民处所已被淹没大半。
    他竟是想要水涨船高,船到天上,与那重明亭齐平,到那时,这神都数十万人只怕就剩十个了!
    “敖季我入你娘!”
    最直白地辱骂,最简单的表达。
    赤凤仙子掐诀唤起神都四周护城大阵时,却又想起她本意并非交战,旋身而下时,却不愿进那宝船之中。
    谁知这船中敖季经营多年,又有何机关术法在其中?
    “你若作孽时,却也不想想你女儿还在我手上?”
    敖季忽然动了,他赤着双足,终于从那船上下来,往赤凤仙子所立长空中去,他动作之间,青衣跣足,黑发披散在他的腰间,确实是极俊美的。
    赤凤仙子心下却实在是无从欣赏,只觉心中杀意大涨。
    杀意大涨时,却不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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