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当地县衙时,要告知当地县衙,务必严查此事,三殿下和本官在此处遇袭,来人不明,不排除是匪徒贼人之流,县令既是一地父母官,查明此事责无旁贷。」
    不管那些人此次袭击他们的目的为何,目标是谁,背后主子是谁,既然已经做出来这样的事情,那就干脆把这件事情闹得再大一些,最好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之时,才会惹人议论纷纷,这舆论风向便会让真正的幕后主使心中惶恐。
    到时候可以趁机查看谁会在这场舆论中暗动手脚。
    虽然动手脚之人不见得一定就是派人来刺杀之人,但这人必定是希望他们死的人。
    侍卫不明白贺严修更深的用意,但既是得了吩咐,便派人急忙去做。
    贺严修领着苏玉锦来为受伤的侍卫诊治。
    受伤最重的那个侍卫,身上有三四处的伤,分别伤在了手臂,肩膀,胸口和腹部。
    最重的一处在胸口,为黑衣人手中袖箭所伤,箭头贯穿身体,箭头在后背处,略略露了一点尖。
    苏玉锦查看一番后,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的汗,但也松了口气,「其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番即可,胸口这伤伤的极重,但也还好,虽然受伤极重,但避开了要害,未曾伤及心脏和肺部,不至于致命,只需将这箭头拔了出来,好好休养治疗即可。」
    苏玉锦说话间,已是打开了药匣,取出消毒所用的药水和治伤的药粉,吩咐青葵去烧煮一些热水,开始伤口的清理。
    等其他三处伤口处理妥当,包扎完毕后,苏玉锦这才去处理那个最难的。
    先是用力地压住侍卫后背伤口附近的皮肉,让那稍微冒出一些尖儿的箭头更往外一些,试探性的用那坚韧纤细的线勾住箭头的倒钩部分,而后截断袖箭在前胸口处还未完全没入身体的尾端。
    苏玉锦将那线的一段交给了贺严修,「劳烦贺大人将箭头拔出,速度要快,力道要稳。」
    贺严修点头,接了那线,手中暗自发力,「唰」的一下,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半截袖箭在贺严修的大力抽拔之下,从侍卫的身体内飞出。
    鲜血喷了出来,苏玉锦急忙用纱布捂住。
    查看箭头上并未有任何破损,苏玉锦基本可以确定并未有异物残留,只进行常规消毒和上药。
    一通忙活后,苏玉锦包扎完毕,又执笔写了一个消炎止痛的汤药方子,一个日常换药的药粉方子。
    更是交代,「虽然此时已经将袖箭拔出,但以他现如今的状况,已是不能再继续赶路,最好就近送去养伤,这汤药一日三顿的吃,药粉早晚换上一次,大约养上半个来月,便能大好,但仍旧不可大力活动,不可过于用力,想要好全还需时日。」
    「期间倘若有不妥,就近寻了大夫查看处理,只要是稳妥的大夫,不必太高明的医术,皆是可以处置。」
    第251章 卖掉赈灾粮
    贺严修闻言,吩咐人天亮之后将侍卫送去附近的县城。
    剩下受伤的侍卫伤势不重,只简单进行了伤口处置,仍然继续跟着一众人前行。
    待这些都处置完毕,苏玉锦这才坐在马车上喘气。
    大热的天儿,后背涌起一阵阵的凉意,连双手都还在微微发颤。
    虽然她从前也见过这样严重的伤,也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景,但今日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到底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且方才她在给那侍卫诊治时,因为时间紧急,且光线不足,仅能靠灯笼火把的光照亮,她不得不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脑中一根弦儿崩的太紧,这会子松弛下来时,便会因为刚刚的过于紧张而感觉到头疼。
    苏玉锦此时也是,只拿了手指去揉太阳穴,又拿了些薄荷脑油来缓解。
    「累了便到马车上睡上一会儿吧,我在外守着。」贺严修有心让苏玉锦靠在自己身上歇息片刻,好让她觉得更加安心一些,但抬起的手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这会子倒也不困。」苏玉锦道,「不妨事,我只坐上一会儿,待会儿喝上一些茶水,也就无事了,二爷先忙自己的。」
    方才遇到那样的事情,贺严修势必是要安置一二,也需要和三殿下这边再商议一番应对之策。
    贺严修见苏玉锦这般说,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先待上一会儿,若是累了便去歇上一些。」
    而后吩咐侍卫打起精神守在苏玉锦身边,又跟三殿下到了一旁去说话。
    「今日之事,你可有眉目?」三殿下问。
    「没有。」贺严修摇头,「不过大约也就是那几个,大差不差,只是今晚之事,往后兴许还会再有,需得谨慎小心。」
    「这次来人不多,暗卫们也不曾暴露,对方大约还并不怎么知晓咱们最终的底细,下次再来时,大约也不会太过重视。」
    贺严修笑了笑,「我倒是盼着他们能再来一次。」
    若是能再来一次,且再次失败而回,对方这心思大约也就能歇上一歇了。
    且再次来的话,也就不会让他们这般轻易逃脱。
    这话贺严修没有点明,三殿下却是明白,微微点头,「是这个道理,只看对方是否有这个胆量了。」
    「咱们离洪郑府,还有多少路程?」
    贺严修回答,「若是加紧赶路,还有三日路程。」
    「那便昼夜兼程,早日抵达。」三殿下道。
    相比较遇刺和查明背后主使之事,他更关心洪郑府那边的灾情。
    「是。」贺严修应下,「我这就吩咐下去,天亮后立刻赶路。」
    再略做歇息后,待晨光微熹之时,一行人再次开始启程。
    一路前行,待又赶了半日的路之后,看到的景象渐渐有所变化。
    虽仍旧是风和日丽,道路两边柳暗花明,寻常的夏日景象,但道路上的行人,在穿戴整齐,出门行走的寻常百姓中,混杂了许多像是逃荒的人。
    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人。
    有些拖家带口,有些孤身一人,有的甚至已是走不动,跪在地上恳求别人施舍,有的则是干脆将身边的儿女头上插上草标……
    而越往前走,这样的人越多。
    也时常能看到许多人在沿路生火做饭来吃,不过这所谓的饭,不过是路边采摘的野菜,树叶,草根一类的东西,单单是看着,便觉得口中发苦。
    三殿下是第一次走出京城,帮着料理这样的事务,亦是第一次见到民生百态,此时看到这般的情景,忍不住拧眉,小声询问贺严修,「水灾竟是这般严重?」
    原本他以为水灾之下,不过是洪水冲垮了房屋田舍,只待洪水退去,便可重建家园,恢复往日的祥和。
    他有想过百姓大约会辛苦一段时日,没想到竟是苦成这个模样。
    「洪水决堤,冲垮房屋,淹没农田,洪水即便退去后,房屋尽数倒塌,家中的粮食大多会被淹没冲走,田地泡水后大都会颗粒无收,百姓无食物果腹,无房屋避寒,只能是到处找寻办法。」
    「且洪水大都掺杂大量淤泥,田地被淤泥覆盖后,许久都不能再耕种,倘若呆在原处不过是等死罢了,自然也就愿意往外走,以求能够谋地一条生路。」
    「但往外走时,身上无粮食银钱,沿途只能吃野菜草根儿,身子一日垮过一日,在逃荒路上病倒饿死的比比皆是,即便能勉强撑到不被水灾波及的府城县城,想要寻找一个能够餬口的活计也不算易事。」
    「一来是身体虚弱,雇主未必愿意用,二来会有大量逃荒之人涌入,人多活少,活计自然也就变得越发不容易得,再加上逃荒之人此时身无长物,又是饿到极限之人,极其容易为了吃饱饭做出偷盗抢劫等极端之事,许多县城府城也并不欢迎大量逃荒之人涌入。」
    「诸多缘故,也造就了此时的惨烈,这也就是为何对于水患之事,朝廷十分重视,年年拨付大量饷银用于修建河堤,预防水患。」
    一场水灾,造成的影响终究是太大了。
    听贺严修说完,三殿下眉头拧的越发高,「父皇命我们前来查看水灾状况,更是交代了户部和周围省份拨出钱粮来赈灾,这些赈灾所用的粮食,何时才能到?」
    「粮食调配需要有户部批文和皇上圣谕,且赈灾粮食通常不从一处调配,为的是防止造成一处的粮食储备出现空虚状态,无法及时应对灾祸,这般调配、整合、运输的话,到这里的时间,大约比咱们到这里还要再晚上十日。」
    「这般慢?」三殿下满脸焦急,「这一路看到的所有灾民,各个几乎都是摇摇欲坠,随时饿死,能早上一天,便能多救活许多人。」
    「三殿下放心,我已吩咐下去,着人前去催促,让他们务必昼夜兼程,赶往这里。」贺严修顿了顿,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要跟三殿下商量一番。」
    「讲。」
    「我想将调配过来的赈灾粮食尽数卖给粮商。」贺严修道。
    第252章 都是值得的
    「卖给粮商?」
    三殿下满脸狐疑,「可是现如今这里最缺的是粮食,可不是银子。」
    但凡受灾之地,粮食的价格素来都是水涨船高,若是接连遇到灾年的话,拿着大笔银子买不到粮食的都大有人在。
    就连朝廷到时都会为粮食之事头疼不已。
    这个时候拿粮食去换银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并非是要拿粮食换银子,而是想着拿粮食来换粮食。」
    贺严修解释道,「朝廷粮食储备皆是精粮,这次赈灾所用的粮食也不例外,但精粮虽好,数量却有限,根本不足以救助这么多的灾民。」
    「所以我想着,若是能将这精粮通过粮商换成粗粮的话,一斤精粮可以换三四斤的粗粮,便可以救助到原来三四倍的灾民。」
    毕竟对于灾民来说,别说是粗粮,就算是草根野菜,能够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吃的吃食好不好,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对于他们而言,眼下能够救助到更多的灾民。
    「这主意好。」三殿下连连点头,「可以让百姓少受些罪过。」
    「此主意虽好,只是朝廷担心官员贪墨赈灾粮,对赈灾粮食管控极为严格,若是中途将粮食转手,便有贪墨之嫌,无论是否真正贪墨,都会被训斥罚俸,倘若这转手途中出现缺斤短两之情况,无论是否真正贪污还是因为其他,都会被革职查办。
    「其中当真是有贪墨之行为的,轻则涉案官员被斩首,家人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可谓定罪极重。也正是因为朝廷对赈灾粮管控的十分严格,凡事督办赈灾事宜的官员大都谨慎小心,严格按照既定的赈灾粮押运计划和路线,不敢有丝毫差池。」
    「咱们此时将赈灾粮换成粗粮,虽然能够救济更多的灾民,但于理不合,于流程上更是不妥,且粮食交换中难免会有损耗和折损,也会给旁人留下许多的把柄和错处来抓,尤其是大殿下,二殿下那边,必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总的来说,想要做成这件事情的话,三殿下和我这里,也会面对极大的压力,不是单单嘴上说说之事。」
    听完贺严修的话,三殿下沉默许久,而后张口,「但这般做的话,能够救到更多的灾民,往年水患赈灾状况和今年赈灾状况对比的话,也能看到这次成果显著。」
    「再怎么说,这都是能够实打实救助灾民的良策,倘若因为害怕责罚便不去做这件事情,以至于灾民不能得到救助而忍饥挨饿的话,实在是不妥。」
    「大哥和二哥即便要抓住我这个把柄去父皇跟前说三道四的话,父皇也能知晓你我二人这一片赤诚之心,不会责罚于咱们的。」
    「总之,此事耽误不得,需尽早去做为好,表哥你便按这个去做,换更多的粗粮来发粮救灾,设棚施粥,务必要尽快救助灾民。」
    「倘若当真因为此事被人追究,由我一力承担!」
    三殿下一脸郑重其事,话更是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忍辩驳。
    贺严修见状,抿了抿唇。
    姑母将三殿下教的极好。
    虽然三殿下此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已是有了能不顾一切为百姓着想的赤诚之心。
    来督办赈灾之事,即便不做这精粮换粗粮之事,只按着常规流程来做,对三殿下这个皇子而言,已是面上也是立了功劳,是极为荣耀之事,但做了这精粮换粗粮之事,反而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污蔑栽赃。
    弊端十分清楚明了,但三殿下还是选择了多为百姓做些事情,而不是在意所以所谓的荣耀和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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