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首睨着?他,“柴行知, 你就?算是想以死谢罪也不是在现在,你可知因为雀翎让那人进了生死境,他在里?面活了这般久,出来后成?立浮煞门杀了多少人吗?”
    “三?家的灭门有她的一份力,同样,你作为得利者也该与她一同承受这罪孽,若你们找不到裴家、谢家和柴家的尸身,那我便一剑劈了这南泗城,将它翻个底朝天。”
    少年的声音实?在太过冰冷,与他的外貌实?在不符。
    柴行知仰首看去。
    天色太黑了,没有月亮,那些雨水砸在他身上?,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能?感知到那道冰冷似毒蛇的目光。
    柴行知抖着?唇:“你恨我们,是吗?”
    少年没应声。
    柴行知忽然?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大笑的声音盖过了噼啪的雨滴声。
    他的双臂撑地,肩膀颤抖,坠落在地的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滴。
    “你恨我们,你怎么?可能?不恨呢?我也恨自?己,我也恨自?己……”
    谢卿礼一言不发,站在雨中?冷睨着?疯癫的人,灵力罩替他挡住了砸下的雨滴,少年依旧洁净体面。
    直到许久之后,跪在地上?的人撑着?刀晃晃悠悠站起?身。
    他的脸色煞白,在漆黑的夜里?与厉鬼无甚区别?。
    “谢卿礼,我跟你合作。”
    早已知道他的回答,谢卿礼神色未变。
    他淡声提醒柴行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最好警告雀翎,若敢动我师姐一根汗毛,我必拉着?这整个南泗城的百姓给她陪葬。”
    柴行知知晓他不是在威胁,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更知道他有这么?狠的心。
    从见到谢卿礼的第一面,他便看出来这少年郎是个圣人面修罗心,他的道能?修至这地步,剑下亡魂恐怕摞成?了山。
    “谢卿礼,我和阿翎会赎罪的。”
    他丢下这句话离开。
    院中?只剩下谢卿礼一人。
    他沉默地陷进无尽的黑暗,任由黑夜吞噬他,看着?满地的尸骸血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边一声惊雷炸起?,雷电蜿蜒穿梭在夜幕之中?,粗壮的闪电颇像他渡劫那日。
    他有些冷了,已经入了深秋,夜间太冷了。
    冷的他浑身发寒。
    他转身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那人就?在屋内沉稳睡着?。
    想见见她。
    他小心推开门,兴许是知道他在隔壁无人敢来动他们,她并未上?锁。
    谢卿礼跨步进去,屋内燃着?安神的熏香,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香,与她身上?的气息很像。
    屋内暖和,桌边的灯还没燃尽,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卧室一角。
    谢卿礼来到榻边,少年跪地坐下,安安静静看着?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人。
    她中?了迷迭香,以她的修为抵挡不住这种迷香,此刻睡的十分安稳。
    薄被只盖住肚子?,一角还垂落在地,她只穿着?中?衣,也不知睡着?时候冷不冷。
    谢卿礼将掉落在地的薄被拾起?,耐心拍干净后为她掖好,将横躺在榻的人严严实?实?裹住。
    他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清理着?身体中?残留的迷迭香。
    屋里?很安静,只剩下外头传来的雨滴声,混着?隐约的雷声。
    他趴在她的榻边看着?她,凤扣被搁置在枕边,她的呼吸声规律像是小猫,莹白的脸颊在烛光的映衬下模糊又柔和。
    “师姐。”
    谢卿礼低声喊了句,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忽略不计。
    “嗯……”
    睡着?的人下意?识应了句,也不知是在回应他还是睡憨了。
    谢卿礼笑了声,眼眸弯起?似是极其愉悦的模样。
    他拉过她的手紧握在掌心,下颌抵在手腕上?看着?她。
    “师姐,我很想他们。”
    少年的目光虚妄没有焦点:“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害他们为护我惨死,连他们的尸身都护不住,死了也没个收尸的人。”
    这次她没有回应,她睡的很沉。
    “师姐,我好累啊。”他拉起?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掉落在她的掌心,又沿着?玉白的手腕淌下滑入衣袖之中?。
    “可我没有资格累,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我的舅母死前怀了孩子?,可她选择与我舅舅死守谢家战死。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死在一起?,为护我和阿娘离开。两岁前的我其实?是在裴家生活的,那时灭门之时我没有记忆,只听说裴家两位当家,我的祖父和祖母派人护送我和阿娘一路逃回谢家,南域谢家一贯隐居,那些人不知道谢家在哪里?,我也因此又躲了两年。”
    “这么?多年了,师姐,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他跪坐在地,枕在她的榻边,两人的脑袋挨的很近。
    他的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清甜芬芳,带着?股无尽的安心和温暖。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你了。”他小声说着?:“师姐,只要有你在,我可以有勇气做任何事情,所以你不要离开我。”
    一直没人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
    他闭上?眼,枕着?她的掌心靠在她的榻边。
    眉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碰。
    细细摩梭着?他的眉峰,又顺着?来到眼角,小心又坚定地替他擦去那些眼泪。
    他抖着?长睫睁开了眼。
    她侧躺着?,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只是双目依旧倦怠无神,迷迭香的药劲还没散去,她的意?识尚未清醒。
    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为他擦去眼泪。
    “师姐……”
    她喃喃问:“你怎么?哭了?”
    云念反应不过来,困倦的不行,眼皮像是在打架一般想要闭眼,但耳边一直有人絮絮叨叨说着?话。
    她睁开眼便瞧见他在榻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水,她的腕间都是他落下的眼泪。
    一只手被他的脸颊靠着?,她只能?翻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替他擦去眼泪。
    “师弟,谁欺负你了吗?”
    为什么?要哭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分辨不出这是不是梦境,也不知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一边疯狂想睡觉,一边又想为他擦眼泪。
    可他的眼泪越擦越多,她从未见过他哭成?这般。
    一滴一滴,断了线般。
    她根本擦不干净他的眼泪。
    他就?专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淌满了泪水,随着?他无声落泪,她的心也好似被揪紧了一般。
    云念急了,慌乱撑起?上?半身拿衣袖为他擦泪。
    “你别?哭了,你别?哭了,我难受……我也想哭……”
    她太过困倦,可他这般哭着?她根本没办法去睡觉。
    “师弟,你别?哭,谁欺负你了?”
    可他不应声。
    她愈发凑近他,因为侧躺着?仰身的动作,本就?宽大的中?衣领口敞开滑下,露出冷白的肌肤和圆肩,以及隐约的一角小衣。
    红痣掩盖不住。
    她越急,那颗痣颜色越来越浅。
    谢卿礼愣愣望着?那颗变色的痣。
    它变浅了。
    他以为这辈子?永远看不到它变化?。
    “师姐……”
    “呜呜你别?哭了,你哭的我心疼……我也想哭……”
    大颗的眼泪又从她的眼眶落下,他下意?识去接她的眼泪,滚烫的泪水唤回了他的意?识。
    心尖蔓延上?一股难言的滋味,汹涌澎湃淹没了他。
    眼泪是温热的,他的心是狂跳的。
    狂喜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欺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师姐,你喜欢我是不是,你如我一般。”
    “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师姐?”
    她有些懵,还在哭兮兮为他擦眼泪:“呜呜你别?哭啊,我好困,你哭的话我睡不着?……”
    他单膝跪上?榻,高大的身躯将她牢牢箍在怀中?,遮蔽了唯一的烛光,云念本就?模糊的视线越发不清晰。
    他吻去她的泪水,一贯冷静的人在这一刻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语调急切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姐,师姐你喜欢我。”
    不喜欢他的话同心痣根本不可能?变色。
    可她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是他方才哭的模样。
    他在这时候压上?来,一手垫在她的脑下,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少年的唇冰凉压上?,一股脑冲破关卡触碰到香.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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