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克林。
    略显清瘦却健康的他一身暗色竖状条纹的长衫短裤,上衣里面是纯白的紧身运动背心,衣衫的背后是一个大写的「v」字。
    卢卡斯·克林。
    他额前是几缕自然垂落下来的微卷黑发,那註视着木马的海蓝色美眸里是孩童般的纯真无辜和令人心疼的淡淡忧伤。
    卢卡斯·克林。她曾立下毒誓永不再见却仍旧是叫她魂牵梦绕的。卢卡斯·克林。
    布莱尔无法抑製地惊喘,她怔怔地耽视起回望着她的他,那满脸宠溺的神情叫她脸红心跳,在好些个他与她静止了的瞬息里,周遭是攒动的人流和燥热的喧哗。惊愕万分的视角里,她看着他那性感至极的双唇缓缓离间,那声线是她再熟悉不过了的温柔和撩人,「好像还是哥本哈根那个规模大一些,你觉得呢?」
    整整五十六天的断联和分离。可他却好像若无其事那般地与她谈话,那随性的语调就仿若,他与她,从未真正分开过。她目瞪口呆地掐上自己藏于身后的手臂,那突兀的刺痛感里,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逃。
    怀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她一言不发地转身,逃逸出了他的视线。环绕着她的气流变得尤为滞重和灼热,她的理智尖叫着要挟她继续奔跑,可她的意念却在反方向处逗留着。
    上帝啊,希望他不要追上来,无法顾及其他的布莱尔就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此刻的她在忐忑和惶恐中心魂俱颤,她害怕被他蛊惑,害怕他带着真相前来对峙,害怕面对自己拋下他的后果。
    好不容易脱离了旋转木马附近的人山人海,她找到了最近的空房车,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坐在躺椅上的她终于长吁出一口气,仍旧在急喘的她闔眸,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头。太好了,这下她算是成功地躲过他。
    布莱尔抬眸,瞥见了方才卡米拉描述的内部摆设,果真是很玄幻很浪漫呢,真是个适合情侣幽会的地方啊。正想到这里,只听见「哢嚓」一声,在她倒抽的冷气中,房车的门被旋开,那徐缓的脚步声渐近,一座宛如灯塔般伟岸和修长的轮廓屹立在她眼前。
    卢卡斯·克林。
    暗淡的光晕中,他赤裸裸地直视着她,眼里浮泛出痛楚的幽光。他怎么会有钥匙?!难不成?这些房车是他的?!她下意识地蜷缩了身子,在无谓的后撤中小声轻喘起来,「你!你!待在那里就好!不许过来!」
    他抿唇,双手摆在空中,轻哑道,「我就在这里,不过来,好么?」不知为何,他的这句保证令她泫然欲泣。
    她的右侧是徐徐晚风中轻舞着的花帘,余光里,几个摔跤运动员和棒球明星的孩子们在小型篝火旁嬉笑打闹,而不远处是鼎沸的掌声和欢呼声,观眾们都好像被那里的皮影戏迷住了。
    布莱尔慢慢起身,如同一只小螃蟹那般挪着碎步,在摸索中不慎将小书架上的唱片和口袋书碰落在地,而他可以听见她那满怀歉意的低咒,他禁不住嗤笑,轻声探问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她,「需要帮助吗······」
    可她像是触了电似的,立刻用低喘打断他的话,「不用不用!不要过来!」
    等她手脚慌乱地把一切都整理好之后,几个箭步过去,准备再次打开车门而逃出去。可是这些徒劳的举动只是被卢卡斯的一只大手製止住,而她那绝望中的摆动恰巧按下了车里的投影机键。
    车内的天花板上顿时幻化出了星罗棋布的满天繁星,随着投影出的设置而在不同的顏色、分散形状、模式和光源饱和程度中依次演变着。她被他护在怀中,她的掌心倒贴上身后紧紧相抵的车门。空气里是他那魅惑人心的古龙水味,这还是她在新西兰的家庭製香作坊为他挑选的,他与她随后在萤火虫洞之外的帐篷中繾綣不止。
    他的吐气急促起来,神情痛苦地蹙眉,轻柔地恳求道,「你可不可以给我几分鐘时间?」她逼迫自己看向别处,而不要被近距离的他所引诱,可那叫人心酸着怜爱的央求令她在剎那间卸下了防线,「求你了,布莱尔。」
    咬了咬唇,缄默起来的她微微点头。
    他撤退了些,俯视中,乖巧起来的她仍是垂眸,静待着他的辩解。他随即便把重要的部分说了出来,「无名」和下迷药,以及和警方的合作。这些简直就是肥皂剧中的狗血情节,布莱尔将手捂在胸口这边,听得呆若木鸡。少女蹙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眩晕。
    他和他,究竟是谁在说谎?
    可是卢卡斯并没有尝试说服她,他只是将迫切需要表达的信息传递给了她,而关于丹尼尔对自己下毒的事,他只字未提。若她仍是无法相信,他早就做好了「一了百了」的准备。布莱尔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早已是泪珠盈睫。
    他的指尖微颤着,触向逸出了她花苞头的一小缕发丝,轻轻地撩弄起来,只听见他再次开口,「你,想我了么?」
    布莱尔喉部吞咽了一记,慢慢地摇头。
    卢卡斯找到她那握紧了的小拳头,拇指轻推她的五指,她的小手缓缓地摊平开来,耳畔是他那带着些许阴郁的暗哑,「不许骗我。」
    逸出一声娇喘后,她抬眸,撞见那双被爱意和忧悒浸透了的海蓝色美眸,该死的,就知道不该与他对视。
    此时,她背后一阵突兀却剧烈的扣门声,是卡米拉和艾莉森在找她。
    虽然利恩说布莱尔想一个人静静,连艾文和杰克都像是预先排演好的那般,轻声劝诫女友们给布莱尔一些空间,但是女孩们还是担心她会做出傻事。「你们不知道!那已经是她第三次······」艾莉森哽咽起来,而杰克只好抱住女友,温和地慰藉她。
    女孩们却没有浪费时间,她们匆忙前往旋转木马附近寻找布莱尔。男孩们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因为姑娘们对下迷药的事并不知晓,而今晚并不宜解释和讨论此事。
    「布布!布布!」艾莉森和卡米拉轮番叫唤着她的名字,「布布!你还好吗?真的只是想要一个人待着吗?」
    布莱尔面露难色,急喘起来的她转过身来,娇躯覆上了车门,可身后的他却伸手困住了她的腰身,闔眸的他只是将唇轻置于她一侧的发鬓,她耳畔是那叫人酥麻的软语,「再陪我一会儿,好么?」
    天吶,卢的搂抱,那可以平復她一切哀思和惊厥的搂抱,她的眼瞼忘我地微闔,漏出一声可耻的娇啼,就连她都被自己吓到,该死的,布莱尔,你怎么如此软弱无能。听见她娇吟的他嘴角微微上划成一抹迷人的浅笑,他的唇凑得更近了些,毫厘之间似乎就能轻啄到她的耳骨。
    又是一记闷住了的嚶嚀,她在仓惶中对着门外的闺蜜们囁嚅起来,「艾莉和米拉···我没事···确实想一个人坐在车里···呃···赏月······你们好好玩······我会去摩天轮那里和大家会合的······」
    「好的,布布,等下见哦。」
    「布布,小冰柜里有纯凈水哦。」
    女孩们这才放下心来,她们向这才加入进来的诺亚挥了挥手。艾文和杰克在侧身离去时,都同时将拳头在胸口处轻锤了两下,那是对队长卢卡斯惯用的,表示敬意的手势。女孩们还带着异样的疑惑眼神瞟了他们一眼,「干嘛呢,个个都像是吃错药了那样······」
    而利恩却轻笑出声,他再回头看了一眼房车,希望能有奇跡发生吧。
    几天前,从悉尼飞往纽约的私人客机上。
    卢卡斯仰躺着,在他对面的祥恩和泰伦安排着赞助游乐园的事项,其他小组和保安人员则是在下一排睡觉。而布朗和汉施雷以及好几个随行人员则是靠后静坐着,两位虽说是前来护送卢卡斯回国,可因为万人迷那略显冰冷的态度和回应,他们都只是在各自的笔记本电脑上工作着,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祥恩念叨过,在这么久的旅途中,即便是不能入睡,少爷也需要闭目养神,卢卡斯也照做了,但只要一闔眼,她就占据了他的神志。他思考着如何与她谈话,与他重逢的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她是否会相信他,她是不是已经和尼古拉斯越界了,而尼古拉斯会不会唆使她一起私奔······
    二十个小时之后,兄弟们都前来接机。大家跟着卢卡斯回到了已经打理完毕的玻璃屋,商量完对策之后,卢卡斯才在第二天安心睡去。苏醒过来的卢卡斯仍旧会习惯性地去触摸一旁的床单,可是她并不在。他苦笑了一记,心中阵阵夹杂着悲凉的激悦。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到她,可他不知道还需要多久自己才能像往常那样夜夜搂着她就寝。
    在从澳洲归来之前,他只是吩咐这里的保洁小组和助理们为他打扫屋子,他们仍然是按之前的那样购置物品和摆放装饰。整个玻璃屋都是她驻留过走动过的身影,每个角落都有他与她嬉笑打闹,还有缠绵欢爱的回忆。
    若她认为,与他这样的巨星分手,自己应该考虑搬去月球,那么,于他而言,真的就更艰难了。他不需要街屏或是商场或是巴士的提醒,无论是月球还是火星,只要他还在喘息,她,就一直住在他的意念里。
    给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郊外游乐园捐赠房车和溜冰器材也是纯属惯例中的意外。
    为表示鸣谢,园长和这次活动的主办商们都以为v会想要趁机宣传,可没想到经理人布朗是咬着牙道出了卢卡斯的个人要求:若能加入一些特别的灯光效应、布置房车和加入皮影戏到狂欢中就可以了。恰好遇上艾莉森毕业需要欢庆,兄弟们便顺水推舟,将女孩们引到了这个场地。利恩则是在布莱尔吃完沙冰之后便发信息给卢卡斯,将他们的所在地点告知于他。
    出门前的卢卡斯在镜子前逗留了半晌,洗完脸的他双手支撑在大理石的梳理台上,清亮的水珠从他的发梢处滴落下来,他眼瞼微垂,噙着珠粒的浓密睫毛抖动了几下。
    事过境迁的她,过得还好吗?手腕上的伤口有留下疤痕吗?她,还爱着他吗?原来以为险死还生的自己不会再被轻易牵引,可一想到要面对她,他就开始焦虑和怀疑自己,他怕语无伦次,怕令她生厌,怕她再一次地,拋下他。
    卢卡斯惨笑起来,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怎会比戒毒时还要繁重和纷杂?
    在去往游乐场的途中,杰克和艾文都各自给队长发了消息,他们分享了一些饭桌上聚餐和喝酒的照片。望着照片里抓拍到的她,他窒住,她消瘦了些,可看上去仍是那么的清纯和柔媚,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的甜美和动人。
    五十六天两小时四十一分,这是自分手之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近照。身旁的泰伦瞥见了手机屏上的图片,轻咳了一声,从车窗这边註视着司机将车驶向了露天停车场。祥恩怕自己过激的情绪会误事,所以请求留在家中静候指令。
    「少爷,你准备好了吗?」泰伦惊讶于自己那轻颤着喑哑的声线,他下倾中的视角里,一枚血色弯月镶嵌于迷昧的夜空中。
    今晚,两位助理几乎和卢卡斯一样的紧张。
    侧身之前,卢卡斯语气散漫地揶揄了一句,「回吧,死不了。」
    苍穹上映衬出几种不同色度的深蓝,远处是燃起夜灯的私家城堡,慢慢映入眼帘的是被金色饰灯所笼罩的璀璨辉煌,婉转动听的风琴声里,在美艷照明中沐浴的大型木马随着旋律迈步奔驰。他追忆起哥本哈根的那次旋转经歷,他在她身后那只马背上不断地佯装去拽她下来,那时的她在大笑中轻咒他。
    此时此刻,他浑身像是被赋予了一股战役过后平和下来的力量,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望见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倩影。
    布莱尔·约翰森。
    今夜的她一身纯白的连衣裙,白皙修长的美腿下面是芭蕾式的象牙白短高跟。
    布莱尔·约翰森。
    佇立在旋转木马前的她就仿佛是童话中的公主,而那牙酡红的眉月宛若整帧画面里最后的点缀。
    布莱尔·约翰森。他的胸腔在一瞬间便被填满,他早该明白,自己的心,一直都安放在她这里。布莱尔·约翰森。
    他走上前去,在她不远处的右侧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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