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七走后,他也关注着玉泽院卧房的动静,眼瞧着那边暗下来,应是熄灯睡下了,没了再来请他的意思,才如释重负吐了口气,合眼睡去。
    第5章
    次日,段简璧醒来时,听婢仆说王爷早就离府了。
    段简璧有些讶异,因着今日要备回门礼,而且也怕起的太晚失了礼数,她特意交待婢子早些叫醒她。
    天色还未大亮,时辰尚早,府中的奴婢甚至还未开始洒扫,贺长霆竟然就已离府了。
    段简璧忽然没那么委屈了,想来王爷是真的公务繁忙,不是借口搪塞她。
    至于回门礼,贺长霆是从来不管这些琐事的,自然也想不到提前交待一番,好在王府管家虑事周全,早就依照规矩备下一应礼物,不会让段简璧丢了面子。
    回门本该带陪嫁丫鬟,但段简璧不想她们回到段家又把昨日的事添油加醋宣扬一遍,惹来更多嘲讽,便想从王府里挑两个老实本分的带在身边,以后着意培养。
    符嬷嬷提点道:“王妃娘娘,您还是从这六个里面挑两个带回去吧。”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符嬷嬷也能看出段家来的六个丫头对这位王妃都无敬重之心,有意教王妃一些御下的手段。
    “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人得了好处,有人肯定眼红,时间久了,自然就玩不到一处了。”符嬷嬷低声说。
    段简璧惊讶地望着符嬷嬷。
    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她自幼没学过这些驭人的手段,以前在乡野,大家都是一起玩耍,有人搞小团体孤立别人,被家长知道了,会挨骂,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人心眼坏,要提防着,那人若死不悔改,名声就坏了,以后但凡有人做了坏事,大家第一个便疑到他身上。
    段简璧从没想到有一日,她竟要学习挑拨离间的法子。
    符嬷嬷无奈地摇摇头,这位王妃还是太单纯了。
    “王妃娘娘,仆妇也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坏事,只是挑两个丫头着意培养而已,她们当真姐妹情深,一个鼻孔出气,那谁也拆不散呐,再说,我瞧那几个丫头没规矩的很,还是早些管教为好,万一哪日出了差错,惹怒王爷,可就不是玩不到一处这么简单了。”
    段简璧认同这话,点点头,想了会儿说:“那我这次,就带丹书、碧蕊回去,如何?”
    符嬷嬷道:“丹书和碧蕊为人伶俐,是六个丫头里最聪明的,恐怕不好收用,不如先挑两个相对本分的?”
    段简璧不这样想,正因那两个丫头聪明,留得越久,便越容易生是非,若要管教,自然也是这两个丫头首当其冲。
    “符嬷嬷,让我试试吧。”
    诚如符嬷嬷所说,她只是管教,又不是作恶,结果如何,还看那些丫头自己是否心思纯良。
    回到段家,汝南侯见晋王没来,并不意外,与这位侄女也没甚话说,连参见王妃的拜礼都没行,草草说了几句话便放人去见小林氏了。
    姨甥见面自是说不完的话,段简璧把王府内有符嬷嬷照应的事说与姨母,好叫她放心。
    小林氏欣慰一笑,上下打量过外甥女,低声问说:“晋王殿下待你,可还算温柔?”
    新婚夫妻满打满算不过一日相处,段简璧又背着抢人夫婿的骂名,晋王便是再好脾气,又能温柔到哪里去?小林氏这话问得当然不是正常的相处,而是隐晦的问外甥女头一回有没有受苦。
    段简璧正在犹豫要不要实话说与姨母,听到外头有人笑说:“王妃娘娘来了呀!”
    说话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门,衣着装扮虽也算体面,但与段家其他几位夫人一比,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便是段简璧的继母孙氏。
    当年林家承办军·备,被人诬告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案情未及查清,负责此事的林家长兄意外身亡,更被扣上畏罪自杀的污名,林家阖府下狱。段简璧母亲为救双亲四处奔走,终是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双亲死于狱中。
    林段两家得以联姻,一是因为林家长女仰慕段家七郎已久,再有一端,便是当时段家刚遭了一场劫难,百废待兴,而林家恰有能力也有意愿施以援手。姻亲本是如此简单,不想林家落难时,旧事被人翻出,竟将洗劫段家的罪名也扣在了林家头上,说是林家为了攀亲,勾结匪人做戏,还说林家财货来路不正。
    段简璧母亲才失双亲又遭此怀疑,不久也忧愤而亡,便是如此,段家仍迫使段七郎将林氏所生儿女全部送走,以划清界线,保全段家。
    后来林家其他兄弟姊妹也相继死于狱中,军·备一案不了了之,林家仅存的血脉,便是段简璧的姨母才得以出狱,一番央求,去了武城老家照顾年仅三岁的外甥女。
    这些前情,小林氏从未与外甥女提过,只因当年她不过十一岁,很多事情也不甚明白,但她记得清楚,长姐亡故不足三月,段家七郎就娶了孙氏。
    她只恨林家不在了,若林家还在,定一纸和离书,将长姐棺椁移出段家坟茔。
    这次回京,小林氏没有与外甥女提生父和继母,段简璧也没去拜见二人,直到段简璧出嫁前一日,孙氏带着两个儿女去叫了句姐姐,讨了两个红封。
    今次来,大约还是为了红封。
    果不其然,孙氏才坐下,话没说两句,两个儿女就进来了。孙氏忙叫他们给段简璧行礼,呼着“王妃姐姐安”。
    段简璧不想在这事上丢了身份,也想早点打发了孙氏好与姨母说话,便给出两枚金豆子。
    她还真要感谢晋王府的管家,虑事实在周全,连给小辈的见面礼都记得备下。
    孙氏瞧了眼金豆子,并不满意,又教着儿女说了几句吉祥话,段简璧领了话,却不再给金豆子,笑说:“好意我领了,快去玩耍吧。”
    两个孩童并没甚多甚少的心思,闻言拿着金豆子跑走了。
    孙氏却没走的意思,状似话家常,问道:“晋王殿下不来吃个饭么?”
    晋王殿下要是来,势必得再给一份见面礼,应该会大方些。
    “殿下公务繁忙,有时间就会来。”段简璧模棱两可的说。
    “再忙还能没有吃饭的时间吗?”孙氏咯咯笑着,看了眼外头,压低声音说:“王妃娘娘,你可得把人看紧了,晋王殿下可有许多人盯着呢。”
    这便是马后炮,做现成好人了,毕竟段简璧做了晋王妃,比段瑛娥来做,于段家七房更有益处。
    小林氏实在看不下孙氏这副嘴脸,起身拉着外甥女往外走:“屋里闷,咱们出去说话。”
    孙氏察觉小林氏的厌恶,斜眼朝她白了一下,嘟哝:“狐狸精,勾引伯兄还在这里装清高。”
    这话轻得像蚊子哼哼,段简璧并没听在耳中。
    ···
    从一进段家,丹书就借口找姊妹说话,辞了段简璧,跑去向段瑛娥汇报这两日晋王府见闻,从符嬷嬷与王妃结了善缘,说到昨夜晋王过门不入,包括今日一早晋王离府办事,凡她所知,无有不言。
    “姑娘,晋王殿下心中一定还念着您,不然怎会过门不入、守身如玉呢,这都是为了您呀!”丹书素来嘴甜,知道什么话最能惹主子开心。
    段瑛娥挑眉笑了下,对丹书带来的消息很满意,朝贴身侍婢看了眼,示意封赏,又问:“王妃妹妹如今在哪儿呢,我瞧瞧她去。”
    “和林姨妈在花园里说话呢,好像是为了躲开七夫人。”有婢子回话。
    段瑛娥闻言,嗤笑了声:“七婶婶?又讨钱去了?”
    婢子也跟着笑,“是。”
    段瑛娥朝花园里行去,想到小林氏,又生出厌恶来,“那林姨妈怎么还在府里住着?之前是可怜她姨甥,让她张罗外甥女的婚事,住着也就罢了,段十四都出嫁了,她还要住到什么时候?”
    “听说是侯爷允准的,让她住到王妃回门,之后再搬出去。”
    段瑛娥蹙眉,哼了声,没说话。
    她总觉得父亲对小林氏几乎有求必应,也试探过父亲,但父亲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着想,言她想多了。
    她虽觉得不对劲,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何况那人是她的父亲,更是段家家主,她不能做那等大不敬的猜度。
    花园里,段简璧挽着姨母手臂,微微偏头枕在她肩上,望着水中鲤鱼惬意自在地游来游去,白净的小脸儿上也挂起了笑容。
    小林氏本还有问题要问,但见外甥女神清气爽,没有丝毫愁容,想来昨夜与晋王相处还算愉快,便咽下了话,陪她这般惬意地坐着。
    “妹妹。”段瑛娥笑着走近,特意瞧了眼四周,装作寻人未果,诧异地问:“晋王殿下没来么?”
    因为错抛绣球一事,段简璧对这位堂姊一直心存愧疚,对她的冷嘲热讽,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忍之受之,明明知道她故意挑衅,段简璧却还是毕恭毕敬回道:“殿下忙,有空就会来。”
    “是吗?忙什么?”段瑛娥挑了挑眉,追问道。
    “不知。”段简璧如实说。
    “晋王殿下,竟没跟你说一声吗?”段瑛娥意味深长,故作不可思议状,从眉毛到眼睛,似都在说:“你们不是夫妻吗,竟生疏到如此地步?”
    段简璧不说话了。
    小林氏看不惯段瑛娥如此欺负人,但也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下不能与段瑛娥撕破脸皮、针锋相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外甥女走开了。
    好在段瑛娥也没有纠缠不休,逞罢口舌之快,并没在园子里多留,回房换身衣裳便出府去了。
    小林氏这才细问外甥女与晋王的关系,“他可好相处?”
    段简璧若说实话,姨母必定伤心,又要东奔西顾,筹谋如何叫她过得好,若说假话,纸包不住火,光是堂姊就睁大了眼睛等着戳她的谎言,反叫姨母担心她报喜不报忧、独自委屈。
    “姨母,殿下他,似是有些怕生。”段简璧一番忖度,给出这样解释。
    小林氏听愣了,“怕生?”
    瞧着那晋王在万众瞩目之下都能泰然自若,怎还会怕生?
    第6章
    段简璧肯定地点点头,“我听婢子们说,昨夜他本来要回房睡觉的,到了门口,看见几个婢子眼生,又瞧了瞧房里,然后折去别处了。”
    “我与晋王殿下毕竟新婚,才见过两面而已,他大概还是不习惯,自己房里多出来个人吧。”
    小林氏听罢外甥女所言,虽觉得晋王大概是有些厌恶的,却觉得让外甥女以为晋王就是怕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那么难过。
    段简璧怕姨母不信,特意又加一句,“殿下本来答应陪我一起回来的,突然有急事,不过他说了,若是得空,就来见见姨母。”
    小林氏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说起别的话题来。
    段简璧微微舒口气,对姨母说:“我这几日就买一处宅子,到时候,你搬进去,我想见你就去那里。”
    不要在这里受人白眼了。
    小林氏道:“你的嫁妆要留着,别乱花钱。”
    外甥女的嫁妆本就不丰厚,若再置买一处宅子,几乎不剩多少,那她在王府就没丝毫底气了。
    “留着做什么,王府里又不需要花我的钱。”
    嫁妆是姨母求来的,都花在姨母身上也是应该,何况,她在王府本就没什么底气,和嫁妆无关。
    小林氏几次欲言又止,想告诉外甥女她早就有了安身之所,但又怕外甥女追问细节,最后还是咽下话,打算过些日子再说。
    ···
    官衙内,贺长霆刚刚安排好给阵亡将士的官给赙物,这种事本不需要他亲自监管,但因赙物优厚,开支很大,衙门要层层核实而后再上报,效率极为低下。为了让将士家眷早日得享优抚,他一般都会抽出空闲来亲自督进,叫官员不敢拖沓,更不敢私自克扣将士拿命换来的钱。
    “王爷,这是给吕右卫家眷的赙物账,您过目。”
    吕右卫名叫吕大,十岁从军,十二岁到同龄的贺长霆身边,随他南征北战十有余年,本来说的是这次大胜凯旋就要成亲了,不曾想,旦兮祸福,竟把命搁在了东都。
    贺长霆验看账目,叫人核对布帛钱财等物,对赵七说:“拿上东西,我亲自去趟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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