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子显。
    他站在几米外,看清面前这人是程荀,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
    “没想到是你。今日府中不是做法事么?你怎会在这?”
    程荀定了定心神,低头行礼,“回张公子,姑娘有个手炉落在前面亭台了,姑娘命我去取。”说完,她不给他细想的时间,当即追问,“不知张公子怎么来府上了?”
    张子显理了理前襟,“我得了一幅前朝吴画圣的古作,带来给胡大人品鉴一二。”
    说着,他突然放轻声音,目光紧紧盯住程荀,向她靠近。
    “况且,不日便是我与婉娘的婚期。我也该提前回来准备一二。我与你……你家姑娘的好事近了,你心中可欢喜?”
    他语气暧昧,程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张公子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四下无人,狭窄的小径被二人的身影堵住。张子显看着眼前清丽秀美的女子,只觉得空气好似更加燥热。
    他忍不住伸手撩起她耳畔的碎发,轻声道:“等我们回京城,我便抬了你,可好?玉竹,无论婉娘心中如何想,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子显故作风流多情的样子令程荀几欲作呕。她迅速向后退了两步,防备地瞟了眼张子显,转身就要跑。
    可不知是这空无一人的狭窄小道滋生了他的恶念,还是方才程荀眼里的厌恶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一瞬间,他竟全然抛弃了往日温文儒雅的外壳,怒目追上前,双手使劲箍住了程荀的脖颈。
    盛怒之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征服这个不识抬举的丫鬟。
    程荀从未想过张子显竟敢在胡府里发疯乱来,当即拼命挣扎起来。可他与她之间力量过于悬殊,她只能将尖利的指甲用力掐进他的双臂中,又低头撕咬住他的手背不放。
    身后果然传来吃痛声,脖颈上的束缚也轻了。程荀趁机向后狠狠一踢,借力扑向前,挣脱他的桎梏。张子显一个没站稳,被她踹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胆敢忤逆他的丫鬟。
    他反应过来,阴森开口:“你倒是个烈性子……你可知,只要我开口说是你心怀不轨勾引我,你今日就要被发卖出去!”
    程荀站直身子,从上而下冷冷地看着他。还未待她开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唉哟!张公子,您怎的摔了!”
    一个弓腰驼背的人影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小跑着扶起张子显。
    竟然是松烟。
    程荀的心骤然一松。
    松烟摆出惯常那副机灵又谄媚的表情,殷勤地替张子显整理衣袍,连声道:“张公子,这地上湿滑,您不小心摔了,衣服都有些脏了。府中现在人手不够,要不,小的带您去换一身?”
    张子显双目阴鸷,仍旧恶狠狠地盯着程荀。
    松烟在旁,轻声细语道:“张公子,玉竹自小便是个犟牛,性子倔得很呢。她不识好歹,可毕竟也是在姑娘身边多年的大丫鬟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闻言,张子显看向松烟。他恭敬地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到不久后便是婚期,此时若是闹出什么,对两家都不好看,张子显只能咽下这口气。他怒气冲冲地向前走,越过程荀时,低声说了句。
    “不识抬举的东西。等回了京城,你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闻言,程荀眼都没眨一下。
    张子显气急败坏地走了。
    此时,程荀这才看向松烟,心有余悸道:“多谢你了……”
    “玉竹。”松烟低着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一直都知道曲山在干什么,对么?”
    程荀眉心一跳,假作没听懂。
    “曲山?曲山怎么了?”
    “曲山究竟是谁的人?”
    程荀维持不住笑意,声音也僵了起来,“你说清楚,曲山究竟怎么了?”
    这话好似激怒了松烟,他猛地抬起头,压低声音愤愤道:“我都看见了!自从他到少爷身边,隔三差五总会起夜离开偏房,一去就是大半宿!”
    “他广结人脉,平日在府中什么都要打听两句,只可惜那些蠢货被卖了还觉得他人好!”
    松烟一步步走向程荀,那张瘦得有些脱相了的脸扭曲着,嘴里咄咄逼人。
    “这小子为人奸猾,我几次想要抓住他把柄都被他逃过去了……可刚刚,我和他前脚刚走,你后脚便跟了上来。玉竹,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有一夜,我亲眼见你和他独自走在府中。当时,我只以为你和他……”说着,他的话突然哽了一下,神情中透出几分痛苦。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与他竟然是府中的细作!”
    这话好似一声惊雷,劈天而来,在二人之间深深划下一道界线。
    听到他这句话,程荀反倒不再慌乱。脸上假作的懵懂不再,她平静地看向他。
    “你看见了什么?”
    松烟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心中漫上寒意,只觉得面前这人无比陌生。
    他该如何说?说他看见曲山轻而易举地走进了前院书房?说留守书房的陈玄和道士是如何视若无睹的?还是说他匆忙跑回正院要去报信,却在看见她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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