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这不仅是在给自己挖坑,而且是直接挖到了绝望的地步。
    曲白等人也难以理解,但只是出于长久以来对沈前的天然信任,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上方的沈前也到了关键时刻,眉头微皱。
    这打铁一般的冶炼过程之中,沈前其实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是渐渐沉浸在了文位的熔炼之中。
    原来登上书山之顶的额外好处,就是魂魄也会同时遭到一种去芜存菁般的冶炼。
    每一锤下去,敲打的不仅是文位,也是自身的魂魄。
    可惜沈前早已突破七禁,精神力凝实无比,突破极难,换做一般武者,就这一通捶打下来,少说也能从一禁直接突破到三禁,效果非常夸张。
    即便如此,沈前也得到了不小的好处,本来只算是初入七禁的精神力,已经开始逼近七禁中期,无形中节约了无数时间。
    现在让沈前感到烦恼的是,那不知名矿石的能量还远远没有燃尽,但他手中的”文位“却快消耗完了。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此时熔合出来的文位大概也就在五星到四星左右,若是文位充足,一定还能熔炼出更高级的文位。
    正在沈前遗憾的时候,耳边忽有破空声起,紧接着有十数枚“文位”穿过了结界,落在了石台附近。
    沈前一怔之后不由大喜,看了一眼飘荡在书山之外的那袭黑裙,但澹台沁却一言不发,只是紧接着又转身离去,似是要去搜寻更多的文位。
    他有些感慨,今日之事才让沈前明白,一直以为冷冷清清的澹台沁,原来和他的默契程度竟然如此之高。
    很快沈前又收摄了这些风月之念,继续专心致志的捶打起“文位”来,上空风雷再次大作,连带着四周的海水也开始有巨大的漩涡成形,声势变得越发惊天动地。
    第557章 国君
    不知何时,书山上空已经形成了出现了一团闪烁着雷暴的大型光团,那光团就好似还没有成型的泥巴,时而变成一本书的模样,时而又变成王冠,亦或是异兽等等,不一而足。
    最可怕的还是书山周围聚拢的人群。
    从最开始的数千武者到现在的数万武者,依旧在不断增加,眼看就要突破十万之数。
    即便“学海”辽阔,但只怕进入中海的武者有大半都已经聚集在此。
    最诡异的是,却少有争斗。
    几乎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着书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似是想要看看沈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究竟能打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文位”,又或是……
    想看看沈前要如何生离此地。
    不提沈前正在锻造的神秘文位,光是他自身的价值其实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文位。
    最让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是在刀剑无眼的“学海”之中,大家行事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此前就算有人存了截杀沈前的心思,至少也得寻个正当的借口。
    否则就算杀了沈前,也未必能活着领到悬赏。
    毕竟沈前不是毫无根基,他背后站着靖城侯,站着姜欢,站着刚刚封侯的巫珺,传闻武道部长吴炜也对他青睐有加……
    但现在,却等于沈前直接帮他们把那个正当的理由都找好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现在锻造的“文位”就是他的催命符,于争抢之中陨落,这官司就算打到王侯议会他们也站得住脚。
    “感觉到了吗?”
    不知何时赶来的太史无畏站在孙祚旁边,表情复杂难明,“那涌动的人心……”
    “沈前这玩得也太大了,而且到现在他都还不愿停止铸造‘文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孙祚又看了一眼不断给沈前寻觅“文位”送来的澹台沁等人。
    后来赶到的白斐、林三默等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对于沈前好像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让人看不懂。
    而包围书山的武者间也达成了某种共识,并没有阻拦澹台沁等人,甚至还主动有人将手中的一些低星级文位送出,似是要助沈前一臂之力。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心思,沈前铸造出的“文位”越是惊人,他只会死得越快。
    “会不会沈前就是故意的,他想造出一个惊世文位,借此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趁乱脱身?”
    太史无畏先是猜测,随即又摇头否定,“不对,若是如此,他一开始就完全有机会不卷入其中,又何必多此一举?”
    ……
    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沈前倒是来者不拒,完全沉浸在了“文位”的铸造之中。
    随着那矿石的能量渐渐燃尽,沈前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消耗掉了多少“文位”,但保守估计,熔炼进去的文位总数已经超过四百了。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三星以下的低星级文位,但也不乏四星和五星的高等级文位,甚至还有两个六星的,好似是澹台沁生生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
    眼见矿石开始熄灭,沈前又从身边漂浮的“文位”之中找到了一个四星文位,然后将之丢上了石台,敲下了最后一锤。
    当!
    清脆的声响自书山上远远的传递开来,而沈前将手中的铁锤一丢,不再阻止下方的光华汇聚。
    书山周围开始骚动,所有人都知道,沈前已经完成了第一次铸造,那极有可能是高星级的“文位”即将彻底成形。
    同样的,原本围绕在沈前四周的保护结界也开始消散。
    人群蠢蠢欲动。
    在澹台沁的示意下,曲白等人都默默远离。
    这种局面,只有澹台沁这种级别的人物才可能发挥出作用,他们就算想要帮助沈前也是有心无力,说不定反而可能会添乱。
    轰隆!
    在万众瞩目之中,那石台上汇聚的光华终于彻底熔合,书山上空的倒影也开始定格,渐渐地形成了一顶若隐若现的王冠。
    当王冠最终成形,看着那镶嵌有八色宝石的王冠,已经有见多识广的武者通过那外显的特点辨认出了这文位的等级,惊呼出声。
    “八星‘文位’……这是一枚八星‘文位’!”
    人群彻底轰动。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最终成形的“文位”竟是八星之时,依旧有无数人露出了抑制不住的震惊和渴望之色。
    特别是最先赶到书山盆地的人,感受最为清晰。
    算起来这位于中海的书山盆地,绝对是整个学海首屈一指的富饶之地了,但其中产生的野生“文位”,目前最高也就是六星,而且诺大的盆地一共就只有十数个。
    这还是不知道多少年的积累才产生的结果。
    在往届的学海争夺之中,六星已经是绝世天才追求的极限。
    七星文位属于可遇不可求,八星文位则彻底位列传说。
    三到五年开启一次的学海,灵气复苏至今二百多年,总共不过四五十次的学海开启,在历史记载之中,七星以上文位出现的数量甚至小于五……这才是四星以上文位就被称为高等级文位的根本原因。
    不管别人如何震动,沈前随手抄起了石台上那光华闪烁的八星文位,却是有些不满足。
    近四百个文位投进去,也只是勉强堆到了八星而已,对于沈前来说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他能明显感受到,手中这枚“文位”,距离最巅峰的九星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沈前对标的不是别人,正是极可能手握九星文位的周易王。
    他不知道距离周易王亲自出手,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时间还有多久,但在这之前,至少要补足所有的短板。
    而八星文位,显然还差了点……
    虽然手中这枚八星文位的属性已经强到了爆炸。
    这枚名为“国君”的文位,在完全消纳吸收后可让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堪称精通各个领域,即便没有半点修为,光是凭借胸中智慧,也可使一国强盛,或是通过布施手段覆灭一国。
    延伸到武道上,就是海纳百川,百道归一……极强的包容性和掌控力,让武者可以肆意的兼并别人的“道”。
    换言之,一个山海武者完全凭借这样的文位,去不断领悟新的“道”,最终融合出一条王霸天下的终极之“道”。
    这绝对是bug级的能力,要知道除了极少数特殊的妖孽,大部分武者终其一生只能走一条“道”,无法回头,也无法更改。
    当然,这种任何武者梦寐以求的能力对沈前来说就形同鸡肋了。
    就算没有这“文位”,他一样能在大道上反复横跳。
    这也是沈前感觉不满的真正原因。
    但也无所谓了,这“文位”本就只是一个鱼饵,属性反而是次要的了。
    此时结界已经近乎消散于无,沈前手持那亮得吓人的王冠,就站在书山之巅,环顾了一圈四周人群,忽的开口:
    “此学位名为‘国君’,等阶八星,得之可兼容百道,君临天下……”
    沈前的话语极轻,却让所有人的呼吸变得粗重。
    兼容百道?
    “这‘文位’其实我不想要……”
    沈前淡淡一笑,再次开口。
    “老子管你要不要!”
    终于有暴脾气的武者按捺不住,一拳凌空轰了过来。
    他这一动手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时间自四面八方起码有两三百武者都纷纷出手,各种夹杂着术法的魂力恍若漫天烟花一般在书山上空绽放。
    两三百人听起来多,但对比在场围拢的十数万武者,其实只是沧海一粟。
    还是有许多头脑清醒的人知道沈前没那么好对付,所以选择了按兵不动。
    沈前以眼神止住了想要出手的澹台沁,手中山河刀横扫,千丈刀芒自书山顶峰扩散开来。
    恍若死神的镰刀扫过,原本因为术法绽放的璀璨上空顿时熄灭,所有动静归于虚无。
    只有数百颗被凝固的人头轰然洒落,掉到了地面上。
    “……但我也不想给你们。”直至此时沈前被打断的后半句话才说了出来。
    骚动的人群顿时一滞,一股寒意扩散开来。
    虽然这两三百人摆明了只是乌合之众,但其中不乏山海后期的强大武者,就这么……一刀没了?
    内行看门道,那些位列山海巅峰的武者更是瞳孔一缩,一刀斩百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沈前根本没有动用任何术法,而且所有人都是恰好被斩断了头颅,这份精准的控制力告诉他们……沈前还有极大的余力。
    “大家不用怕,他再强也有力竭之时,诸位难道忘记这‘学海’的特殊性了吗?”
    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
    正觉得不对劲的许多武者瞬间被说服,是啊,这里是学海,不是灵气源源不绝的外界,再强大的魂力终有耗尽之时,不过是看谁能成为那个补刀的幸运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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