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媛眉头紧皱,心中几欲作呕。半晌,她挥挥手,亲卫们鱼贯而出,屋中又陷入死寂。
    陈毅禾仍站在座位前,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俨然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崔媛望着他,想起来时程荀的话,忍不住在心里点头附和。
    果如阿荀所说,这陈毅禾就是个自诩明臣、自我感动、蠢不自知的伪君子!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既如此,那我便祝陈大人仕途通达、心想事成吧。”
    “若你还打程荀的主意,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她起身向外走,路过陈毅禾时脚步一顿,目光锐利,“见好就收的道理,陈大人总明白吧。”
    说罢,她不再多言,提脚向外走去。
    亲卫与丫鬟婆子也散去,花厅内外一片死寂。陈毅禾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另一边,崔媛满面怒容,大步走出花厅,一路向后院去。直至走到程荀卧房门前,听见屋内程荀与贺川的说话声,表情才稍显缓和。
    屋内,贺川正低声说起自己在城中偶遇崔媛一行人时的情形。
    方才一片兵荒马乱,程荀联合一众亲卫演了出大戏,可崔媛的意外登场,却是计划之外。
    进屋后,崔媛匆匆确认了程荀的情况,明白一切不过她安排好的局,心中又气又好笑,来不及与她说几句话,就匆匆去应付陈毅禾了。
    直至此刻,程荀才寻出空档,向贺川问清情况。
    对崔媛的突然来访,程荀心中虽觉意外,细想来却是情理之中。
    早在程荀与晏决明在金佛寺汇合后,她便往京城送了信。
    她明白孟忻、崔媛二人的秉性,若送去一封完全粉饰太平的信,不光于事无补,还会引得两个长辈担忧。
    故而程荀在信中隐去了二人的伤势,只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又思及孟崔夫妇二人在京中处境也恐怕并不乐观,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除却定时送去报平安的信,多余的内容,程荀一字未提。
    时间过去几个月,许是京中局势稍缓,也许是崔夫人再也按捺不住,还是亲自赶来了紘城。
    话说到一半,崔夫人走了进来。
    程荀赶忙迎上去,唤道:“义母,陈县令……”
    崔夫人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直言道:“是个蠢的。让我与他多说一个字,我都嫌费劲。”
    程荀忍俊不禁,抿着嘴笑了下。
    崔夫人拉着她往里间去,贺川识趣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里间烧了炕,屋子里暖洋洋的。数月未见,二人坐在罗汉床上,终于能好好说说话。
    可还未等程荀开口,崔夫人却忽然落了泪。
    程荀表情凝滞,赶忙拿起丝绢凑过去,崔夫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抬手便拍在她背上。
    “你这孩子!从平阳到紘城……又到金佛寺,吃了多少苦啊……什么都不和我说,还认不认我这个娘!”
    程荀被她困在怀里,鼻尖尽是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眼睛一红,泪珠也莫名滚了下来。
    “对不起……”
    程荀抱紧她的后背,嘴里喃喃重复着。
    二人相拥哭了会儿,半晌才平静下来。
    窗外风雪渐停,程荀乖巧地躺在崔夫人膝上,闭着眼睛,崔夫人打湿丝绢,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柔软的丝绢擦过被风雪吹得皴裂的脸颊,又移到脖颈处,移到她与雪原上灰狼搏斗时受过伤的锁骨。
    最后,那丝绢落到了她垂落在一旁的手上。
    昏暗的烛光下,程荀经过数日舟车劳顿,在她温柔的轻拭下昏昏欲睡。
    “阿荀。”崔夫人突然开口问道,“去找决明时,你害怕吗?”
    程荀倏地睁开眼,自下而上怔怔地望着崔夫人。
    沉默半晌,她道:“我更怕找不到他。”
    第135章 曾年少
    听到程荀的回答, 崔夫人没有说话,只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泪蓦然落到程荀脸上。
    程荀睁开眼,望着掩面落泪的崔夫人, 沉默地扶上她的手, 无言安慰着。
    崔夫人不住抽泣, 哽咽道:“好几年了……我到现在也没能见决明一面……”
    她的泪一滴滴打在程荀手上, 温热又沉重。
    “还有晏淮那个……”
    她的话从牙齿里挤出来,又硬生生咽下难听的咒骂,声音都因为愤怒打着颤, 含泪道:“我虽知他是个冷血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真做得出……他如何对得起姐姐!”
    彼时皇帝已然重病休朝, 太子仍禁足东宫,誉王正得意。朝堂局势不明朗,就连孟忻那样不偏不倚的孤臣也韬光养晦、暂避风头,更莫说晏决明如此微妙的身份。崔媛心中早有忧虑。
    收到边关消息的当日, 崔媛只觉悬在头顶那柄剑终于落了下来, 甚至来不及惊慌,连夜就赶去了宁远侯府,只求能商量出个对策。
    晏决明立场分明, 晏淮却向来是个油滑的,崔媛也是因着这层顾虑,才率先发难, 逼迫晏淮动用宁远侯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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