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工作人员一走,周鼎元抓着脑袋,“居然这么专业啊,还要设计图。”
    “你没有学过设计吧?”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但是周鼎元要是为难的话,季迁也不想勉强他。
    周鼎元摇头,“我哪儿学过那个东西,我都是我妈手把手教的。”
    也是,季迁正想开口,要不就回绝对方,趁时间还早,让他们好做其他打算。
    但周鼎元话锋一转,“手画勉强还行,电脑就算了。”电脑上自己最拿手的是斗地主,让他在电脑上画图就难为他了。
    一听周鼎元这意思,还不算太为难,季迁有点意外,“你能画?”
    “画个图有没什么不能画的,有支笔有张纸就行,就是稍微有点粗糙。”周鼎元说完坐到缝纫机前,随手扯过他的草稿纸,提笔的瞬间又放了下来,他皱着一张脸,“其实他刚才说了那么多,我还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什么要符合我们县城形象的,就一个老县城,能有什么特别的形象。”
    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反倒对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麻木了,很难发现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美在哪儿。
    现在天冷,黑得又早,七点左右的样子,铺子外就看不到什么路人了,周鼎元跟季迁也早早吃了晚饭,关了铺子。
    卷帘门紧闭,凛冽的寒风撞击在上面,发出哐当的声响,从卷帘门上端的小孔能看到铺子里还灯火通明的。
    铺子里缝纫机在周鼎元的脚下飞快运作着,他正做着给他爸爸的生日礼物,尺码是跟周稷问的,一套西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
    季迁躺在躺椅上,怀里抱着周鼎元的笔记本,幸好是笔记本,他左手使用起来也还算方便,手边的凳子上放着他的咖啡,地上是一台烧得暖烘烘的小太阳。
    缝纫机的声音和键盘声交织,两人都在专注做自己的事情,铺子里偶尔还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季迁整理好搜索出来的资料,回过神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他摊开手心,掌心也湿漉漉一片。
    是面前的小太阳温度开得太高了吗?一股子燥热从他心口升起,季迁伸手将小太阳调小了一个档。
    旋钮发出清脆的响声,周鼎元在这个时候伸了个懒腰,大喊道:“做好了!”
    他回头朝季迁看去,“看看,怎么样?”
    从款式到裁剪,周鼎元都花了心思,几乎是挑不出任何毛病,这套西装,也反映了周鼎元的态度,他真的不想被他亲爹看不起。
    穿惯了私人订制的西装,季迁仍旧觉得周鼎元的手艺精湛,“你爸爸会喜欢的。”
    “明天再拿熨斗熨熨。”周鼎元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周锐进喜不喜欢倒是其次,他只想这套衣服他能做到最好。
    季迁抱着笔记本走到周鼎元身边,将刚才整理的资料调出来给他看,“你不是说不明白对方具体要什么款式的衣服吗?我刚刚查过了你县的历史,不光有历史上叫得出名字的君主来定过都,也有不少诗人留下过古文诗词,也算得上是有文化底蕴的县城,以这些为主题设计一套衣服,这么说你有灵感吗?”
    周鼎元看到季迁搜出来的材料惊呼一声,“你找了这么多啊?”
    说起来是本地人,要不是看到这些材料,有些东西周鼎元听都没听说过。
    “还是你靠谱。”周鼎元用手背轻轻拍了拍季迁的胸口,随手拿过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打算好好看看。
    香烟被点燃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香烟燃烧后的气息蔓延开来,季迁有点想叫周鼎元少抽烟,可不知怎么的,看到周鼎元红润的嘴唇含住滤嘴时,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一把捏住。
    周鼎元吸了一口香烟后,缓缓吐出烟雾,隔着白雾,他表情凝重,难得有些严肃地浏览着资料,他的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滑动,看到复杂的地方,喉咙深处会发出疑惑的叹息。
    季迁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很想去触碰了一下周鼎元的喉结,有种想要狠狠咬住,又狠狠吮吸的冲动。
    铺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不通风,也不散热,小太阳维系着铺子的温度,烟味也久久不能散去,这烟味中,还夹着逐渐浓郁起来的中药味。
    周鼎元逐渐回过神,此时的季迁正弯腰站在他一侧,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湿热的呼吸。
    “你……没事吧?”
    可能是自己敏感,周鼎元觉得季迁身上的中药味浓郁得有些过分了,比家里熬了十多盅中药的味儿还要厚重。
    季迁别过脑袋,将视线转到一旁,努力调整好呼吸,哑着嗓子回答,“没事。”
    “你确定没事?”周鼎元见他脸颊都红了,生怕这外强中干的季迁又发烧,伸手就想去摸季迁的额头。
    季迁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对周鼎元的触碰避之不及。
    易感期?现在可真不是好时候,他不想在周鼎元的关键时期拖后腿,要是有抑制剂就好了,拖到元旦过后,可偏偏这个地方弄不到抑制剂。
    季迁不敢去看周鼎元的眼睛,想要尽快逃离一楼,“你慢慢看,我先上楼洗漱。”
    第42章
    周鼎元还想追问两句的,可季迁跑得很快,他伸手只是碰到了季迁的衣角,转头的时候,又看到了面前的电脑,电脑屏幕上全是季迁帮他找好的资料。
    一瞬间,周鼎元脑子里有了点儿想法,这种灵感稍纵即逝,他拿过纸笔便开始记录,等到把脑子里的画面完全画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季迁身上的中药味,那种味道很淡,但又很抓人,很难消散。
    周鼎元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忽然想起季迁还吊着胳膊,他自己洗澡根本不方便,周鼎元赶紧关了一楼的电源,疾步朝楼上走去。
    到了二楼漆黑一片,自己卧室的房门大开着,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季迁没在二楼。
    周鼎元有些诧异,没有多想,继续朝三楼走去,刚走到楼道口,便听到哗哗的水声,都这么长时间了,季迁居然还在洗澡。
    一到三楼,季迁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光线将黑暗撕开一条缝隙,周鼎元顿了一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浴室门紧闭,门下的缝隙没有光透出来,季迁没有开灯。
    水声依旧,只是滴落到地面的声音让周鼎元听出一丝寒意来,他走上前去敲响了浴室门,“季迁?”
    里头的人像是被自己吓到,没有回应自己,只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越是这样,周鼎元越是不放心,“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
    良久,门里传来有些哆嗦的声音,“没事。”
    这听着就不像是没事,周鼎元赶紧问道:“你怎么又来三楼了?桶你拿上来了吗?你怎么脱衣服洗澡的?你别把水淋到打石膏的地方了。”
    一连串的问题,季迁完全腾不出脑子来思考,只想把门外的人敷衍下楼,“我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自己该忙的都忙完了,还有什么可忙的,就算要忙,也要季迁给人把图纸发过去看看。
    周鼎元不信季迁的鬼话,说什么都不肯走,“你一个人怎么把桶拿到三楼来的?”
    “我真的没事……”
    见季迁答非所问,周鼎元有点急了,“你不会没拿桶吧?你当心水淋到打石膏的地方。”
    “你先下去……”
    频繁地催促,周鼎元也是个急性子,一把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门顺势打开,原来季迁没有锁门。
    冲进浴室的瞬间,周鼎元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此时的季迁正站在淋浴下,脸颊酡红,眼神湿润,上身还穿着衬衣,衬衣被水淋湿,紧紧贴在他身上,裤子还掉在他的脚踝处。
    这又狼狈又欲的画面对周鼎元冲击不小,操,这小子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他真的该被抓起好好研究研究。
    他妈的……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连衣服都没脱,周鼎元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硬生生地给他这个粗人看脸红了。
    “出去……”季迁艰难开口。
    周鼎元想用骂人的方式来掩盖尴尬,早知道季迁这么有兴致,自己就不打扰他了。
    可飞溅起来的水滴打在了周鼎元的手背上,冷冰冰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战。
    冷水?
    周鼎元看向淋浴下的季迁,他后知后觉,浴室里一点儿水蒸气都没有,冷飕飕的,这大冬天的,脱衣服洗澡都需要勇气,更别说是用冷水了。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怎么用冷水洗澡!”周鼎元哪儿还顾得上尴尬,一把将冷水下的季迁拽了出来,拿过毛巾迅速将人裹上。
    借着房间的灯光,周鼎元这才看清季迁的表情,季迁眼眶猩红,不像是被冻的,更像是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看自己的眼神极具有侵略性,像是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周鼎元一惊,一时语塞,“你……”
    季迁一把按住周鼎元的手,“我不是让你走吗?你非要进来。”
    语气中的质问听得周鼎元莫名火大,“我要不进来,能知道你个傻叉大冬天的洗冷水澡!”
    他就知道季迁脑子有问题吧,正常人不会做出这么逆天的事情来。
    “说你有病你还不承认?你这么有兴致你早说。”周鼎元看了眼季迁肩头的石膏,石膏已经被水完全浸泡,“都跟你说了这玩意儿沾水变形的,你自嗨就自嗨,整这死动静出来干什么?”
    淋过冷水后,季迁冷静了不少,面对周鼎元的责备,他没有生气,反倒很是愧疚,“最近事情多,我不想因为我的易感期影响到你。”
    周鼎元进到浴室,将淋浴调成了热水,听不明白季迁什么意思,他懒得追问,转身又出来帮季迁脱衣服。
    季迁的裤子很荒唐地掉在脚上,好像那种在公园里打野战的男的,跟他一本正经的气质和俊美的脸庞格格不入。
    周鼎元也破罐子破摔,没下楼去拿桶,“就这么洗吧,明天去医院看看,如果变形了,估计得给你重新打石膏。”
    季迁想说不用再洗第二遍澡,但是周鼎元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进去,冲个热水澡再出来。”
    看着季迁进了浴室,周鼎元又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跑,烧了一壶开水,又翻出了感冒药,重新回到三楼时,季迁刚好冲完了澡。
    浴室门打开时,季迁自己穿了衣服,他腹部腿上都还没有完全擦干的水渍。
    周鼎元从他手里拿过浴巾,给人好好擦了一遍身体,特别关注了一下肩头的石膏,冷水热水下过了好几遍不变形都不行,周鼎元叹了口气,季迁可能真的是他上辈子的孽,这辈子来找他讨债的。
    “又给你找事了。”哪怕周鼎元没有明说,季迁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自己明明是不想影响周鼎元,弄巧成拙,还是让周鼎元分散了精力到自己身上。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周鼎元白了季迁一眼,“你知道就好。”
    “抱歉。”
    倒也不是嫌季迁给自己找事,季迁帮自己找资料的时候,不是也不厌其烦,周鼎元只是理解不了他洗冷水澡这种作死的做法,搁这儿当非主流是吧?都多大了还叛逆期?
    “把药喝了。”周鼎元指了指桌上还冒着气的水杯,又拿出了吹风机,示意季迁坐下。
    季迁的头发很柔顺,吹干后软绵绵地缠在周鼎元的指尖,周鼎元垂眼看向正在磨磨唧唧喝药的季迁,季迁咽下药片后,将杯里的水分了好几次喝完。
    “我画好了草图,明天你发给对方看看,看看是不是他们想要的。”说话的同时,周鼎元关掉了吹风机。
    季迁“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水杯,没有起身跟自己下楼的意思。
    周鼎元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季迁不跟他去二楼睡觉了?开口问吧,整得好像自己特别期待跟他睡一起似的,不问吧,他又捉摸不透季迁脑子里在想什么。
    反倒是季迁开了口,“这几天我在三楼睡觉。”
    还真不跟自己一起睡了,从季迁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周鼎元莫名有些窝火,什么意思啊?季迁他想睡就睡,不想睡就拍拍屁股走人,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当成免费暖床的啊!
    自己只是暂时平复下来了,但是易感期将至,频繁接触自己的伴侣,对自己内心是一种暗示,只会让易感期提前,稍微和周鼎元保持一点距离,至少拖到所有事情都完成后。
    “操!你爱在哪儿睡在哪儿睡。”周鼎元随手将吹风机塞进了抽屉里,气哼哼地打算下楼,刚走到门口,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秒,他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猝不及防被季迁搂进了怀里。
    季迁的手掌按住周鼎元的后背,周鼎元的下巴搁在季迁肩头,他又闻到季迁身上的中药味,他忘了挣扎,木讷地质问:“干嘛?”
    季迁只有一只胳膊能用上力,他渐渐收紧胳膊,将周鼎元搂得更紧些,鼻子靠近周鼎元的脖颈,周鼎元没有洗澡,身上的烟草香气很浓郁,他拼命吮吸,湿热的鼻息扫过了周鼎元的喉结。
    只差一点,他就能一口咬住周鼎元的喉结,他努力克制自己,慢慢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声音仿佛来自某个深渊。
    “抱一下。”怕周鼎元拒绝,季迁语气中竟然带着点撒娇和央求的意味,“就一会儿。”
    这热水澡的效果这么明显吗?周鼎元感觉到季迁的体温逐渐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来,季迁的那句“抱一下”仿佛有魔力,他非但没有将人推开,还鬼使神差地搂住了季迁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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