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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辩空住处,程荀脚步匆匆向外走。
    贺川与晏立勇在门外等候多时,连忙追上来。
    “主子,您要……”
    程荀打断他的话,脚步不停,飞快吩咐道:“召集亲卫,仔细搜查金佛寺所有未曾修缮过的地方,一处也不要落下。”
    晏立勇自然听出她话里的肃然与紧迫,大步跟在她身后,正色问道:“主子要查什么?”
    程荀猛地停住脚步,大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未加思索,她脱口而出:“字。”
    “字?”贺川疑惑道。
    程荀抿抿唇,思忖片刻,还是谨慎道:“算了,无论什么痕迹,只要有异样,都报给我。”
    晏立勇点头应是,离开去安排。
    “主子,您身子可有不适?要不回去休息下?”贺川觑着程荀脸上两团有些病态的红晕,有些担忧地问道。
    程荀摇摇头,只大步往外走。
    她留在此处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的半月,程荀几乎是在金佛寺的废墟之中熬过来的。
    辩空在金佛寺呆了五年之久,即便有心重建,可碍于人力、物力、财力所困,直到如今也只修缮了其中二分之一。
    剩下的大片屋舍,仍旧保持着当初大火后的样貌。二十年的风吹日晒,这些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变得更加残缺老朽,好像轻轻一戳,就能结束漫长的伫立,轰然落地。
    为确保安全,寺中僧侣几乎不往那处去。程荀却带领着亲卫,亲自走进了这片枯朽的残垣断壁。
    而她的寻找并不顺利。
    岁月何其伟力。她的所有猜想与怀疑,被朽木之上的枯草覆盖,被已成齑粉的砖石掩埋。
    她赤手空拳在废墟之中翻找,可寻到的,只有冬雪与尘灰。
    除却吃饭睡觉的时间,她几乎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寺中各个角落之中。
    她亲力亲为,亲卫们自然不敢敷衍,也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一遍没有结果,那就搜查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他们不知道程荀要找什么。
    而程荀自己,或许也不知道,那份真相会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眼前。
    时间一天天过去,程荀手上多添了几道伤,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可就在此时,她又收到消息。
    朝廷派遣来搜查晏决明的数千人马,越过了祁连山,正浩浩荡荡向昆仑的方向去。
    其中必然途径之地,是金佛寺。
    辩空在京中时,就长居邱山之上的一座古刹。而邱山之上,那座久负盛名的醴泉别院,是晏决明的产业。二人相识多年,这忘年交的关系,在京中并不是秘密。
    负责搜寻逮捕晏决明的将领,想来必然不会放过辩空这个线索。
    朝廷兵马不知何日能到,金佛寺危机重重,程荀必须走了。
    而她自然也明白事态之严重。若出了差错,连累的是金佛寺上上下下四十余僧人,她不能任性。
    可看看自己脚下的梁木砖石、手上的豁口血迹,程荀仍是不甘心。
    她咬紧牙关,疲累的身子微微佝偻。
    半晌,她低声道:“派人盯好朝廷兵马的行踪去向;准备好离开的一应物资;再将寺中不该有的‘痕迹’都擦干净。”
    晏立勇旋即道:“主子放心,属下都已安排好了。”
    “好。”她话音一顿,“剩下的人与我一起,继续在寺中搜查。”
    晏立勇呼吸一窒,赶忙问:“主子,此时耽误不得,还是尽快离开为上。”
    “我知道。”程荀抿抿唇,“所以,看好朝廷的行踪,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我自然会走。”
    她目光笃定,简单吩咐完后,又拍拍手走进了废墟之中。晏立勇望着她弯腰翻检的背影,沉默半晌,无声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离开,程荀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几步跑了过来。
    “来的那位将领是谁?我记得,最开始这事儿是交给了范春霖?”
    当时她还暗自腹诽过,范脩当真是个什么好处都要揽身上的貔貅。
    晏立勇犹豫了下,开口道:“是沈焕,沈守备。”
    程荀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无论是谁,都盯紧了他们的行踪,随时来报。”
    晏立勇自然照办。
    接下来一连数日,程荀顾不上别的,只闷头埋在那片废墟之上。
    沈焕率领的队伍离金佛寺越来越近,晏立勇也愈发焦躁起来。
    他被程荀要求全权负责此事。既要为她留足在金佛寺的时间,又要确保她能够及时离开此地、安全脱身。如何掂量双方行动的毫厘之差,不可谓不艰难。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准备告诉程荀启程离开之时,沈焕的队伍方向一转,竟绕过了金佛寺,向更西北面的红水去了。
    为谨慎起见,他亲自带队,暗中跟随沈焕的兵马,试图从中找到沈焕另有所图的证据。
    可沈焕竟一头扎进红水流域,在红水边安营扎寨,颇有几分驻守于此、不顾朝廷诏令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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