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怒气攻心,叫道:“她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猫哭耗子假慈悲,装什么大尾巴狼?!”
    孙父皱皱眉头:“怎么?”
    孙建军暗自憋气,可戴绿帽子这种事,就算当着亲爹的面也不好开口。
    孙父道:“算了吧,缘分到了好聚好散,她想要什么都给她,你也没啥,不过是钱而已。”
    孙建军气哼哼地道:“她想要那栋别墅,还要我的存款股票基金,总之除了公司她不要,剩下的居然要包圆儿。”
    孙父道:“嗯,给她吧。”
    “啥?!”孙建军瞪圆了眼睛,“我给她?我得多大脑袋呀我给她?不可能!”
    孙父一拍桌子:“你就够对不起人家的了,整日里花天酒地,人家说什么了?自己守着那么个空荡荡的家,你以为给点钱就行啦?”
    孙建军气急败坏地直扯头发,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口中只道:“没门!一分钱都没有,滚蛋,直接给我滚蛋!”
    “我说给就给!”孙父再拍一下桌子,“宁可别人对不起我,也不能我对不起别人。你已经很对不起周婉婷了。”
    孙建军哆嗦着嘴唇,一脸的委屈愤懑,带着哭腔喊:“爸——爸她怀孕了你知道吗?那孩子,那孩子不是我的……”
    最后几个字细不可闻,但孙父还是听到了。他的目光陡然一惊,随即黯淡下去,房间里一片沉默。孙父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当年他和孙建军的母亲离婚,主要原因就是媳妇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一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孙父一辈子仁义,尽管妻子对不住他,依旧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给了那个女人,带着儿子净身出户。他从来没当着孙建军的面说过妻子一句不是,儿子一直以为他俩离婚纯粹是性格不合过不下去。
    孙父仔细咂摸咂摸,孙建军那股子风流劲儿更像其母,今天招个猫明天斗个狗,他老实不下来。以前以为让他早点结婚,有个人管管他,兴许能好点,没想到啊,唉——
    孙父低声道:“报应啊,报应……”
    “啥?”孙建军听不清,问了一句。
    孙父直起腰,提高声音,喝道:“我说是报应!你活该!”孙建军苦着脸,听他爹教训,“就你那不知检点的样儿,找这么个媳妇也是你的报应!要不是你在外面成天勾勾搭搭不好好过日子,你媳妇能跟别人吗?”
    “爸——”孙建军不爱听了,自己做是一回事,让人这么骂是另外一回事。再说了,丈夫出去花是正常的,那叫逢场作戏;媳妇嘛,从古到今都得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结婚了还拈三搭四,别说男人了,女人都不放过你。几千年下来的遗毒啊,女人自己都不觉得“毒”了。
    孙父又是一声叹息,说来说去,毕竟是自己儿子,媳妇无论如何也是外人,只好道:“那把别墅给她的,算是补偿,人家毕竟跟你一场,年纪轻轻的不容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建军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他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竭力替自己找借口争取最大利益:“那,那把别墅给她了,一时半会我住哪儿啊。住你这儿,你瞧我也不顺眼。”
    “可以暂时住我那里。”关键时刻,一直不出声的陈纪衡开口了,不去看孙建军,反而对着孙父道,“我房子够大,住两个人没有问题。在生意上,也可以互相帮忙。孙叔叔,只要您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孙父感激地道,慈父一般拍着陈纪衡的手背,“跟着你我最放心。唉,纪衡啊,建军不争气,让你看笑话了。”
    陈纪衡得体地道:“哪儿的话,我和建军是最好的哥们。孙叔叔,不怕您见怪,我可是一直把您当父亲看待的,在我心里,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他语出诚挚,发自肺腑,也隐晦地告诉孙父,这件事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孙父想想陈纪衡的家庭,一阵感叹唏嘘,对他的话毫不怀疑,拍拍陈纪衡的肩头,百味陈杂:“好孩子……好孩子……”
    孙建军不屑地在一旁偷偷撇嘴,这小子,真会顺杆爬。
    52、占有欲
    晚上孙父提出要陈纪衡和孙建军留下吃饭,两个人当然没有意见。保姆做了挺多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孙父今天十分感慨,拉着陈纪衡坐到他身边:“快把外套脱了,怪热的。”
    陈纪衡道:“不用了,我有点冷。”孙建军在一旁偷笑。
    孙父和陈纪衡聊得异常热络:“来,纪衡,陪我喝酒,多喝两杯。”边说边启开一瓶茅台,咕嘟咕嘟倒满。
    孙建军见状,忙也举起自己的杯子。孙父一瞪眼:“你喝什么喝?别喝,一会你开车,让纪衡陪我。”孙建军一撇嘴:“你忘啦,陈纪衡滴酒不沾。”
    “今天陪叔叔喝一点。”陈纪衡道,“为了叔叔,我破例一次。”
    “好好。”孙父很是满意。
    孙建军怏怏地放下杯子,大为不屑,一旁保姆极有眼色地递过来一瓶雪碧。孙建军喝着甜了吧唧的饮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孙父酒量一般,两杯下肚脸上像抹了一层油彩,话也多了起来,拉住陈纪衡的手唏嘘不已:“建军认识你这个朋友,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纪衡啊,我,我谢谢你——”说着一举杯。
    陈纪衡忙道:“孙叔叔,还是我敬您。”
    孙父阻住了他,自顾自往下道:“你听我说。我这个儿子不着调,从小就不着调。我为了他,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从小到大操碎了心,我不盼别的,只盼他老老实实平平淡淡,好好过日子,哪成想…哪成想……唉——”
    孙建军听不下去了,苦着脸道:“爸,你瞧你都说些什么呀。”
    孙父一瞪眼睛:“我爷俩说话,你别插嘴!”吐沫星子差点喷孙建军脸上。
    孙建军不敢吭声了,敢情人家成爷俩了,敢情我成了外人了。孙建军瞧着陈纪衡一脸认真郑重其事和孙父攀谈的模样,气得直咬牙,忿忿不平地往嘴里塞软炸里脊。
    哪知孙父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也难怪,儿子离婚,还是被戴个绿帽子,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让人开心不起来。两个晚辈见孙父失态,都慌了神,孙建军连忙扶着老爷子:“爸,爸你喝多了。”
    “没事,我没事。”孙父一抹脸,接过保姆递来的湿手巾,“我就是心里闷得慌,闷得慌。”他撑起头,勉强保持几分清醒,道,“你们自己吃吧,纪衡啊,叔我累了,先进去歇会,你别挑理啊。”
    “哎。”陈纪衡站起来和孙建军一起扶着孙父往卧室里走,孙父摆手推开他们,冲着自己的儿子长叹一声:“你呀,唉——”坠得孙建军心里难受,惶惶地回头看向陈纪衡。
    陈纪衡低声道:“没事,我瞧他就是不太好受,睡一觉就好了。走吧,咱走吧。不行明天再来。”
    “……好吧。”孙建军也想不到该从何安慰,还不如远远走开免得碍老爷子的眼。只是心头沉甸甸的,总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两人帮保姆略略收拾收拾,下楼去开车。
    孙建军启动车子,慢慢驶离那栋老旧的居民楼。陈纪衡在夜色里幽幽地道:“今天你是真伤着老人家的心了。”
    “呸!”孙建军重重地啐了一口,“别他妈得便宜卖乖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在背后给我下绊子,把我毁了你他妈的就开心了。”
    陈纪衡嗤笑:“你这话说得古怪,我怎么给你下绊子了?”
    孙建军没好气地道:“怎么着,还想让我给你举例说明啊?我公司生意不是你抢的吗?那天晚上我跟田草在一起不是你报的警?还有周婉婷非得要跟我离婚,难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纪衡慢吞吞地道:“孙建军,你说话得负责任。第一,我是抢你生意了,但还给你的更多吧?第二,你要是不出去风流快活,乖乖回家,能被警察逮到吗?第三,没我你也得跟周婉婷离婚,难不成你还想当自己儿子养着那个野种?”
    他说得有板有眼,孙建军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气得他龇着牙直吸凉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好你个陈纪衡,这点心眼都用我身上了。这么说我是自作自受呗?”
    陈纪衡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就是你这种。”
    孙建军狠狠一拍方向盘,怒道:“你别欺人太甚!”
    陈纪衡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欺人太甚?我没举着刀子要杀你吧,孙建军,我这伤口可还没好。”
    孙建军这才想起来,他还刺了陈纪衡一刀,一会回家这小子指不定得怎么报复呢。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恍惚中一个人影在车头前闪过,顿时吓一大跳,脚下本能一踩刹车,车子发出“吱”地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重重地停在那里。
    孙建军脸色发白,和陈纪衡对视一眼,张皇地道:“我草,撞人了!”
    此时此刻陈纪衡明显沉稳得多,给孙建军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别多想,下车看看再说。”
    孙建军砰砰乱跳的心这才消停了点,跟着陈纪衡一左一右走下车,夜色里见前面土道上车灯前坐着个老太太,拎着的塑料筐倒了,里面的菜洒一地。
    陈纪衡当先抢上去扶起老太太,连声道:“阿姨你没事吧,摔到哪儿没?天太黑了,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整个身形诡异地凝固住。
    孙建军未曾留心陈纪衡的古怪,只顾着过来帮忙搀扶,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没看清。阿姨你要是觉着不舒服,咱立马叫车,打120,去医院,行不?”他一边扶起那个女人一边往筐里捡菜,还推一推木然不动的陈纪衡,压低声音,“喂,干什么呢?帮忙啊!”
    陈纪衡不出声,沉默得像块石头。孙建军皱紧眉头直起身子,刚要再喊他,却见陈纪衡的面色阴沉,像黑透了的暮色。
    孙建军心里打了个突,一回头,仔细瞧瞧那个女人,磕磕巴巴地道:“宋,宋姨……原来,原来是您哪,我真没看清。”
    “没事。”陈母淡淡地道,“是我不小心滑了一跤,车子没撞到。”说着,伸手接过孙建军拾起的塑料筐,“来看你爸爸?”
    “是啊。”最初的惊讶和慌张过去之后,只剩下尴尬了,不知怎么孙建军就是替陈纪衡尴尬,恨不能把那小子直接塞回车里,让陈母看不见。
    陈母也只当看不见,似乎无边的夜色里,眼前只有孙建军这么一位,道:“你爸爸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好福气。”
    孙建军咧咧嘴,露出个不是笑容的笑容。想想也实在奇怪,一个是总回家却把父亲气得七窍生烟的败家子,一个却是从不回家的优秀精英成功人士,你说哪个更糟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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