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锋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她的心眼足着呢。毕竟她是家里的老幺,又是个女孩,谁会真心折腾她?”
    言幼宁对明悦的印象并不好,因此也不再多问。反倒是对老大明涵颇有些好奇心。不得不说明锋其实是个挺幸运的家伙,要是没有他大哥帮忙,对付明铁的事情未必就能办的那么顺利。
    “以后有机会见的。”明锋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安慰他说:“我大哥也说了,两个人相处是不能想当然的。以后无论咱们遇到什么事,都要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商量,一起做决定。不能自己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去办。”
    言幼宁点点头,觉得果然当大哥的人,说的话就是有水平。点完了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跟眼前这个家伙说了分手,什么两个人相处、什么一起商量,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尤其明锋看见他点头的时候,还笑得那么一脸暧昧。言幼宁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你大哥说给你听的,你跟我说什么?”
    明锋含着笑握住了他的手,眼中的神色也变得正经了起来,“幼宁,我知道我的做法让你觉得失望了。是我的错。我曾经说过要守在你身边,让你觉得安稳舒服,可是你出事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这是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
    言幼宁看着被他握住的手,不知怎么就有些心酸起来。
    明锋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心疼,“我不敢求你原谅。但是,幼宁,我希望你别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好不好?”
    言幼宁忿忿地把头扭向一边,“嘁,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明锋无奈了,“好吧,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咱们总还是同事吧,总还是熟人吧。能不能,就让我在你身边保留住这个关系?”
    言幼宁磨了磨牙,没出声。
    “别刻意躲着我,行不?”明锋紧了紧他的手,语气恳切,“我这个人其实也是有优点的,你慢慢的,说不定也能发现。”
    言幼宁因为他的这句话,又一次想起了在家俱城时自己想到的事情:即使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大都是明锋在照顾自己。自己除了在面对明铁的时候起过想要维护的心思之外,在日常的生活中又为明锋做过些什么呢?
    言幼宁垂下眼睑,静静地看着桌面上两只交握的手。明锋的手比他的大,也更加宽厚,掌心温暖干燥,被他握着,好像他掌心里的温度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一直传递到了心里去,让他感觉特别踏实。好像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了底气。
    言幼宁察觉到了心底那一丝微妙的动摇,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气来。他坐直了身体,从他手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明锋手心里一空,心里也像是空了一块。不过听到言幼宁这像是赌气的话,脸上又不自觉地浮起了笑意。
    “是不是会说不会做,你慢慢就知道了。”明锋望着他,眼中噙着笑意,神色却多少有些无奈,“不过至少现在你得给咱们留点儿斟酌的余地。”他说的是“咱们”,也就是对言幼宁心里的那一点儿愧意多少有了察觉。
    真是个猴精猴精的狡猾家伙。
    言幼宁哼了一声。心里却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去外景地,两个人一分开好几个月,再见面是个什么情形还真不好说,现在也确实没必要把话说的太死。不管怎么样,他跟华艺刚刚签了新的合同,就算将来没有私交,共事的交情总还是要有的。
    明锋见他不反驳,也就很有眼力价地适可而止了。他叫来服务员结账,又自作主张打包了一份菊花虾肉卷给言幼宁带回去当宵夜。刚才光顾着说话了,言幼宁吃的并不多,而且大夫也嘱咐他要少吃多餐,明锋估计他睡前会觉得饿。
    言幼宁接过他递来的餐盒,微微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明锋站在他身侧,将他脸上别扭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的感觉一时间柔软到无以复加。
    他的幼宁,从来都是一个温情的孩子。柔软善良,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如果他不停地关心着他,爱护着他,把他当成心尖上的宝贝那样珍惜起来,是不是积攒到最后,面对这些无法回报的关心和照顾,他就只能……以身相许呢?
    90、最暖和的衣服
    因为言幼宁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明锋只能万分遗憾地在菜馆门口跟他道别。虽然在他的计划里,吃完饭了要把幼宁送回家去,然后一路上营造点儿温馨的气氛,到了楼下最好还能拉拉小手什么的。但是今天总的来说,他也算是有所突破了。明锋心里明白得很,在面对言幼宁的时候他必须要掌握好分寸,绝对不能贪功冒进。
    言幼宁隔着车窗冲着明锋摆了摆手,看着他那辆旧车嘀嘀两下鸣笛,率先驶出了停车场。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餐盒,摇摇头笑了起来。
    算了,先这样吧。他想,反正感情这种非理性的、高深莫测的玩意,要想凭着他的智商想明白也是不可能的。干脆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古人不也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可见随遇而安未必就不是一条出路。
    或许就是因为不知道我们会在生活里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活着才有希望,才有趣味吧。否则都像他似的,刚一活过来就知道自己几年之后有一道坎儿等着,那还怎么开心得起来呢?
    想通了这一节,言幼宁自清醒之后就一直压在心头的那一丝阴云也终于散尽。
    《魔神谭》主要取景的地点是在新西兰南岛的皇后镇附近。这一带到了五月中旬已经慢慢进入了冬季,景色萧索,十分符合影片的要求。
    言幼宁下了飞机就把明锋当初送来献殷勤的那件厚厚实实的毛领子的米白色羽绒服给裹上了。本来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刻意避开了这件衣服。潜意识里有那么一点儿不想承他人情的感觉。不过后来一起吃了个饭,言幼宁心里也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了,回家之后,便自然而然地翻出这件衣服收进了皮箱。毕竟这是迄今为止他最暖和的一件衣服了。
    至于人情……
    好吧,貌似他已经欠下了很多人情了。反正现在数也数不过来,还不如等回去之后再慢慢地算好了。
    剧组在皇后镇停留了一夜,转天一早驱车前往峡湾国家公园。言幼宁沿途拍了不少照片。筛选出一些预备传给凌傲。他虽然人不在国内,但是自己的官网还是要定时更新的,用凌傲的说法:一定要保持适度的曝光率。否则,这个圈子从来都不会缺少俊男美女,观众说不定很快就把你给忘了。
    言幼宁的戏份不多,第一场戏是男主角来到魔法森林向他寻求帮助。预言师看到了封印自己的那位老魔法师留在这个孩子额头上的印记,知道他就是预言中那个将要统一神魔两界的沉睡者,于是把神界长老藏身的方位告诉了他。
    言幼宁穿着白色的袍子,光着脚踩在铺满落叶的草地上。袍角沾着青苔,在冬日昏弱的光线里透着诡异的黄绿色。就好像脚下那些快要腐烂的落叶都顺着袍角一路长到了他的身上。言幼宁看着这样的画面,心中隐隐捕捉到了几分预言师被封印的感觉。他守着这林间小小的一方空地,或许会一直到死都被困在这里。然而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有等到死亡之前,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在这方寸之地腐朽了。
    言幼宁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就算刚才猛吞了两口烧酒,他这会儿还是觉得冷得受不了。全身上下忍不住就要哆嗦,又得拼命忍着,简直是苦不堪言。尤其看到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都裹着厚厚的棉服,那种因对比而产生的强烈落差简直要人命。他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丁蓉当初拍《荒原纪事》的时候会被活活冻哭了——不光是温度的刺激,还有来自视觉上的刺激。
    言幼宁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预言师。他现在就是那个被魔法封印的预言师。
    因为作恶,他被老魔法师封印在了魔法森林里,活动范围只有三棵树之间的距离。因为拥有预知的能力,他能看到将来的某一日,他的梦想在别人手里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实。而他却只能一圈一圈数着自己的脚步,看天空的飞鸟、地上的落叶,除了希望和憧憬,他心里能没有怨,没有恨?尤其当他看到那个孩子会在将来成长为最有力量的人,统一了魔神两界,并且拥有解开他封印的强大能力,他心里的感觉,难道真的只有欣慰,而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不甘和嫉妒?
    言幼宁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长着一对尖耳的少年沉睡者正带着惊讶的神色朝他走过来。他穿着一件兽皮短甲,健康的褐色皮肤上布满伤口。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眼睛里甚至还带着青稚的神色。
    预言中将要统一神魔两界的沉睡者。他是将他封印在这里的那个魔法师的弟子,也是将来会拥有强大力量,将他释放人。
    预言师琥珀色的眼睛里暗潮涌动。然而他没有办法说话,少年沉睡者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他歪着头,带着敬畏的神色打量他,“您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预言师紧紧盯着他,少年的额角露出一小块鳞片似的图案,顺着图案往上看,一个形状奇异的纹身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那是老魔法师留下的印记。
    没有错,就是这个少年人。预言师眼里的神色由最初的惊讶和不甘,慢慢地变成了深刻的嫉妒以及……隐晦的畏惧。
    少年沉睡者向预言师行礼,眉宇间是少年人对待强有力的前辈才会有的尊敬,“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想要知道神族长老在哪里。我的族长告诉我,只有找到他,我才能变成最强大的战士。我请求您,告诉我他的下落。”
    预言师眼里诡异的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挑起,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略微有些嘲讽的表情。最强大的战士吗?那也曾经是他的理想呢,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实现它。不过,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摆脱这座困了他数十年的森林,而只有这少年变得强大了,他才有机会借助这个孩子的力量离开这里。
    “请您告诉我,神族长老的下落吧。”少年沉睡者依然在苦苦哀求。
    预言师闭上眼,眉尖微微蹙起,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良久之后,他睁开眼,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注视着受疼爱的后辈似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他冲着面前的少年做了一个口型,无声地道:“W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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