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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释青连话都没听完,转身就走。边走还干脆利落地解下外袍,往树后一罩,像是盖在了一块长条木头上。齐释青顺手把那木头捞起,打横抱在胸前。
    陈沉目送着齐释青平举一根裹着他外袍的木头走远,旁边那弟子还小心谨慎地挡在他身后,不想让他窥见齐释青怀里的木头似的,不禁大骂一句:
    “有病啊!”
    齐释青掂了掂怀里的木头,目视前方,语气阴测测的。
    “连见剑监的少主都因为没见过你而扼腕叹息,你还挺招人惦记的。”
    僵直的木头丫丫抖了抖。
    齐释青低头看了怀里一眼,匀出一只手来,把外袍给盖得更严实了些。
    第五君被直挺挺放在塌上。
    他被点了穴,身体僵硬,四肢不能动弹,只有眼珠子转得勤快。齐释青在屋里走了两趟,这对眼珠就极限游移了两个来回,第五君眼睛都要抽筋。
    齐释青在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我时常觉得早就该这么处置你。让你一动不能动,只能躺着,老老实实在我身边。”
    第五君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赶忙使劲闭眼睁眼、闭眼睁眼地表示反对。
    齐释青的脸堪称冰冷,眼里一丝温度也无。
    “你要真是块木头,就不会乱跑了。”
    第五君喉结滚动,有些惊恐地吞了一下口水。齐释青这幅阴鸷的样子,他只在六年前偶然撞见过一次,那时……
    往事不及回想,齐释青突然俯下身,双手放在第五君脸侧,狭长的眼眸直刺人心窝,第五君连躲都不能躲。
    他听见齐释青低咒,竟和他想到了同一个时间点:
    “我六年前就该这么处置你。”
    -
    六年前,齐释青十七岁。
    那一年,他遵从玄陵门的规矩,在外历练。
    这规矩从玄陵门立派时就有:门下所有弟子,年满十七周岁的时候,必须外出历练一年,一年期满方能回玄陵门。
    这一年当中,玄陵弟子做什么都行——可以游山玩水,可以务农经商,可以惩恶扬善,可以修行闭关——只要不辱门派,于自己有益,什么都可行。
    但有唯一的要求:只许从玄陵门带走最初几天的基本开销,往后所有花费均须自给自足。
    大多数玄陵门弟子到了外出历练的年纪,总有那么几个同龄的弟子相伴,这样在外也可以有个照应。
    然而齐释青不是。
    玄陵门每八年选一次弟子,年龄门槛是十二岁。上一回招收弟子的时候,齐释青刚满十一,导致门派里所有的弟子都比他大;直到一年后,他从药王谷拐来了个也许十岁都不到的小归。
    所以等齐释青满十七的时候,并没人跟他同龄,可以陪他一起外出历练。
    对于少主要一个人历练一整年不回家这件事,掌门接受良好,三位长老接受良好,玄陵门众师兄接受良好——少主修为灵力在门派内已经出类拔萃,且心眼城府也绝对够用,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齐释青本人接受得不太好。
    他接受得不太好,并不是担忧自己在外活得不好,而是心事自己离开一年,齐归怎么办。
    齐归超粘他的。
    齐释青从十二岁起就养成了对齐归放心不下的习惯,临近远行的日期,他默默反思,自己是否给齐归造成了雏鸟情节——
    他是齐归在药王谷见到的第一个人,然后又把那么小的齐归给带回了玄陵门。
    所以齐归才会那么粘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四个时辰睡觉,剩下所有时间都得粘在一起。
    恨不能洗澡都一起。
    ——当然洗澡都得泡一个桶的毛病,在前几年被齐释青给强行纠正了过来。
    出发的日子定了,在一月初四,他十七岁生辰当天。
    齐释青在自己居住的玄君衙收拾行李,一边分心想着齐归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都没见着人。
    等他打开衣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物有一些陌生的褶皱,而且高度也不对,底下好似藏了什么东西。
    齐释青摸上自己的七星罗盘,警惕而无声地将其化戟,左手猛地将衣物掀起,右手握戟就要刺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号的行囊,微微瑟缩了一下。
    齐释青:“……”
    他把戟又变回罗盘,叹了口气,把那只鼓鼓囊囊的包袱拎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他站在一旁观察了半晌,这包袱纹丝不动。
    齐释青唇角勾起,把顶端的结解开,露出来了一堆衣服。
    他把这些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榻上,最后才露出来一张小脸。
    齐归脸红扑扑的,憋在这一堆布料里竟然没怎么出汗,他仰头瞅着齐释青,眼睛极亮——
    “哥哥,没猜到吧!”
    齐释青伸手把人捞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嗯,没猜到。”
    齐归被放在地上,扭头看见一堆被他弄乱的衣服感到有些抱歉,但还是理直气壮、有点得意地问他哥哥:
    “所以我可以藏在包里你带出去吗?”
    在十七岁的齐释青眼里,十四五岁的齐归哪里都显小,总是一溜声的喊“哥哥”,脸上甚至还挂着婴儿肥。但齐归本人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成熟,提出的想法都聪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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